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古色古香的庭院坐落于市中心。

    红砖黛瓦和门前挂着的红灯笼成为城市中扎眼的存在。

    大块平滑的青石铺就的小路,两旁种着常青乔木。处处散发着新春的盎然。

    渝禾欢刚刚睡醒,呆呆的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风景。前几天下的雪还堆积在树下,阳光照的有些晃眼。

    *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先是一片漆黑,然后便是满地尸骸映入眼帘。她很害怕,但梦里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着她向前走。

    在梦里,她看见一个身穿黑色长裙的女子姿态慵懒的靠坐在一把木椅上,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贵气。

    不过眨眼间,场景转换,就见那女子浑身是血的独自一人面对眼前众鬼。速度之快,一鞭子下去哀嚎声响彻天地。

    只听那女子对着面前众鬼说:“我给过你们重新投胎做人的机会,可惜,做人的时候贱,做鬼还贱,这么不知好歹就化作灰为地狱花做养料吧。”

    说完,迅速挥动手里的鞭子,直到哀嚎声渐渐平息。

    渝禾欢看的入迷,没想到她竟回头与自己对视,渝禾欢有些慌张,但身子依旧动弹不得,只见那女子对着她的方向轻轻一挥,自己就醒了。

    而醒之前还听见她说:“未来之事莫窥探……”

    年仅五岁的渝禾欢嘴里自言自语道:“未来之事?窥探?我吗?”

    想着,一个挽着发髻,穿着淡蓝色旗袍的女人从院子里另一个房间出来。渝禾欢看见祝溪云瞬间来了精神,早早的就叫上了妈妈。

    祝溪云透过窗户看着头发因为睡觉滚成鸡窝的渝禾欢本来因为担忧微皱的眉头瞬间舒缓开来。

    “禾欢小朋友睡醒啦?”祝溪云稳稳抱住跑过来的小禾欢。

    “嗯!妈妈我做梦了。”渝禾欢粉白的小脸认真的对祝溪云说。

    祝溪云刚刚舒展的眉毛在听到这句话后立刻拧得更深。

    “可以和妈妈讲讲做了什么梦吗?”

    “我梦见……”

    渝禾欢口齿清晰的向祝溪云说明了梦里的事。

    “那你想不想成为梦里姐姐那个样子啊?”

    渝禾欢没有犹豫,干脆的点了点头,对祝溪云说:“当然想!这样以后那些坏鬼就不敢来吓我了。”

    祝溪云摸了摸渝禾欢的头,对她说:“有妈妈在他们也只能吓吓你。”

    ……

    正月十六游百病。

    上至几岁稚童,下至拄杖老人。在这天,无论如何都会在晚饭后随家人一起出门,沿市区内绕个圆圈回到家。这是清岚市流传下来的习俗。

    往往这几天是一年中除了过年最热闹的几天,正月十四十五闹红火紧接着就是正月十六。

    大街上人山人海的,就连家里的宠物们都要带出来遛一遛。年纪大的和年级太小的少走点,但一定要走。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清岚市的人们都从小耳濡目染,所以都会讨个吉利。

    “欢欢,今晚叶云叔叔和其他叔叔们要来易水阁和妈妈谈很重的事,今晚你自己去街上转一圈回来,好吗?”

    渝禾欢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头答应。

    晚上八点。

    渝禾欢从易水阁往出走,前几天刚下过雪的街道现在已经化的差不多,但渝禾欢依旧走的很慢很小心,因为她周围不断有黑旋风刮着。

    从小到大的经验告诉她,那是鬼。

    “白彦,白彦你在吗?”渝禾欢边走边对着空气弱弱的问。

    “禾欢,今天的事你要自己面对,戴好项链,必要时按动机关扎破自己的手,你的血是至阴之血,对付他们很有用。”

    渝禾欢立刻明白祝溪云为何不和自己一起出来。

    她在心里暗自为自己打气,脑海里回想着祝溪云和白彦教她的符咒。

    *

    正月八点的天黑漆漆的,周围一片死寂。

    很快第一个不要命的上门。

    渝禾欢惊讶的发现她见过她,就在不久前,在水池边险些将自己淹死的水鬼。

    至今她都记得无法呼吸窒息感。

    渝禾欢心里有股子怨气,一下也忘了害怕,对着那水鬼呛到:

    “你有病啊不好好去投胎天天找我一个小姑娘干什么?”

    没等那水鬼开口,渝禾欢又说:“你能不能离我远点,你不知道你身上都是水吗?大冬天我感冒了怎么办?

    我妈没给你打的魂飞魄散是她心好,我的心对你这种一而再再而三欺负我的,可没那么心软。”

    “……”

    水鬼被渝禾欢说的常年死灰发青的前此刻五彩斑斓。

    伸手就朝渝禾欢心口捥去,被渝禾欢一闪躲过去了。

    不料那水鬼闪现到渝禾欢身边,续足了力朝她后背拍了一掌,这一掌直接让渝禾欢飞出几米远。

    “哈哈哈哈哈就你这个小豆芽菜,也敢挑衅我?”

    边说边朝渝禾欢走去。

    “你的身体归我了。”

    渝禾欢强忍身体的疼痛,咬牙站起来,耳边发出响声:“用易水寒决!”

    渝禾欢感觉瞬间有了把握,出言嘲讽道:“就你,也配?”

    说完迅速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符,嘴里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易水之寒,断魂绝魄,冰封万里,哀哭无途。”

    “破!”

    扔向那水鬼的瞬间凄惨的尖叫贯穿耳膜。

    “啊——易水寒决!你怎么会!”

    渝禾欢看着彻底消失的水鬼,心里松了一口气,顿时,她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碎了。

    她想哭,但忍住了。

    她不知道今晚还要经历多少次,她不能让暗处的敌人看到一丝软弱。

    她忍着巨痛,艰难的朝人流多的地方走去。

    身体的疼痛让她速度大大减少,而周围的鬼也因刚刚的易水寒决少了不少。

    ——

    让渝禾欢庆幸的是后面一路通畅,直到迎面走来一个穿着素雅的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小男孩。

    渝禾欢的直觉告诉她,这对母子对她意义不一般。

    渝禾欢走到他们面前站住,看着眼前面容清秀的女人没有任何问题,那么问题一定在那个男孩身上。

    “阿姨,这个小哥哥是不是生病了?”

    怀里抱着孩子的女人低头看着和她儿子差不多大的渝禾欢,有些惊讶,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阿姨,我只知道,要是在不救他,他就要变成星星了。”

    女人一听,心里瞬间咯噔一声。

    她自己也清楚,她的儿子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可现在骗子太多,她不知道该找谁。

    渝禾欢拉了拉女人的裤脚,说:“阿姨,我能让他等几天在变成星星,彻底治好得让我妈妈来。”

    “你妈妈是谁?”女人着急的问。

    “你先蹲下,让我看看他。”渝禾欢声音软软的,女人不自觉的就配合她蹲好。

    渝禾欢学着祝溪云的样子,掐着小男孩的中指摸着脉,“果然是鬼脉!”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这样是被鬼害的。”

    女人有些无措,有些害怕的问:“那该怎么办?那鬼现在还在吗?”

    “不在。”

    渝禾欢又从口袋掏出一张符,对着女人问:“阿姨,你有打火机吗?”

    “没有,我马上去买。”

    正好不远处就是便利店,很快打火机就买来了。

    渝禾欢接过打火机,将手里的符纸点燃,但总是刚燃就灭了。

    她换了两张新符,终于在第三张的时候忍不住对着女人眼里的空气冲道:“你能不能起开!这么着急死等下满足你。”

    女人面露惊恐的看着渝禾欢对空气骂完,刚刚死活点不燃的符纸这次顺利点燃。

    她不敢出声,怕影响渝禾欢。

    “天灵灵地灵灵,辉光破晦,驱邪镇魔,心灯重燃。”

    “散!”

    女人听着渝禾欢用稚嫩的语气说着难懂的符咒,是惊讶,是好奇,也有不信任。

    没一会儿,渝禾欢就对女人说:“阿姨,三天之内来书锦壹号院3号楼301找我妈妈。”

    女人抱着孩子站起身,不确定的问:“他好了?”

    “三天之内是这样的。三天之后我不知道。”

    “万一你们不在怎么办?”

    渝禾欢朝着女人一笑,眼睛弯弯如月牙,“你来就好,会在的。”

    说完拍了拍身上的灰,和女人道了别,朝回家的方向走了。

    **

    渝禾欢看到那个男孩总觉得将来他们之间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做的好,禾欢。”

    “三关如今还有一关。”

    白彦的声音再度传来。

    渝禾欢有些愁,闷闷的说了声:“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过眼看快要到家时,刚刚在旁边捣乱的鬼拦在了路中间。

    “好久不见小姑娘。”

    “谁想跟你见。”渝禾欢白了她一眼。

    “你一个吊死鬼,怎么不在树上吊着跑地上来了?”

    吊死鬼觉得有被冒犯到,但依旧不动怒,说:“我不是怕吓着你吗?”

    渝禾欢精致的小脸嫌弃的皱成一团,无语的说:“那你现在在干嘛?”

    “杀你。”

    说完指甲无限延长,又快又狠的朝渝禾欢刺来。

    渝禾欢折腾了一夜,体力有些透支。

    迅速拿项链划破手,鲜血直流,现在她顾不上疼,在指甲再次朝她刺来时一巴掌拍了过去,瞬间化成黑水。

    “至阴之血果然够阴。”

    “用你说。”

    正当那指甲再次朝渝禾欢刺来时,一把匕首飞了出来,将那女鬼的胳膊砍了下来。

    是祝溪云。

    “家主,这坏了规矩啊!”

    一道声音从易水阁内想起。

    “狗屁的规矩,我只知道我再不出来我闺女就要死了!”说完拿起匕首发狠似的朝那女鬼刺去。

    刀刀致命。

    “闹到我家门口杀我女儿,真当我祝溪云在乎那点规矩!”

    刚刚还嚣张的女鬼现在祝溪云步步紧逼。

    “妈妈你终于来了……”

    渝禾欢说完这句话就再也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祝溪云看见晕倒的渝禾欢,朝院子里大喊了一声:“叶云!滚出来带禾欢回去!”

    说完,一道矫健的身影从院里闪出来,抱起地上的渝禾欢回了易水阁。

    祝溪云心里的气全都撒给了这女鬼,没过一会就被打的魂飞魄散。

    ……

    众人见祝溪云回来,纷纷起身。

    其中叶云先开口道:“小姐无碍,喝了林老带来的药睡了。”

    祝溪云皱着眉点了点头,坐到了主位。

    对着站在下面的众人,挥了挥手,示意坐下。

    坐在最前面,一身中山装的老人对祝溪云说:“我知道家主护女心切,但规矩终究是规矩,如今坏了规矩带着的因果该如何解决?”

    众人闻言纷纷附和,只有一旁的叶云默不作声。

    祝溪云一拍桌子,“从渝敬谨死的那一刻我就不怕什么因果报应了!

    你们以为这几年我在讲究什么?

    我为禾欢能不受我牵连,我想为她结个善缘。

    但现在看来有的人真是当我好欺负了。”

    说最后一句话时,祝溪云冷冷扫向众人。

    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如今,禾欢顺利渡过三关,诸位也已经看到,那便慢走不送。”

    “家主告辞。”

    众人闻言起身拱手离开。

    祝溪云从大堂出来,走到渝禾欢房前,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看着睡得正香的渝禾欢嘴里喃喃说道:

    “前路坎坷多难,这辈子生下你,让你受苦了……”

    半夜,祝溪云跪在佛堂祈求:“孽缘亦是缘,天命注定人意难为。只求各位能护小女平安。”

    第二天,渝禾欢起来像没事人一样绕着院子找祝溪云,想告诉她昨天那对母子的事。

    绕到西屋时,发现祝溪云正在里面上香。

    她推门进去,朝神像说道:“各位神仙莫怪,我只是来找妈妈。”

    祝溪云看着渝禾欢像没事人一样来找她,立刻询问:“欢欢你怎么起来了?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我只是受伤,又不是废了,不用担心妈妈。”

    渝禾欢冲着祝溪云调皮的吐了下舌头,然后就把正事一字不落的和祝溪云说了。

    “做的很好,你先回去换衣服,我们马上回家。”

    “好!”

    刚回家没多久,就听见有人敲门。

    祝溪云打开门,一对打扮精致干练的母子站在门口。

    祝溪云把他们请进门后,为他们沏好茶,就说:“我女儿已经全部告诉我了,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

    “妈妈,昨天我摸过了,是鬼脉。”在房间里听到动静的渝禾欢出来,对着祝溪云说。

    “妈妈知道,只是想看看这鬼从何来。”

    “鬼从院中来,阴人做局致。”

    渝禾欢走到祝溪云身边,不假思索的说:“昨天我看到了,就是不知道怎么治。”

    祝溪云曾不止一次对渝禾欢的能力感到惊讶,“好,那你来看着妈妈怎么治好吗?”

    “好!”

    只见祝溪云把小男孩平放在沙发上,用银针分别扎向他的眉心,太阳穴,下巴和中指。随即取了一滴渝禾欢的血点在了人中。

    嘴里速度极快的念着符咒,没一会儿,这孩子脸上重新变得有起色起来,但转头就朝旁边备好的垃圾桶里吐了起来。

    浓稠发黑的吐泻物被祝溪云绑好,告诉旁边目不转睛看着的女人:“出去找个空地烧了,一定要亲眼看着它烧完再走。”

    “好的好的,我儿子是没事了吗?”女人着急的问。

    “没事了,只不过最近阳气比较弱,天黑前一个小时就不要出门了,一个星期后就没事了。”

    “谢谢大师,不知您怎么称呼?”

    “祝溪云。”

    “我叫汀唯,这是我儿子周聿行。

    最近一段时间我和他爸有事都不能在家,我怕他再出什么闪失,希望能在你家里借助一个星期,钱你放心,只多不少。”

    祝溪云温和的笑,说:“当然可以,多的不用给,把今天救他的钱给了就行,这是规矩。”

    汀唯点头,利落的从包里拿出一沓厚厚的钱放在客厅上。

    祝溪云看着这沓钱,转头看向渝禾欢,对她说:“欢欢,这事因你结缘,要拿多少你来定。”

    渝禾欢回忆了下治疗全过程,没有费多大心神,就抽了两张出来。

    “好,周太太,剩下的你拿走就好。”

    汀唯看着渝禾欢心里喜欢的紧,看她只抽了两张,于是就要把手上的玉镯摘下来送她,却被祝溪云制止。

    “多给对谁都不好。”

    汀唯明白这种句话的意思,果断说:“以后我们常来往,有需要帮助尽管提,我不是再跟你客套。”

    祝溪云看着眼前真诚的汀唯,笑着答应后便留下周聿行独自一人走了。

    “我叫渝禾欢,你叫什么呀?”

    “我叫周聿行。”

    “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好吗?”

    “好,好朋友。”

    ……

    ……

    人总是格外贪恋美好的时刻,可偏偏所有美好都如彩虹一样,转瞬即逝。

    有人期待长大,因为长大后可以做很多事情。

    有人希望时间定格,因为他害怕这会是最后一次快乐。

    ……

    而有人选择沉默,因为他真的该来的总会来的。

    ——

    八月二十五号。

    今天是高一新生开学的日子,也是长达半个月的军训生活。

    渝禾欢一早起来就开始准备,好不容易梳了一个满意的头发,就被周聿行揉了一把。

    “啊啊啊啊你不想活了周聿行敢动我头发!!”

    渝禾欢的叫声贯穿整个屋子。

    “你们俩个不要闹了,快来吃早饭去学校报道了。”祝溪云叹气。

    她不理解,一开始两个人还岁月静好的和平相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欢喜冤家的剧本。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实在吵得不行,尤其渝禾欢嗓门大,震得慌。

    “我跟你说,幸好发型没乱,要不然今天不是你死,就是你亡!”

    “合着都是我死?还有没有天理?”

    “不过......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说着,周聿行还装模作样的打量了一下渝禾欢。

    渝禾欢好不容易平息下的火蹭一下就复燃了,活像一只炸毛的猫。

    偏偏周聿行还最爱看她这副样子。

    “你在我这儿横竖都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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