他是我隔壁的哥哥。
七年前，高考结束的我拦住他：「我想要当你女朋友。」
他笑着：「哥不和小孩玩过家家。」
七年后，山区的地质研究所。
我对着他说：「是你说，不让我当你女朋友——」
他不满着打断：「我是想让你当我老婆。」
1、
前往山区参加益演当晚，我遇见了七年未见的江莫。
夜幕降临，我与益演的大部队走散，依靠仅有的野外生存技能朝北走着，途中遇见了正在勘测地貌数据的地质勘探队，队长就是江莫。
他身旁的同事害怕数据被盗，没等我多做解释就开始轮番盘问我。
江莫一副跟我不相识的样子，站在昏暗的角落处，还是像以前一样痞傲不羁。
我压住扑通的心跳，转过视线解释：「我是乐团的钢琴手，刚回国跟着乐团来山区益演。」
话落，江莫不明意味的冷哼。
他的这一声让我身体不禁颤栗。
「白念清，我们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的出国原因是什么？」
一晚上都对答如流的我此刻默不作声，视线无意撇过江莫。
只见他起身撞开了身前的人，不耐烦道：「废什么话。」
「江哥，我也是怕数据丢失——」
说话间，江莫已经走到我的身前，「她交给我。」
他坚定的维护让我一愣。
毕竟我们七年未见，现在的维护更显得自己小肚鸡肠。
同事说：「江哥，可是我们连她身份都还没搞清楚。」
江莫看着我的眼睛含着嘲意：「她是我妹。」
2、
妹妹？
我可不是。
我和江莫认识，是在七年前我高考结束后。
那时我刚刚被父母送到老家的民宿看店，正好遇见前来租房的江莫。
他们一伙人，身上、衣服上、头发里全是灰土，看上去就像流浪汉自小在城市生活的我，被这样的场景吓得呆在原地不敢动弹。
我谨慎道：「不好意思，你们入住的事，我要问问我爸妈。」
闻声，他们一行人态度非常强硬说附近就我这一家民宿，如果不在这过夜就没地方去。
我只好按住自己微微颤抖的腿，出门给父母打电话。
不巧撞到了门外的江莫。
江莫的烟被撞掉，下意识地脱口骂道：「渍，没长眼——」
但在看清我的脸后，他的声音像是电线突然被掐断。
他不会打我吧？
出于这种想法，我连忙低头道歉。
江莫回神，往后撤了几步，弹了弹身上的灰土。
「喂，小孩。」
是在叫我？
闻声，我缓缓抬眸，只见他包内翻出一个西瓜糖扔给我。
他身后的易肖谷打趣道：
「江哥，有糖不早说，害我今天早上低血糖了都。」
江莫凉凉地撇了我一眼，冲着易肖谷说：「哄小孩玩，你也是小孩？」
易肖谷不害臊地叫了声：「爹。」
我尴尬地站在原地，下意识呢喃：
「我18岁，成年了。」
话落，易肖谷扑哧笑出了声。
我本来就容易害羞，听到这个笑声，脸红得像是滴血。
「艹！是谁打我头？」
「老李！绝对是你！」
易肖谷捂着脑袋，转向身后，看清了袭击者，诧异道：「江、江、江哥？你为什么打我？」
只见江莫一脸地气定神闲，径直走到我身前。
他的身上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恶臭味，反而是清爽的林木味，这个味道就像身处大自然一样，让我深陷、沉沦。
正当我出神时，听见耳边江莫对我说：「小孩，叫哥。」
叫他哥干嘛？
虽然不解，但想到刚刚江莫敲易肖谷，也算是给自己出气。
想到这，我干巴巴地叫了声，「哥。」
话落，江莫转身挑衅地对上易肖谷：
「因为你欺负我妹。」
3、
过了几分钟，我才反应过来，江莫是在帮我。
在学校，我时常听好友说，谁暗恋谁，谁和谁谈了恋爱，谁正在追谁，我都不感兴趣。
因为这个原因，我被好友调侃像根木头。
但此刻我明显感觉到了自己捣鼓般的心跳，像是枯木逢春的喜悦
还没等我有下一步动作，我的父母和表姐采购归来。
他们和守店的表姐安顿好江莫一行人后，又互相嘱咐几句后就要动身回城。
我不舍地拽着母亲的衣袖，告诉他们高考出成绩当天一定要来接我。
还没等父母答应，表姐就上前拦住我，将我安顿在离江莫隔壁的房间。
我站在房间门口，视线不自觉地看向身侧的江莫。
他留着寸头，一脸痞样，但他的右胸口袋处却挎着几只笔，和他的气场格格不入。
少女怀春，就像站在原地看着江莫开门的我一样。
我忘却了想要回家的伤感，转头就被江莫的一举一动所迷住。
正当我出神时，一道凉凉的声音响起：「过来。」
我一惊。
难道是我的视线惹他不高兴了？
我犹豫地站在原地，怕他像刚刚敲易肖谷一样，敲我的脑袋。
江莫还在开着门锁，不耐烦着：「怎么还没过来？」
他的声音本身就是低沉的烟嗓，现在更是让我听出一种流氓头子的感觉。
我心虚地向前磨了两小步。
「来了。」
话落，就对上了江莫转过身看向我的视线。
他的目光先是不耐烦，然后是不解，最后是笑意。
「不会走路？」
明明是和易肖谷一样的嘲意，但此刻的我听来，却有着一丝宠溺。
不是不会走，而是不想走。
我怕疼，也害怕他敲我脑袋。
我站在了原地，犹豫地「嗯、、、」了声，想要赖掉这场博弈。
可江莫却没给我机会。
他阔步，作势就要走到我身前，「「你的房间钥匙先给我，我教你」
虽然我涉世未深，但基本的男女感情还是了解的。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要我钥匙肯定是想进我的房间。
油腻男！
我对他的好感瞬间荡然无存，态度坚决「不给！」
江莫：「你表姐——」
这人还告家长，真把我当小孩了？！
我被气得上头，抬眼对上他的眸，厉声打断：「我表姐来也没用！」
江莫被我搞得一愣，「确实。」
我气愤地转身回房间，钥匙怎么也打不开房门。
江莫还站在我身后，我硬挺着颜面，来回鼓捣着锁子，假装自己开锁慢。
察觉他没有要走的意思，我正想转身继续骂时，听见他说：
「你表姐把你和我的钥匙给错了。」
4、
因为这场误会，我连着一周都没有再见江莫。
一是因为我有意躲避。
二是江莫的工作每天风餐露宿，作息不定。
表姐没看出我的心事，在一旁高兴地对着我说：「明晚镇上有表演，姐姐带你去看。」
我不是很喜欢凑热闹。
我随意敷衍了几句后，就无精打采地回到房间。
不一会，我就听见了屋外有动静。
第六感告诉我，屋外就是江莫那个团队。
我赶紧跑出去，想要为那晚的不礼貌道歉。
「江莫。」
江莫一行人都被突然冲出来的我搞得一愣，站在原地。
易肖谷手里还拿着馒头，不解地看了我一眼，「有事？」
我看着江莫站在队伍最后。
他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神色，浑身散发着寂冷的气场。
我刚刚鼓足的勇气，又瞬间被冻住了。
我往后退了两步，摆手道：「没事没事，就是最近声乐老师让我多练嗓。」
易肖谷问我：「拿我们江哥名字开嗓？」
很显然这个理由，是个糊弄人的借口。
我脸上被臊的一红。
正当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时，江莫将烟压灭，帽檐抬起对着队伍喊道：「你们是嫌任务不够重？」
易肖谷看着我刚想继续开口，脑袋就挨了江莫的一掌。
「江哥，你为什么又打我？」
我感觉到江莫的有意维护，心头窃喜。
可还没来得及收回唇角的笑意，抬眼就对上了江莫。
江莫淡淡的眸像是寂冷的大海，他很快将视线转移，「因为你吓到小孩了。」
他温柔维护的语气另我一时晃神，仿佛回到小时候，我被狗咬后，眼泪婆娑地要父母安慰，结果却得到冷眼：
「你不惹狗，狗会咬你？」
那一年，父母给我找了保姆，而他们再也没有回家住过，只是每个月打来生活费和学费，一直到我高考结束。
时过境迁，原来被人维护的感觉就像是翰林逢甘露，拼命抓住这难得的甘甜。
江莫看着队伍远走，小声道：「他们都走了，你叫我有事？」
「嗯？怎么不说话？」
我回神对上他殷切关心地视线。
脑袋一片空白的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5、
「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江莫侧身俯耳对着我。
我看着他锋利流畅的下颌，脑子的炸药突然爆炸。
我刚刚到底瞎说什么！
不过也幸好他没听见刚刚的心里话。
我赶紧找了个话题敷衍：「明晚镇上有演出，你来吧。」
江莫听清后，直起身，略显为难。
「最近我们任务重。」
我听出他的疲惫和言外之意，赶紧推着他往屋外走：「没时间也没事，反正节目也挺无聊的。」
话虽如此。
第二天晚上，我还是在衣柜前挑了一件白裙子，又缠着表姐给自己化了一个淡淡的妆，期待着他来临。
到镇上的广场后，我眼看着江莫没来，难掩失落地跟着表姐进入后台，帮她们表演者收拾着妆发。
忙碌了一会，表姐突然拽着我走向屋外，让我救场。
我看着他们歌曲伴奏库后，果断选择了弹钢琴。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临近上台时表姐搬出来一个儿童电子琴，我硬着头皮弹了五分钟的即兴曲。
台下村民目光呆滞，像是看小丑一样看着我怯怯私语，直到结束都没有一个人捧场鼓掌。
作为一个学渣，我对于这种打量的目光自然熟悉，就像是在全校面前念检讨一样。
但这次就在我起身谢幕的那一刻，看到了正站在外围处看着台上的江莫。
他慵懒地靠在路灯下鼓掌，白光耀在他的脸上，像是天上下来的神明一般。
他会不会和那些人一样，觉得我很菜，觉得我出丑？
失落、羞耻心、自尊心、尴尬突然蔓延我的全身。
我浑身发麻，像是百米冲刺般地冲下台。
表姐在身后呐喊：「念念，快下雨了，你去哪啊？」
现在任何人和我说话都像是嘲笑。
我不想回头，只想埋头苦跑，等到我缓过神来那一刻，才发现自己迷路了。
放眼望去，周边都是一片荒地和坟头，不巧的是，天空突然雷声大作，瞬间大雨倾盆。
衣服瞬间被淋湿，黏糊地贴在我的身上，又冷又饿。
雨没有要停的意思，我像一只无头苍蝇，迷茫地找着回家的路。
我的右脚不小心踩进泥中，我俯身扒拉鞋子，却让另一只脚也深陷泥潭，身体没了承重点，我被迫瘫坐在泥地。
一晚上的尴尬和羞耻终于爆发，我绷不住在雨中放声大哭。
「哭什么。」
一道凉凉的声音打断了我，我抬头望去，看见了江莫将伞撑在我头上。
6、
江莫背着我，又把外套披在我身上，带我回家。
一路上，他为了安慰我，讲了很多我不懂的地理知识。
我知道他是好心，但对于学渣的我来说，简直就是催眠术。
我将下巴靠在他的肩头，看着他流畅锋利的侧脸。他虽然看上去痞，为人冷漠，但接触过后才知道他博识又绅士。
他一定很受女生欢迎。
想到这，我出声打断正在讲着德国地貌知识的江莫：
「你带女朋友去过德国吗？」
江莫不回答，反而笑着提醒，「小孩，你还有半个月出高考成绩。」
言外之意，是让我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但明明是我先问他，结果反被他将一军。
同时我喜欢他的心在作祟，我忘记了自己的问题，激动地起身反驳：「我都说了，我不是小孩。」
背着我走在泥地的江莫因为我这一震，身形不稳。
我双手下意识地包围住他的脖颈，唇也不小心擦到他的耳垂。
不知道他有没有感觉到，但我还是立马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江莫没有的戾气和烦躁，反而淡淡道：「还说不是小孩。」
「我就不是——」
江莫自言自语道：「只有小孩才会在大人背上不安分。」
原来，他没有感觉到那个吻。
我心情忽然不明意味。
既渴望他知道，又害怕他知道后，和我隔开距离。
想着想着，我们就回家了。
表姐焦急地冲着我道歉，说没顾及到我晚上的情绪。
我跟着道歉，我差点走丢完全是因为自己在江莫面前丢了人。
江莫打断我们姐俩的道歉现场，让我先回房休息。
我这时才察觉，不止是我，江莫也在冷的浑身颤抖。
回房洗完热水澡后的我，打算出门去前台拿蜡烛，也打算给江莫放一份感冒药。
刚出门就发现门口贴着一张纸条，上边写着：【今晚弹的不错，小钢琴家。】
7、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就到了我出成绩的这天，也到了父母接我回城的日子。
我有些不舍，收拾好东西，坐在门口，焦急地等着江莫回来，想要和他好好告别。
但是这半个月，江莫好像比以前更忙。
他经常三四天才会回来一趟，但每次回来都会给我放不同的小礼物。
我每次都小心接过礼物，看着他背后几十公斤重的行李，心疼道：
「不用每次都给我带礼物的。」
江莫总是不在意地揉一下我的头，「这点小玩意，哥还背的动。」
哥。
这个词每次都深深刺痛我，他看上去好像只是把我当作妹妹。
我不甘心地小心试探：「妹妹？」
江莫专心收拾着装备，笑着不在意：「行了，哥这次出任务回来可能就到你出成绩那天了，到时候给你带个好消息。」
他又是像以前一样。
每次不想回答时，就会反过来将我一军。
但这次，我有些庆幸他没有直接回答我。
抱着他给我许诺，让我等待的日子也不是很焦急。
可是，出成绩这天。
我没有等到父母，也没有等到江莫。表姐帮我查了成绩，毫不意外，我落榜了。
在高考刚结束的时候，父母就告诉我，不论我考不考得上，都要送我出国。
我抱着见江莫最后一面的心情，一直在门口等着他。
终于，在凌晨三点，我等到了满眼疲惫的江莫。
他的背被装备压得直不起身，身上也满是灰土，胳膊上都是擦伤。
我小跑过去，心疼和不舍的眼泪溢在眼眶。
「江莫，你终于回来了。」
江莫明明已经累到不行了，但见到我，还是拿纸擦了擦手，笑着摸我的头顶，「小孩，考差了？」
他太了解我了。
我任何心思和情绪都瞒不过他，但我却将喜欢他这件事隐藏的很好。
我肆意享受着他独有的温柔，撒娇：「不是，就是等你等的太累，腿酸。」
江莫将装备放在地上，让我坐在台阶上，单膝蹲下给我轻捏小腿。
他的指腹很粗糙，像是猫咪舌头的倒刺。
我侧过腿，让他先回去休息。
可刚抽回的腿却被他瞬间遏制住，「不着急，你更重要。」
8、
江莫让我天亮后在大门口等他，说他有了两天假期，要带我出去玩一玩。
可被我拒绝了，因为我的父母可能昨天有事耽误接我回城，很大可能是今天过来接我，也可能是明天。
不管怎样，我总归是在这两天回城。
江莫听闻消息，玩打火机的手抖了一下，打火机‘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我看着打火机被摔坏了，作势要帮他捡起，却被他拦住：
「不用捡了，该走的留不住。」
察觉他兴致不高，我就赶紧让他回去休息了。
接下来的两天，我都没有再见到江莫，但我依旧惦记着他想要告诉我的好消息是什么。
我坐到门口扯住易肖谷：「江莫没事吧？」
结果得到了易肖谷的暴击。
我欲想继续开口，却觉得自己不能管的太宽。
我提醒自己，这里发生的一切，终究是一场梦而已。
。
易肖谷却不明意味地说了句：「还真被他说对了，你还是有点小。」
他？
是江莫吗？
江莫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我出口问，易肖谷就笑着说：「我们今晚出任务，等下次回来，你应该就回城了吧？」
我不知所措地点头。
易肖谷罕见地递给了我一个东西，是一个盒子。
「等你出国后，再打开看。」
我回到房间收好盒子，又继续等了几天。
没有等到父母来接我的消息，反而等到了江莫失踪的消息。
9、
易肖谷一行人当晚回来后，先是上报研究所，然后报警，带着人整理好装备，进行搜救。
我在门口偷听到了。
江莫是在填图的途中和他们走失，而他身上的求救设备也早已丢失，再加上林区最近因气候原因，人及容易因低温症而丧生。
现在找人就是难上加难，江莫有极大的可能遇难。
「不可能！」
我激动地冲了进去，打断易肖谷。
易肖谷将我拉出门外，劝着：
「小妹，我知道你一直喜欢江哥，但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我整个人怔在原地。
「你怎么知道——」
易肖谷低声打断，「这还用看么，你的心思每天都写在脸上了。」
这是不是说明，江莫也看出来了？
我像是被霜冻住一样，木讷、不可思议地开口，「那江莫——」
易肖谷点头：「江哥那么聪明，他怎么能看不出来。」
原来他一直知道我喜欢他。
原来江莫一直帮我、宠我、疼我，是因为他知道我喜欢他。
而他要告诉我的那个好消息——
是不是他也喜欢我？
我不敢继续往下想，我只是哭着求易肖谷他们搜救的时候带着我。
我保证不会给他们添乱，保证不会拖后腿。
易肖谷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说：「江哥知道我让你哭，又该打我了。」
第二天，天气还算晴朗。
易肖谷召集好志愿者和同事打算出发，而我也混在中间。
走了一天，大家只发现一些的衣服碎片，按照猜测应该是江莫留下的记号。
大家分方向寻找，最后确定江莫还活着，并且他在向西行进。
夜间，大家席地而睡。
而我在几百米外上厕所的时候，听见了一些悉嗦的动静。
还没等我反应，就看见了江莫一身狼狈地出现在我面前。
「江莫！」
「白念清！」
我们同时开口，都在震惊着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截止今天，我已经和他半个月没见了。
他看上去瘦了很多，脸颊凹陷，身上的衣物能勉强蔽体，但裸露的肌肤满是血渍和伤痕。
我难以想象他经历了什么。
我立马把雨衣脱下，披到他身上替他防寒。
还没等我开口，江莫头一次对我发了脾气。
他凶狠地推开我，咬牙沉声：「谁让你来的！」
我一个踉跄，背撞到了树，疼我的直冒冷汗。
「这是你该来的地方么，如果你也走失谁来负责，你难道仗着年纪小就可以为所欲为么！」
我没有因为走了一路艰难而退缩，也没有因为被毒虫咬破而放弃。
但听到江莫对我的指责，我还是止不住的委屈哭了：
「我没有——」
江莫走到我身边，将我的雨衣给我披上，然后一言不发走开。
我也沉溺在他死里逃生的喜悦，紧跟着上前。
但我在返回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又冰又疼。
在这两天搜救途中，被毒虫蛰咬都是常事，我也有着经验，简单敷上草药。
可等我带着江莫回到我所在的志愿者分队休息的地方时，那些人不见了。
他们应该夜间行进忘记清点人数，就离开了。
我有了两天的野外经验，背上自己的急救背包，拿出应急食物递给江莫。
「你先吃点，喝点水吧。」
江莫体力耗尽，并没有拒绝。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都在按照寻找着志愿者的踪迹。
而我的到来，也给江莫带来了食物和野外基本的生存用品，能保证我们安全度过一周。
只不过，我那个伤口开始化脓，并出现大块淤青，黑紫。
江莫注意到我的变化，出声问着：「你怎么了？」
我为了不让他担心，放下裤腿，赶紧站起身。
「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10、
我们连续走了三天，终于在这晚，我坚持不住了。
我独自睡在窑洞内，浑身冒着冷汗，唇角发白，没有一丝血色。
江莫为了让我省点劲，先出去探路。
等他回来时，我已经意识模糊。
他将我抱在怀里，焦急地拍打着我的脸。
「我找到路了，我能带你回家了。」
太好了，也算是没拖他后腿。
我无力地给他挤出一个笑：「江莫。」
江莫抱紧我，将脸贴着我的额头，「少说话，保存体力。」
我摇头，而江莫也终于注意到我腿上开始腐烂的伤口。
我以为江莫又要骂我，或者责备我。
可他没有。
他只是颤抖着双手将我身体放平。
我想要安慰他，不要让他太担心，可无力说出口。
我能做到的就是视线看着他收拾好东西。
这时的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重影，无法聚焦，可我依稀能察觉到他抱着我走出窑洞，对我说：「坚持坚持，就快回家了。」
江莫抱着我走了很久，久到我觉得一辈子快要过去了。
我意识逐渐涣散，但能感觉到他额间的汗滴在我的唇上。
他的汗应该是咸的，可我嗅觉应该出问题了，这滴汗在我尝来却是如泉水般甘甜。
我像是回光返照，抬手帮他擦汗，「江莫，你说我要是死了还没追上你，岂不是很可惜？」
说罢，我的手就像是被真空抽干净一样，失重地打在了江莫身上，而后沉入一个黑暗的梦。
无论如何我都挣脱不开黑手的束缚，逃不出那片混沌和沼泽。
我被困在了这个梦里，无法清醒。
11、易肖谷视角
我找到江莫和白念清时，是在一片河边。
二人都昏迷在草丛内，而还有一点意识的江莫还在紧紧抱着白念清，不肯撒手。
我想要将二人分开，送上救护车。
可怎么也松不开江莫的手。
无奈下，我只好找了一个声线酷似白念清的女生过来，对着江莫说：「江莫，我是白念清，你把我捏疼了。」
原本众人觉得这个方法是拿来哄小孩的，肯定成功不了。
但话落，江莫竟松开了手。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于江莫的自制力，以及江莫对白念清的用情至深。
我的眼泪也不自觉地滑落。
我跟着江莫进入地质行业七年，我深知江莫是家族独生子，为人素来冷漠，不近人情。
身边别说异性，就连同性朋友都很少。
可自从江莫遇见了白念清，这一切就变了。
烟鬼江莫开始戒烟。
冰山江莫开始学着打趣，关心人。
事业脑江莫开始学会偷懒出去买礼物。
甚至在那天白念清在屋外把他叫住，我们所有人都看出来白念清的意思。
江莫为了不让小姑娘害羞，故意呵责我们，把我们所有人都支开后，单独返回去找白念清。
但不知怎么，那天的他整天都心不在焉，我再三盘问下，江莫才为难地开口：
「小孩说她好像喜欢我。」
我早就看出来了，打趣道：「厉害啊，江哥，那你怎么想？」
江莫连抽了几支烟，不曾言语。
可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听见他说：「等她几年吧。」
等她几年，等她确定喜欢他之后，再在一起。
再之后的一次任务，本身就是重感冒的江莫拼命将两天的任务压缩到一天完成。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为了去镇上看演出。
我心疼道：「江哥，至于这么着急吗？」
当晚，我就见他匆忙地跑出去，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焦急，向来像机器人般理智的男人突然就像丢了魂。
大概两个小时后，我见他抱着浑身湿透的白念清回来。
自那晚，江莫就开始持续高烧。他为了不让白念清担心，还特意在野外支帐篷，等病好后才回去。
一向爱干净的江莫，在我给发烧的他擦拭全身时，特意强调：
「不要擦我耳朵。」
我以为他是怕痒，「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忍忍。」
江莫只是侧过头，「她吻过这。」
这是头一次，我见江莫脸红。
可还没等江莫整歇，我们的工作就开始无天无日地忙碌，时常回不到镇上。
我们在户外扎着帐篷，江莫在夜里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我笑着道：「又不是你高考出成绩，你怕什么？」
江莫揉着额间，无奈：「我是怕她伤心。」
我被这狗粮喂的饱饱的。
我立马回房休息，不想搭理江莫。
可江莫却比我先一步回到房间，收拾东西。
我按住他的手，「江哥，我们等天亮就坐大巴回去了。」
江莫却忍不了，掰开我的手说：「我先回，我怕她哭。」
最后我还是没拦住他，却捡到了他不小心拉下的情书。
等到第二天我回到镇上时，原以为会见到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没想到却从江莫嘴里听见了白念清要离开的消息。
他没有怨恨白念清，没有生气白念清不早告诉他。
他只是埋怨自己，为什么不遏制住自己的感情，让白念清越陷越深。
之后他为了让白念清断掉对他的念想，像上级主动请命，要去跑时间最长的那条线。
可谁都没想到遇到了意外。
我看着病床上的江莫和白念清，满心酸楚。
江莫一周后，终于醒了过来，而他第一件事就是拽着我，问：
「她怎么样？」
我如实回答了白念清的病情，还告诉他：「她还没醒，但是她父母来了，看上去像是离婚了。」
12、白念清视角
我终于挣脱开那只黑手。
可我睁眼后，却被另一只黑手扯住。
我无法相信十八年来，在她面前如胶似漆的父母竟是假装的。
十八年间的记忆终于如洪水崩塌一样袭满全身。
我终于明白我的每次家长会，他们为什么推推拖拖不曾前去。
我终于明白诺大的房子内，为什么始终只有我和保姆。
我也终于明白他们为了推脱我的抚养权，纠缠了十八年。
我算什么？
我迫不及待想要找江莫，想让他安慰我，想在他面前撒娇，想让他带我走。
我趁护士不注意，拔掉输液针，打听到江莫病房，只身前去，看到一个酷似我母亲的身影离开。
我推门进入，看见江莫没了往日的神采，躺在床上颓靡极了。
「要不要吃糖？」
我一直看着他，感觉得传闻中一向暴戾的冰疙瘩也会像绅士一样温柔。我像是被神眷顾一样。
「是又有人逼着你看书学习了？」
在我的概念里，学习好坏无所谓，反正父母都不在乎。
我摇头，「没有。」
江莫双手抱头靠着床头，呢喃：「其实不应该让你当我妹，应该——」
他的声音越过越低，我没能听清。
病房有人敲门，我要去开门时，江莫突然问我：
「要不要复读？」
我愣在原地，在这之前，我从未想过去复读的打算，只是一股脑的顺从父母的安排。
江莫又说：「钢琴弹得那么好，荒废掉有点可惜。」
医生要给江莫打针，我站在楼道回避。
我自认为自己是个学渣，无论学什么都没法让别人喜欢。但是对于他对我的维护和新人，我开始觉得一切都有了头绪。
眼看着江莫走出病房，我头一次这么勇敢，将他拦住：「我想当你女朋友。」
我察觉到他身形一震，不过两秒，他就笑着对我说：「哥不和小孩玩过家家。」
13、七年后
那年，我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的病房。。
只知道在我病愈后，父母尽了最后一点父母义务，把我送到国外上学，要和我划清关系。
自那之后，我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只会接受。
不会生气，不会高兴，更不会心动。
现在，我再次看见江莫，心里七年前的火，又突然燃起。
不知道是想报复他，还是想再次追求他。
我必须摆脱江莫妹妹的名号，正想着，我就起身走到江莫的房间门口。
但想到当年最后他对我的拒绝，我最终还是像个怂包，犹豫着返回房间。
可这时门突然打开，我被江莫扯进房间。
我刚刚的勇气在看到江莫的这一瞬，付之东流。
我结巴地说了句俗不可耐的问候语：「你，还好吗？」
不出意外地得到了江莫的冷眼。
未得到回复，我为了转移尴尬，摆手道：「我就随便串串门，你别多想啊。」
「多想？」江莫一直压着我，反问，「你想让我多想什么？」
我被他压到墙角，不得动弹。
现在的他是我从未见过的一面，一向情绪稳定的他变得气愤、委屈。。
但更像是他在抱怨我七年前的不告而别。
我保留着最后一丝理智，撇掉自己的责任，对着他说：「是你当年说，不让我当你女朋友——」
他不满打断：「你不能这样，听话只听一半。」
我有了大事要来临的预感，下意识接道：「那你的后半句是？」
江莫坚定道：「我是想让你当我老婆。」
14、
我被突如其来的表白搞得头脑发懵。
江莫适时地搂住我的腰，坦白：「七年前，你母亲找过我——」
突然一阵泪意涌上来，我使劲憋回去，出声打断：「我知道。」
七年前我去病房找江莫的时候，正好听见了母亲和江莫的谈话。
那时我的母亲拍着桌子，气急：「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知不知道你会毁了我女儿的。」
江莫只是淡淡道：「如果你照顾不了念念，换我来。」
母亲气笑：「换你来？凭你这点工资够我们念念出国留学吗？凭你害我们念念现在还住在icu？凭你让我从未吃过苦的女儿，竟背着几十斤重的装备进入树林找你？」
江莫眉眼没有任何情绪，「我可以。」
之后不管母亲说什么，江莫总是那两句话。
我看着此刻无比震惊的江莫，一字一句地安抚道：
「我当时不想让你为难，想势均力敌、更加成熟地站在你身边，也想有个契机和他们划清关系。」
「并且我去了德国，那里和你说的一样美。我又重新学习了高中课程，考入了不错的音乐学院，将甲奖学金制度也不错，足够撑我读完了研究生。」
「还有你七年前写的情书我看了，不怎么样，我有空教教你。」
「只不过，辛苦你等了我七年。」
江莫没工夫听我这些，他只在乎我伤不伤心，过的好不好。
「那你父母？」
我二十几年的委屈，突然被这一句淡淡地问候给击溃。
我想释怀地笑着，可却控制不住哽咽委屈道：「江莫，我只有你了。」
话落，我的唇被江莫彻底封住。
房间内温度逐渐上升，衣物也贪恋着凉意，尽数洒落在地。
15、
一夜过后，我就要回到益演场地。
江莫握着我的手，温柔道：「你还疼不疼？要不要我背你走？」
我赶紧捂住他的嘴，看了看周围没有人之后，才松了口气。
「你小声点，别让别人知道了。」
江莫笑着：「怕什么？你又不是早恋。」
奥对！
我已经毕业成年了！
我无赖地推脱责任，「都怪你一直叫我妹妹。」
江莫若有所思，随即笑着，「这么快就让我改口？」
我不解：「什么改口？」
江莫将我抱住，唇无意擦吻着我的耳垂。
我最怕痒了，推脱着他，「你起开。」
江莫不为所动，只是搂得更紧了，像是把七年间失去的所有都要补回来一样，「别动，听我说。」
他难得认真，我也变老实了。
正好，我也贪恋着他的怀抱。
没过一会，江莫就对着我说：「回去领证，我改口就有名有分了。」
我终于反应过来。
他说的改口，是要叫我老婆！
16、
我们领证很快。
确切地说，我是被易肖谷和江莫架着去民政局的。
易肖谷笑着：「哎呀，终于等到了，我先报名，我一定要当干爸！」
不出意外，他又挨了江莫一巴掌，「江哥，你能不能别打我了!?」
江莫撇嘴，理所当然道：「我儿子肯定先叫我爸。」
好家伙！
男人占有欲这么强嘛！
我突然有些害怕了，对着江莫怯怯道：「江莫，我不结婚了。」
江莫松开我的手，耐心道：「怎么了？」
我下意识地胡诌借口：「我恐婚。」
易肖谷在一旁笑出声，受到了江莫的白眼。
但江莫扭头对上我的时候，又成了含情脉脉的样子，「那你恐我吗？」
我老实摇头：「不啊。」
江莫摸着我的头，笑着：「那不就得了？这个婚可以结。」
说着说着，我就被江莫绕进去了。
易肖谷在一旁打趣我：「完喽完喽，你被老狐狸拿捏喽。」
我反应迅速，立马伸出食指对着江莫，指责质问。
江莫将我的手包在他手心，安抚道：「易肖谷是在报复我。」
说的好像有道理。
毕竟江莫老打易肖谷，易肖谷报复也正常。
17、
转眼我们就结婚一年。
这一年中，我们聚少离多，他忙碌在野外，而我也在参加各处巡演。
有时候，我会替他回家看望父母，他的父母让我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亲情。
这次我在北方的一座城市巡演，和江莫已经断联一周了，他应该又在出野外任务。
表演结束我站在音乐厅门口，看着自己的独奏海报，有些失落。
我深知他这个行业的特殊性和危险性。
向来不信神佛的我，开始经常拜寺庙，求他平安。
但出于私心，我还是想让他看到我进步的一面。
想让他看到我这几年的进步。
想努力追赶上他的步伐，他在为祖国跑好地理防线，那我就学着为他守着家的温暖。
正想着，我打算离开音乐厅，回家做饭。
可这时，我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一道熟悉的男声。
「今晚弹得不错，我的大钢琴家。」
我蓦然回首，看到了江莫捧着我最爱的花站在我的身后，一如当年他在台下看着我，替我鼓掌。
七年前，高考结束的我拦住他：「我想要当你女朋友。」
他笑着：「哥不和小孩玩过家家。」
七年后，山区的地质研究所。
我对着他说：「是你说，不让我当你女朋友——」
他不满着打断：「我是想让你当我老婆。」
1、
前往山区参加益演当晚，我遇见了七年未见的江莫。
夜幕降临，我与益演的大部队走散，依靠仅有的野外生存技能朝北走着，途中遇见了正在勘测地貌数据的地质勘探队，队长就是江莫。
他身旁的同事害怕数据被盗，没等我多做解释就开始轮番盘问我。
江莫一副跟我不相识的样子，站在昏暗的角落处，还是像以前一样痞傲不羁。
我压住扑通的心跳，转过视线解释：「我是乐团的钢琴手，刚回国跟着乐团来山区益演。」
话落，江莫不明意味的冷哼。
他的这一声让我身体不禁颤栗。
「白念清，我们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的出国原因是什么？」
一晚上都对答如流的我此刻默不作声，视线无意撇过江莫。
只见他起身撞开了身前的人，不耐烦道：「废什么话。」
「江哥，我也是怕数据丢失——」
说话间，江莫已经走到我的身前，「她交给我。」
他坚定的维护让我一愣。
毕竟我们七年未见，现在的维护更显得自己小肚鸡肠。
同事说：「江哥，可是我们连她身份都还没搞清楚。」
江莫看着我的眼睛含着嘲意：「她是我妹。」
2、
妹妹？
我可不是。
我和江莫认识，是在七年前我高考结束后。
那时我刚刚被父母送到老家的民宿看店，正好遇见前来租房的江莫。
他们一伙人，身上、衣服上、头发里全是灰土，看上去就像流浪汉自小在城市生活的我，被这样的场景吓得呆在原地不敢动弹。
我谨慎道：「不好意思，你们入住的事，我要问问我爸妈。」
闻声，他们一行人态度非常强硬说附近就我这一家民宿，如果不在这过夜就没地方去。
我只好按住自己微微颤抖的腿，出门给父母打电话。
不巧撞到了门外的江莫。
江莫的烟被撞掉，下意识地脱口骂道：「渍，没长眼——」
但在看清我的脸后，他的声音像是电线突然被掐断。
他不会打我吧？
出于这种想法，我连忙低头道歉。
江莫回神，往后撤了几步，弹了弹身上的灰土。
「喂，小孩。」
是在叫我？
闻声，我缓缓抬眸，只见他包内翻出一个西瓜糖扔给我。
他身后的易肖谷打趣道：
「江哥，有糖不早说，害我今天早上低血糖了都。」
江莫凉凉地撇了我一眼，冲着易肖谷说：「哄小孩玩，你也是小孩？」
易肖谷不害臊地叫了声：「爹。」
我尴尬地站在原地，下意识呢喃：
「我18岁，成年了。」
话落，易肖谷扑哧笑出了声。
我本来就容易害羞，听到这个笑声，脸红得像是滴血。
「艹！是谁打我头？」
「老李！绝对是你！」
易肖谷捂着脑袋，转向身后，看清了袭击者，诧异道：「江、江、江哥？你为什么打我？」
只见江莫一脸地气定神闲，径直走到我身前。
他的身上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恶臭味，反而是清爽的林木味，这个味道就像身处大自然一样，让我深陷、沉沦。
正当我出神时，听见耳边江莫对我说：「小孩，叫哥。」
叫他哥干嘛？
虽然不解，但想到刚刚江莫敲易肖谷，也算是给自己出气。
想到这，我干巴巴地叫了声，「哥。」
话落，江莫转身挑衅地对上易肖谷：
「因为你欺负我妹。」
3、
过了几分钟，我才反应过来，江莫是在帮我。
在学校，我时常听好友说，谁暗恋谁，谁和谁谈了恋爱，谁正在追谁，我都不感兴趣。
因为这个原因，我被好友调侃像根木头。
但此刻我明显感觉到了自己捣鼓般的心跳，像是枯木逢春的喜悦
还没等我有下一步动作，我的父母和表姐采购归来。
他们和守店的表姐安顿好江莫一行人后，又互相嘱咐几句后就要动身回城。
我不舍地拽着母亲的衣袖，告诉他们高考出成绩当天一定要来接我。
还没等父母答应，表姐就上前拦住我，将我安顿在离江莫隔壁的房间。
我站在房间门口，视线不自觉地看向身侧的江莫。
他留着寸头，一脸痞样，但他的右胸口袋处却挎着几只笔，和他的气场格格不入。
少女怀春，就像站在原地看着江莫开门的我一样。
我忘却了想要回家的伤感，转头就被江莫的一举一动所迷住。
正当我出神时，一道凉凉的声音响起：「过来。」
我一惊。
难道是我的视线惹他不高兴了？
我犹豫地站在原地，怕他像刚刚敲易肖谷一样，敲我的脑袋。
江莫还在开着门锁，不耐烦着：「怎么还没过来？」
他的声音本身就是低沉的烟嗓，现在更是让我听出一种流氓头子的感觉。
我心虚地向前磨了两小步。
「来了。」
话落，就对上了江莫转过身看向我的视线。
他的目光先是不耐烦，然后是不解，最后是笑意。
「不会走路？」
明明是和易肖谷一样的嘲意，但此刻的我听来，却有着一丝宠溺。
不是不会走，而是不想走。
我怕疼，也害怕他敲我脑袋。
我站在了原地，犹豫地「嗯、、、」了声，想要赖掉这场博弈。
可江莫却没给我机会。
他阔步，作势就要走到我身前，「「你的房间钥匙先给我，我教你」
虽然我涉世未深，但基本的男女感情还是了解的。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要我钥匙肯定是想进我的房间。
油腻男！
我对他的好感瞬间荡然无存，态度坚决「不给！」
江莫：「你表姐——」
这人还告家长，真把我当小孩了？！
我被气得上头，抬眼对上他的眸，厉声打断：「我表姐来也没用！」
江莫被我搞得一愣，「确实。」
我气愤地转身回房间，钥匙怎么也打不开房门。
江莫还站在我身后，我硬挺着颜面，来回鼓捣着锁子，假装自己开锁慢。
察觉他没有要走的意思，我正想转身继续骂时，听见他说：
「你表姐把你和我的钥匙给错了。」
4、
因为这场误会，我连着一周都没有再见江莫。
一是因为我有意躲避。
二是江莫的工作每天风餐露宿，作息不定。
表姐没看出我的心事，在一旁高兴地对着我说：「明晚镇上有表演，姐姐带你去看。」
我不是很喜欢凑热闹。
我随意敷衍了几句后，就无精打采地回到房间。
不一会，我就听见了屋外有动静。
第六感告诉我，屋外就是江莫那个团队。
我赶紧跑出去，想要为那晚的不礼貌道歉。
「江莫。」
江莫一行人都被突然冲出来的我搞得一愣，站在原地。
易肖谷手里还拿着馒头，不解地看了我一眼，「有事？」
我看着江莫站在队伍最后。
他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神色，浑身散发着寂冷的气场。
我刚刚鼓足的勇气，又瞬间被冻住了。
我往后退了两步，摆手道：「没事没事，就是最近声乐老师让我多练嗓。」
易肖谷问我：「拿我们江哥名字开嗓？」
很显然这个理由，是个糊弄人的借口。
我脸上被臊的一红。
正当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时，江莫将烟压灭，帽檐抬起对着队伍喊道：「你们是嫌任务不够重？」
易肖谷看着我刚想继续开口，脑袋就挨了江莫的一掌。
「江哥，你为什么又打我？」
我感觉到江莫的有意维护，心头窃喜。
可还没来得及收回唇角的笑意，抬眼就对上了江莫。
江莫淡淡的眸像是寂冷的大海，他很快将视线转移，「因为你吓到小孩了。」
他温柔维护的语气另我一时晃神，仿佛回到小时候，我被狗咬后，眼泪婆娑地要父母安慰，结果却得到冷眼：
「你不惹狗，狗会咬你？」
那一年，父母给我找了保姆，而他们再也没有回家住过，只是每个月打来生活费和学费，一直到我高考结束。
时过境迁，原来被人维护的感觉就像是翰林逢甘露，拼命抓住这难得的甘甜。
江莫看着队伍远走，小声道：「他们都走了，你叫我有事？」
「嗯？怎么不说话？」
我回神对上他殷切关心地视线。
脑袋一片空白的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5、
「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江莫侧身俯耳对着我。
我看着他锋利流畅的下颌，脑子的炸药突然爆炸。
我刚刚到底瞎说什么！
不过也幸好他没听见刚刚的心里话。
我赶紧找了个话题敷衍：「明晚镇上有演出，你来吧。」
江莫听清后，直起身，略显为难。
「最近我们任务重。」
我听出他的疲惫和言外之意，赶紧推着他往屋外走：「没时间也没事，反正节目也挺无聊的。」
话虽如此。
第二天晚上，我还是在衣柜前挑了一件白裙子，又缠着表姐给自己化了一个淡淡的妆，期待着他来临。
到镇上的广场后，我眼看着江莫没来，难掩失落地跟着表姐进入后台，帮她们表演者收拾着妆发。
忙碌了一会，表姐突然拽着我走向屋外，让我救场。
我看着他们歌曲伴奏库后，果断选择了弹钢琴。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临近上台时表姐搬出来一个儿童电子琴，我硬着头皮弹了五分钟的即兴曲。
台下村民目光呆滞，像是看小丑一样看着我怯怯私语，直到结束都没有一个人捧场鼓掌。
作为一个学渣，我对于这种打量的目光自然熟悉，就像是在全校面前念检讨一样。
但这次就在我起身谢幕的那一刻，看到了正站在外围处看着台上的江莫。
他慵懒地靠在路灯下鼓掌，白光耀在他的脸上，像是天上下来的神明一般。
他会不会和那些人一样，觉得我很菜，觉得我出丑？
失落、羞耻心、自尊心、尴尬突然蔓延我的全身。
我浑身发麻，像是百米冲刺般地冲下台。
表姐在身后呐喊：「念念，快下雨了，你去哪啊？」
现在任何人和我说话都像是嘲笑。
我不想回头，只想埋头苦跑，等到我缓过神来那一刻，才发现自己迷路了。
放眼望去，周边都是一片荒地和坟头，不巧的是，天空突然雷声大作，瞬间大雨倾盆。
衣服瞬间被淋湿，黏糊地贴在我的身上，又冷又饿。
雨没有要停的意思，我像一只无头苍蝇，迷茫地找着回家的路。
我的右脚不小心踩进泥中，我俯身扒拉鞋子，却让另一只脚也深陷泥潭，身体没了承重点，我被迫瘫坐在泥地。
一晚上的尴尬和羞耻终于爆发，我绷不住在雨中放声大哭。
「哭什么。」
一道凉凉的声音打断了我，我抬头望去，看见了江莫将伞撑在我头上。
6、
江莫背着我，又把外套披在我身上，带我回家。
一路上，他为了安慰我，讲了很多我不懂的地理知识。
我知道他是好心，但对于学渣的我来说，简直就是催眠术。
我将下巴靠在他的肩头，看着他流畅锋利的侧脸。他虽然看上去痞，为人冷漠，但接触过后才知道他博识又绅士。
他一定很受女生欢迎。
想到这，我出声打断正在讲着德国地貌知识的江莫：
「你带女朋友去过德国吗？」
江莫不回答，反而笑着提醒，「小孩，你还有半个月出高考成绩。」
言外之意，是让我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但明明是我先问他，结果反被他将一军。
同时我喜欢他的心在作祟，我忘记了自己的问题，激动地起身反驳：「我都说了，我不是小孩。」
背着我走在泥地的江莫因为我这一震，身形不稳。
我双手下意识地包围住他的脖颈，唇也不小心擦到他的耳垂。
不知道他有没有感觉到，但我还是立马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江莫没有的戾气和烦躁，反而淡淡道：「还说不是小孩。」
「我就不是——」
江莫自言自语道：「只有小孩才会在大人背上不安分。」
原来，他没有感觉到那个吻。
我心情忽然不明意味。
既渴望他知道，又害怕他知道后，和我隔开距离。
想着想着，我们就回家了。
表姐焦急地冲着我道歉，说没顾及到我晚上的情绪。
我跟着道歉，我差点走丢完全是因为自己在江莫面前丢了人。
江莫打断我们姐俩的道歉现场，让我先回房休息。
我这时才察觉，不止是我，江莫也在冷的浑身颤抖。
回房洗完热水澡后的我，打算出门去前台拿蜡烛，也打算给江莫放一份感冒药。
刚出门就发现门口贴着一张纸条，上边写着：【今晚弹的不错，小钢琴家。】
7、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就到了我出成绩的这天，也到了父母接我回城的日子。
我有些不舍，收拾好东西，坐在门口，焦急地等着江莫回来，想要和他好好告别。
但是这半个月，江莫好像比以前更忙。
他经常三四天才会回来一趟，但每次回来都会给我放不同的小礼物。
我每次都小心接过礼物，看着他背后几十公斤重的行李，心疼道：
「不用每次都给我带礼物的。」
江莫总是不在意地揉一下我的头，「这点小玩意，哥还背的动。」
哥。
这个词每次都深深刺痛我，他看上去好像只是把我当作妹妹。
我不甘心地小心试探：「妹妹？」
江莫专心收拾着装备，笑着不在意：「行了，哥这次出任务回来可能就到你出成绩那天了，到时候给你带个好消息。」
他又是像以前一样。
每次不想回答时，就会反过来将我一军。
但这次，我有些庆幸他没有直接回答我。
抱着他给我许诺，让我等待的日子也不是很焦急。
可是，出成绩这天。
我没有等到父母，也没有等到江莫。表姐帮我查了成绩，毫不意外，我落榜了。
在高考刚结束的时候，父母就告诉我，不论我考不考得上，都要送我出国。
我抱着见江莫最后一面的心情，一直在门口等着他。
终于，在凌晨三点，我等到了满眼疲惫的江莫。
他的背被装备压得直不起身，身上也满是灰土，胳膊上都是擦伤。
我小跑过去，心疼和不舍的眼泪溢在眼眶。
「江莫，你终于回来了。」
江莫明明已经累到不行了，但见到我，还是拿纸擦了擦手，笑着摸我的头顶，「小孩，考差了？」
他太了解我了。
我任何心思和情绪都瞒不过他，但我却将喜欢他这件事隐藏的很好。
我肆意享受着他独有的温柔，撒娇：「不是，就是等你等的太累，腿酸。」
江莫将装备放在地上，让我坐在台阶上，单膝蹲下给我轻捏小腿。
他的指腹很粗糙，像是猫咪舌头的倒刺。
我侧过腿，让他先回去休息。
可刚抽回的腿却被他瞬间遏制住，「不着急，你更重要。」
8、
江莫让我天亮后在大门口等他，说他有了两天假期，要带我出去玩一玩。
可被我拒绝了，因为我的父母可能昨天有事耽误接我回城，很大可能是今天过来接我，也可能是明天。
不管怎样，我总归是在这两天回城。
江莫听闻消息，玩打火机的手抖了一下，打火机‘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我看着打火机被摔坏了，作势要帮他捡起，却被他拦住：
「不用捡了，该走的留不住。」
察觉他兴致不高，我就赶紧让他回去休息了。
接下来的两天，我都没有再见到江莫，但我依旧惦记着他想要告诉我的好消息是什么。
我坐到门口扯住易肖谷：「江莫没事吧？」
结果得到了易肖谷的暴击。
我欲想继续开口，却觉得自己不能管的太宽。
我提醒自己，这里发生的一切，终究是一场梦而已。
。
易肖谷却不明意味地说了句：「还真被他说对了，你还是有点小。」
他？
是江莫吗？
江莫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我出口问，易肖谷就笑着说：「我们今晚出任务，等下次回来，你应该就回城了吧？」
我不知所措地点头。
易肖谷罕见地递给了我一个东西，是一个盒子。
「等你出国后，再打开看。」
我回到房间收好盒子，又继续等了几天。
没有等到父母来接我的消息，反而等到了江莫失踪的消息。
9、
易肖谷一行人当晚回来后，先是上报研究所，然后报警，带着人整理好装备，进行搜救。
我在门口偷听到了。
江莫是在填图的途中和他们走失，而他身上的求救设备也早已丢失，再加上林区最近因气候原因，人及容易因低温症而丧生。
现在找人就是难上加难，江莫有极大的可能遇难。
「不可能！」
我激动地冲了进去，打断易肖谷。
易肖谷将我拉出门外，劝着：
「小妹，我知道你一直喜欢江哥，但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我整个人怔在原地。
「你怎么知道——」
易肖谷低声打断，「这还用看么，你的心思每天都写在脸上了。」
这是不是说明，江莫也看出来了？
我像是被霜冻住一样，木讷、不可思议地开口，「那江莫——」
易肖谷点头：「江哥那么聪明，他怎么能看不出来。」
原来他一直知道我喜欢他。
原来江莫一直帮我、宠我、疼我，是因为他知道我喜欢他。
而他要告诉我的那个好消息——
是不是他也喜欢我？
我不敢继续往下想，我只是哭着求易肖谷他们搜救的时候带着我。
我保证不会给他们添乱，保证不会拖后腿。
易肖谷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说：「江哥知道我让你哭，又该打我了。」
第二天，天气还算晴朗。
易肖谷召集好志愿者和同事打算出发，而我也混在中间。
走了一天，大家只发现一些的衣服碎片，按照猜测应该是江莫留下的记号。
大家分方向寻找，最后确定江莫还活着，并且他在向西行进。
夜间，大家席地而睡。
而我在几百米外上厕所的时候，听见了一些悉嗦的动静。
还没等我反应，就看见了江莫一身狼狈地出现在我面前。
「江莫！」
「白念清！」
我们同时开口，都在震惊着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截止今天，我已经和他半个月没见了。
他看上去瘦了很多，脸颊凹陷，身上的衣物能勉强蔽体，但裸露的肌肤满是血渍和伤痕。
我难以想象他经历了什么。
我立马把雨衣脱下，披到他身上替他防寒。
还没等我开口，江莫头一次对我发了脾气。
他凶狠地推开我，咬牙沉声：「谁让你来的！」
我一个踉跄，背撞到了树，疼我的直冒冷汗。
「这是你该来的地方么，如果你也走失谁来负责，你难道仗着年纪小就可以为所欲为么！」
我没有因为走了一路艰难而退缩，也没有因为被毒虫咬破而放弃。
但听到江莫对我的指责，我还是止不住的委屈哭了：
「我没有——」
江莫走到我身边，将我的雨衣给我披上，然后一言不发走开。
我也沉溺在他死里逃生的喜悦，紧跟着上前。
但我在返回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又冰又疼。
在这两天搜救途中，被毒虫蛰咬都是常事，我也有着经验，简单敷上草药。
可等我带着江莫回到我所在的志愿者分队休息的地方时，那些人不见了。
他们应该夜间行进忘记清点人数，就离开了。
我有了两天的野外经验，背上自己的急救背包，拿出应急食物递给江莫。
「你先吃点，喝点水吧。」
江莫体力耗尽，并没有拒绝。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都在按照寻找着志愿者的踪迹。
而我的到来，也给江莫带来了食物和野外基本的生存用品，能保证我们安全度过一周。
只不过，我那个伤口开始化脓，并出现大块淤青，黑紫。
江莫注意到我的变化，出声问着：「你怎么了？」
我为了不让他担心，放下裤腿，赶紧站起身。
「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10、
我们连续走了三天，终于在这晚，我坚持不住了。
我独自睡在窑洞内，浑身冒着冷汗，唇角发白，没有一丝血色。
江莫为了让我省点劲，先出去探路。
等他回来时，我已经意识模糊。
他将我抱在怀里，焦急地拍打着我的脸。
「我找到路了，我能带你回家了。」
太好了，也算是没拖他后腿。
我无力地给他挤出一个笑：「江莫。」
江莫抱紧我，将脸贴着我的额头，「少说话，保存体力。」
我摇头，而江莫也终于注意到我腿上开始腐烂的伤口。
我以为江莫又要骂我，或者责备我。
可他没有。
他只是颤抖着双手将我身体放平。
我想要安慰他，不要让他太担心，可无力说出口。
我能做到的就是视线看着他收拾好东西。
这时的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重影，无法聚焦，可我依稀能察觉到他抱着我走出窑洞，对我说：「坚持坚持，就快回家了。」
江莫抱着我走了很久，久到我觉得一辈子快要过去了。
我意识逐渐涣散，但能感觉到他额间的汗滴在我的唇上。
他的汗应该是咸的，可我嗅觉应该出问题了，这滴汗在我尝来却是如泉水般甘甜。
我像是回光返照，抬手帮他擦汗，「江莫，你说我要是死了还没追上你，岂不是很可惜？」
说罢，我的手就像是被真空抽干净一样，失重地打在了江莫身上，而后沉入一个黑暗的梦。
无论如何我都挣脱不开黑手的束缚，逃不出那片混沌和沼泽。
我被困在了这个梦里，无法清醒。
11、易肖谷视角
我找到江莫和白念清时，是在一片河边。
二人都昏迷在草丛内，而还有一点意识的江莫还在紧紧抱着白念清，不肯撒手。
我想要将二人分开，送上救护车。
可怎么也松不开江莫的手。
无奈下，我只好找了一个声线酷似白念清的女生过来，对着江莫说：「江莫，我是白念清，你把我捏疼了。」
原本众人觉得这个方法是拿来哄小孩的，肯定成功不了。
但话落，江莫竟松开了手。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于江莫的自制力，以及江莫对白念清的用情至深。
我的眼泪也不自觉地滑落。
我跟着江莫进入地质行业七年，我深知江莫是家族独生子，为人素来冷漠，不近人情。
身边别说异性，就连同性朋友都很少。
可自从江莫遇见了白念清，这一切就变了。
烟鬼江莫开始戒烟。
冰山江莫开始学着打趣，关心人。
事业脑江莫开始学会偷懒出去买礼物。
甚至在那天白念清在屋外把他叫住，我们所有人都看出来白念清的意思。
江莫为了不让小姑娘害羞，故意呵责我们，把我们所有人都支开后，单独返回去找白念清。
但不知怎么，那天的他整天都心不在焉，我再三盘问下，江莫才为难地开口：
「小孩说她好像喜欢我。」
我早就看出来了，打趣道：「厉害啊，江哥，那你怎么想？」
江莫连抽了几支烟，不曾言语。
可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听见他说：「等她几年吧。」
等她几年，等她确定喜欢他之后，再在一起。
再之后的一次任务，本身就是重感冒的江莫拼命将两天的任务压缩到一天完成。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为了去镇上看演出。
我心疼道：「江哥，至于这么着急吗？」
当晚，我就见他匆忙地跑出去，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焦急，向来像机器人般理智的男人突然就像丢了魂。
大概两个小时后，我见他抱着浑身湿透的白念清回来。
自那晚，江莫就开始持续高烧。他为了不让白念清担心，还特意在野外支帐篷，等病好后才回去。
一向爱干净的江莫，在我给发烧的他擦拭全身时，特意强调：
「不要擦我耳朵。」
我以为他是怕痒，「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忍忍。」
江莫只是侧过头，「她吻过这。」
这是头一次，我见江莫脸红。
可还没等江莫整歇，我们的工作就开始无天无日地忙碌，时常回不到镇上。
我们在户外扎着帐篷，江莫在夜里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我笑着道：「又不是你高考出成绩，你怕什么？」
江莫揉着额间，无奈：「我是怕她伤心。」
我被这狗粮喂的饱饱的。
我立马回房休息，不想搭理江莫。
可江莫却比我先一步回到房间，收拾东西。
我按住他的手，「江哥，我们等天亮就坐大巴回去了。」
江莫却忍不了，掰开我的手说：「我先回，我怕她哭。」
最后我还是没拦住他，却捡到了他不小心拉下的情书。
等到第二天我回到镇上时，原以为会见到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没想到却从江莫嘴里听见了白念清要离开的消息。
他没有怨恨白念清，没有生气白念清不早告诉他。
他只是埋怨自己，为什么不遏制住自己的感情，让白念清越陷越深。
之后他为了让白念清断掉对他的念想，像上级主动请命，要去跑时间最长的那条线。
可谁都没想到遇到了意外。
我看着病床上的江莫和白念清，满心酸楚。
江莫一周后，终于醒了过来，而他第一件事就是拽着我，问：
「她怎么样？」
我如实回答了白念清的病情，还告诉他：「她还没醒，但是她父母来了，看上去像是离婚了。」
12、白念清视角
我终于挣脱开那只黑手。
可我睁眼后，却被另一只黑手扯住。
我无法相信十八年来，在她面前如胶似漆的父母竟是假装的。
十八年间的记忆终于如洪水崩塌一样袭满全身。
我终于明白我的每次家长会，他们为什么推推拖拖不曾前去。
我终于明白诺大的房子内，为什么始终只有我和保姆。
我也终于明白他们为了推脱我的抚养权，纠缠了十八年。
我算什么？
我迫不及待想要找江莫，想让他安慰我，想在他面前撒娇，想让他带我走。
我趁护士不注意，拔掉输液针，打听到江莫病房，只身前去，看到一个酷似我母亲的身影离开。
我推门进入，看见江莫没了往日的神采，躺在床上颓靡极了。
「要不要吃糖？」
我一直看着他，感觉得传闻中一向暴戾的冰疙瘩也会像绅士一样温柔。我像是被神眷顾一样。
「是又有人逼着你看书学习了？」
在我的概念里，学习好坏无所谓，反正父母都不在乎。
我摇头，「没有。」
江莫双手抱头靠着床头，呢喃：「其实不应该让你当我妹，应该——」
他的声音越过越低，我没能听清。
病房有人敲门，我要去开门时，江莫突然问我：
「要不要复读？」
我愣在原地，在这之前，我从未想过去复读的打算，只是一股脑的顺从父母的安排。
江莫又说：「钢琴弹得那么好，荒废掉有点可惜。」
医生要给江莫打针，我站在楼道回避。
我自认为自己是个学渣，无论学什么都没法让别人喜欢。但是对于他对我的维护和新人，我开始觉得一切都有了头绪。
眼看着江莫走出病房，我头一次这么勇敢，将他拦住：「我想当你女朋友。」
我察觉到他身形一震，不过两秒，他就笑着对我说：「哥不和小孩玩过家家。」
13、七年后
那年，我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的病房。。
只知道在我病愈后，父母尽了最后一点父母义务，把我送到国外上学，要和我划清关系。
自那之后，我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只会接受。
不会生气，不会高兴，更不会心动。
现在，我再次看见江莫，心里七年前的火，又突然燃起。
不知道是想报复他，还是想再次追求他。
我必须摆脱江莫妹妹的名号，正想着，我就起身走到江莫的房间门口。
但想到当年最后他对我的拒绝，我最终还是像个怂包，犹豫着返回房间。
可这时门突然打开，我被江莫扯进房间。
我刚刚的勇气在看到江莫的这一瞬，付之东流。
我结巴地说了句俗不可耐的问候语：「你，还好吗？」
不出意外地得到了江莫的冷眼。
未得到回复，我为了转移尴尬，摆手道：「我就随便串串门，你别多想啊。」
「多想？」江莫一直压着我，反问，「你想让我多想什么？」
我被他压到墙角，不得动弹。
现在的他是我从未见过的一面，一向情绪稳定的他变得气愤、委屈。。
但更像是他在抱怨我七年前的不告而别。
我保留着最后一丝理智，撇掉自己的责任，对着他说：「是你当年说，不让我当你女朋友——」
他不满打断：「你不能这样，听话只听一半。」
我有了大事要来临的预感，下意识接道：「那你的后半句是？」
江莫坚定道：「我是想让你当我老婆。」
14、
我被突如其来的表白搞得头脑发懵。
江莫适时地搂住我的腰，坦白：「七年前，你母亲找过我——」
突然一阵泪意涌上来，我使劲憋回去，出声打断：「我知道。」
七年前我去病房找江莫的时候，正好听见了母亲和江莫的谈话。
那时我的母亲拍着桌子，气急：「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知不知道你会毁了我女儿的。」
江莫只是淡淡道：「如果你照顾不了念念，换我来。」
母亲气笑：「换你来？凭你这点工资够我们念念出国留学吗？凭你害我们念念现在还住在icu？凭你让我从未吃过苦的女儿，竟背着几十斤重的装备进入树林找你？」
江莫眉眼没有任何情绪，「我可以。」
之后不管母亲说什么，江莫总是那两句话。
我看着此刻无比震惊的江莫，一字一句地安抚道：
「我当时不想让你为难，想势均力敌、更加成熟地站在你身边，也想有个契机和他们划清关系。」
「并且我去了德国，那里和你说的一样美。我又重新学习了高中课程，考入了不错的音乐学院，将甲奖学金制度也不错，足够撑我读完了研究生。」
「还有你七年前写的情书我看了，不怎么样，我有空教教你。」
「只不过，辛苦你等了我七年。」
江莫没工夫听我这些，他只在乎我伤不伤心，过的好不好。
「那你父母？」
我二十几年的委屈，突然被这一句淡淡地问候给击溃。
我想释怀地笑着，可却控制不住哽咽委屈道：「江莫，我只有你了。」
话落，我的唇被江莫彻底封住。
房间内温度逐渐上升，衣物也贪恋着凉意，尽数洒落在地。
15、
一夜过后，我就要回到益演场地。
江莫握着我的手，温柔道：「你还疼不疼？要不要我背你走？」
我赶紧捂住他的嘴，看了看周围没有人之后，才松了口气。
「你小声点，别让别人知道了。」
江莫笑着：「怕什么？你又不是早恋。」
奥对！
我已经毕业成年了！
我无赖地推脱责任，「都怪你一直叫我妹妹。」
江莫若有所思，随即笑着，「这么快就让我改口？」
我不解：「什么改口？」
江莫将我抱住，唇无意擦吻着我的耳垂。
我最怕痒了，推脱着他，「你起开。」
江莫不为所动，只是搂得更紧了，像是把七年间失去的所有都要补回来一样，「别动，听我说。」
他难得认真，我也变老实了。
正好，我也贪恋着他的怀抱。
没过一会，江莫就对着我说：「回去领证，我改口就有名有分了。」
我终于反应过来。
他说的改口，是要叫我老婆！
16、
我们领证很快。
确切地说，我是被易肖谷和江莫架着去民政局的。
易肖谷笑着：「哎呀，终于等到了，我先报名，我一定要当干爸！」
不出意外，他又挨了江莫一巴掌，「江哥，你能不能别打我了!?」
江莫撇嘴，理所当然道：「我儿子肯定先叫我爸。」
好家伙！
男人占有欲这么强嘛！
我突然有些害怕了，对着江莫怯怯道：「江莫，我不结婚了。」
江莫松开我的手，耐心道：「怎么了？」
我下意识地胡诌借口：「我恐婚。」
易肖谷在一旁笑出声，受到了江莫的白眼。
但江莫扭头对上我的时候，又成了含情脉脉的样子，「那你恐我吗？」
我老实摇头：「不啊。」
江莫摸着我的头，笑着：「那不就得了？这个婚可以结。」
说着说着，我就被江莫绕进去了。
易肖谷在一旁打趣我：「完喽完喽，你被老狐狸拿捏喽。」
我反应迅速，立马伸出食指对着江莫，指责质问。
江莫将我的手包在他手心，安抚道：「易肖谷是在报复我。」
说的好像有道理。
毕竟江莫老打易肖谷，易肖谷报复也正常。
17、
转眼我们就结婚一年。
这一年中，我们聚少离多，他忙碌在野外，而我也在参加各处巡演。
有时候，我会替他回家看望父母，他的父母让我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亲情。
这次我在北方的一座城市巡演，和江莫已经断联一周了，他应该又在出野外任务。
表演结束我站在音乐厅门口，看着自己的独奏海报，有些失落。
我深知他这个行业的特殊性和危险性。
向来不信神佛的我，开始经常拜寺庙，求他平安。
但出于私心，我还是想让他看到我进步的一面。
想让他看到我这几年的进步。
想努力追赶上他的步伐，他在为祖国跑好地理防线，那我就学着为他守着家的温暖。
正想着，我打算离开音乐厅，回家做饭。
可这时，我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一道熟悉的男声。
「今晚弹得不错，我的大钢琴家。」
我蓦然回首，看到了江莫捧着我最爱的花站在我的身后，一如当年他在台下看着我，替我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