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元年，三月初五，春雷骤响。
姜辛夷所住的木兰轩一改往日的冷清，细雨中亦人来人往。
水气自缝隙中涌入室内，从窗边向外看，绵绵春雨如丝如线为万物笼罩了一层薄薄的白纱，朦朦胧胧叫人看不真切。
内室的床榻上躺着一人，正是姜辛夷。她的两侧脸颊布满大大小小的红斑，像是一块块雨后苔藓般潮湿黏腻。
侍女们围在角落窃窃私语，远远看着府医诊治，生怕染上晦气。
“胡大夫说二小姐中了毒药七日残，恐怕是没得救了。”
“二小姐待大小姐一向情意深重，日日亲自煎药照料，大小姐怎么忍心下这般狠手？”
“对啊对啊，那可是她的亲妹妹啊！”
“嘘！我听说二小姐是老爷的私生子，以前都被养在庄子上，因着大小姐的腿疾久久未愈，这才把她带回姜府记在了夫人名下。”
“私生子又如何，老爷还指着二小姐入宫当贵妃呢，但眼下别说妃子了，她的脸能不能参加殿选都是个问题。”
……
侍女们的话断断续续传入姜辛夷的耳朵，她费力挣扎着，却怎么也睁不开双眼。
她的好姐姐姜芙蓉，白白生了一张芙蓉美人面，竟这般罗刹蛇蝎心肠害她如此。
她自幼习医，怎会不知晓七日残的歹毒之处。中此毒者，面生红斑，其状可怖，需在七日内混合七种珍稀草药服用，十四天后方可解。
关键之处在于这七种药材采收于七种不同的节气，连市面上的药材店都鲜少同时集齐七种。若事发突然，要解此毒着实不易。
姜府因着姜芙蓉天生腿疾，奇珍异草皆有之，对姜家人来说要治好七日残并不是难事，然其中一味只采摘于冬日的苦辛草方才已全数熬制进了姜芙蓉的药膳！
她的长姐这是早已算好了一切，等着她往下跳呢。姜辛夷猛地睁开双目，手紧紧攥着锦被，泛白的唇色被鲜血染红，整个人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厉鬼。
在旁伺候的侍女被吓的浑身哆嗦，一时不察令手中的水盆掉在地上，沉重的触地声像是打在姜辛夷的心上。
—
一炷香前。
姜辛夷抽出一只手，擦了擦头上的汗，翻开一页书，又朝对面煎药的侍女问道：“长姐的药熬得怎么样了？”
“还差最后一味苦辛草。”侍女答道。
姜辛夷闻言放下手中的药杵，把石臼子里的苦辛草药粉倒入器皿中递了过去。
“辛夷，你是姜府嫡次女，怎么还跟着丫鬟打理这些琐事。”药房外传来长姐姜芙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许久未尝你煮的茶了，快些陪我听雨品茗去。”
姜辛夷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姜芙蓉三番五次强调她嫡次女的身份，莫不是知晓了什么。她施施然推开门走了出去，言谈举止挑不出丝毫差错。
“长姐的身子要紧，我左右无事为姐姐尽一份心意罢了。”
姜芙蓉循声望去，眼前少女身着黛粉色衣裙，簪着一支白玉步摇，莲步轻移时微微摇曳，一举一动间尽显大家闺秀之姿。细细打量起，只见女子鼻梁挺直，脸颊略显清瘦，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透着贵女的骄矜，未施粉黛便已是倾城之姿。
姜芙蓉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快些走吧。”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姜辛夷推着姜芙蓉的素舆便到了府中的四角攒尖亭内。
水气蒸腾而上，姜辛夷提起茶壶，轻转手腕，任水流如雨线般自上而下，淅沥的雨声中听得水声三脆响，此乃“凤凰三点头”。
自她十岁入姜府起，姜母便请了诸多女夫子教授她贵女礼仪，她不是第一次煮茶，却头一回这般心神不定。
新帝登基，广选秀女，长姐芙蓉因腿疾无缘殿选，名额便落在了她的头上。虽说姜父替她打点好了一切，但此辛夷非彼辛夷，她摸不准姜家的谋算。
她出神之际，姜芙蓉冷声道：“妹妹如今可是连嫡次女的身份都瞧不上了，还想着进宫？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姜辛夷黛眉微蹙，饮茶的动作顿了顿，出声打断姜芙蓉：“你在茶盅上下毒了？！”
姜芙蓉推着素舆行至她的一侧，虎口钳住她的下颚，狰狞道：“不错，我的腿疾日渐好转，姜府便不再需要劳什子次女，你这样的私生子怎配入宫当主子，我的好妹妹，你悉心照料了我五年，这张脸我早都看够了。”
姜辛夷看着眼前的女子，有些陌生。她与姜芙蓉的关系虽不比寻常姐妹般亲密无间，平日倒也算恭敬谦让，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今日竟着了她的道。
几息间，双颊便传来炙痛感，七日残的毒性迅速在体内蔓延，姜辛夷纤长的手指紧紧扣着杯沿，手背青筋凸起，指节泛着白。她强忍住痛苦道：“就凭你如今的腿，还想阻止我进宫，真是可笑。”
姜芙蓉恼羞成怒，大力将她推倒在石桌上，上好的瓷器碎了一地。姜辛夷一时不察，伤上加伤，遂晕了过去。
—
“夫人赎罪，奴婢不是故意的。”侍女顾不上收拾地上的狼藉，连忙跪地求饶。
侍女啜泣的声音将姜辛夷从回忆中唤醒，她转头看去，只见姜母神色焦急地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芙蓉她不知情，绝对不是故意的——”
闻言姜辛夷双目微阖，强忍住心中的愤怒，道：“母亲一句不知情便能抵消得了她犯下的错吗？”
姜母长叹道：“当年因着你手握辛家秘术，能救治芙蓉的腿疾，我冒险以姜府嫡次女的身份救你一命，可芙蓉她不知晓啊，眼见老爷对你愈发重视，她心有不满也在情理之中。”
“更何况你将代表姜家参加殿选，一旦身份暴露，姜家上下恐再现昔日辛家惨景，撇去今日之事不谈，来日我亦要阻你！”
姜辛夷心绪翻涌，她并非姜家女，也不是姜芙蓉口中庄子上的庶女，而是太医世家辛家的独女辛夷。然辛家在前朝因卷入宫廷内斗遭满门抄斩，独她一人侥幸苟活。
辛家灭门那日也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当时她正在后院学习分辨药材。辛父破门而入把她锁在酒窖里，刀剑入体的痛呼声在她耳边响了彻夜。
辛父虽然古板，不愿把家族医术传授给身为女子的她，但他仁心仁术。姜辛夷不相信兢兢业业的父亲会以太医院院使的身份收受贿赂，也不信一生悬壶济世的父亲会做出谋杀皇嗣之举。
她势必要借着新帝大选秀女的机会顺利入宫，才能接近太医院；更要成为有权势地位的主子，才有机会为父平冤。
思及此，她慢慢平静下来，冷声道：“姜府救命之恩，辛夷没齿难忘，我虽对辛家灭门之事耿耿于怀，却也不会鲁莽行事。”
不等姜母说话，她继续道：“新帝登基前，父亲同太后一党，然站错了队，姜府今后难逃清算，眼下家中又无男子撑起门楣，姜家需要一个在后宫能说得上话的女儿，母亲何不如父亲般顺水推舟？”
见姜母不为所动，姜辛夷不甘道：“长姐的腿疾拖了多年，我有法子完全治愈，且看母亲能否助我一臂之力。”
良久，姜母转身无奈道：“解毒的苦辛草府上已经没有存货了，就算我不拦你，眼下你又如何解这七日残？”
“那便不劳您操心了，母亲既然已经和我达成合作，只管顾好姐姐，让她别再生事。”
见姜母微微点头，姜辛夷这才放下心来。
京中传言当今圣上乃风流多情之人，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引得的花魁们争风吃醋，连贵女们的手帕都不知收了多少条。倘若她失了这般颜色，中选的几率怕是小了不少。当务之急是要调制出七日残的解药，且让姜芙蓉再得意两天罢。
蒙蒙春雨把一切都搅乱了，好在很快便雨过天晴，万物复苏。
姜辛夷还未到芙蓉堂里，便听得里头吵吵闹闹乱作一团。
甫一进门，一只白玉茶盏便碎在她的脚边，姜辛夷脚下未乱，仪态优雅地走至姜芙蓉旁。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有道言自作孽不可活，不知长姐眼下可看得惯自己的脸？”
姜芙蓉用力甩开她的手，恶狠狠道：“我乃堂堂姜家嫡女，你怎敢如此嚣张！”
惯性使然，姜芙蓉的衣摆滑至肘部，原先晶莹剔透的手臂竟生出了和姜辛夷类似的红斑。她呆滞片刻，双手颤抖地贴在两颊，厚重的脂粉下依稀能看到红色的印记。
姜芙蓉大吼道：“都是你抢了我的一切，我娘不会放过你的！”
姜辛夷一把抓住姜芙蓉伸来的手：“放过我？父亲母亲还指着我在宫里出人头地呢。”
“姐姐别害怕，不过是全身长一些红斑罢了。”
“辛夷妹妹，是姐姐错了，你脸上的斑好了吧？用的什么药，什么药！”
姜芙蓉被禁锢的手挣扎着想要一把掀开她的面纱。
“辛夷，够了！”姜母快步上前，抱住姜芙蓉，斥责道。
“娘，您救救芙蓉，我的腿坏了，脸也要被她毁了！”姜芙蓉紧紧攥着姜母的衣襟，声泪俱下道。
“我的好孩子，娘不是跟你说了，这些斑正是在排你腿上的余毒，用不了多久，不止你的脸，你的腿也能走了啊！”姜母眼含热泪，哽咽道。
“我不相信！一定是她害我！爹爹罚我思过，如今连娘也不管我了吗？”
眼下姜芙蓉这般确实有她的手笔，但正如姜母所言，腿上的毒素会通过创口排除，红斑不过是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姜辛夷接过侍女手上的药盅递给姜母：“今日的药已经熬好了，姐姐一见我就心绪不平，我便不再多留了。”
“姜辛夷，你别得意，就算你能按时参加殿选，也不一定能顺利中选入宫，你且等着罢！”
姜辛夷丝毫不顾身后歇斯底里的姜芙蓉，福了福身便拜别姜母，转身离开了芙蓉堂。
姜辛夷所住的木兰轩一改往日的冷清，细雨中亦人来人往。
水气自缝隙中涌入室内，从窗边向外看，绵绵春雨如丝如线为万物笼罩了一层薄薄的白纱，朦朦胧胧叫人看不真切。
内室的床榻上躺着一人，正是姜辛夷。她的两侧脸颊布满大大小小的红斑，像是一块块雨后苔藓般潮湿黏腻。
侍女们围在角落窃窃私语，远远看着府医诊治，生怕染上晦气。
“胡大夫说二小姐中了毒药七日残，恐怕是没得救了。”
“二小姐待大小姐一向情意深重，日日亲自煎药照料，大小姐怎么忍心下这般狠手？”
“对啊对啊，那可是她的亲妹妹啊！”
“嘘！我听说二小姐是老爷的私生子，以前都被养在庄子上，因着大小姐的腿疾久久未愈，这才把她带回姜府记在了夫人名下。”
“私生子又如何，老爷还指着二小姐入宫当贵妃呢，但眼下别说妃子了，她的脸能不能参加殿选都是个问题。”
……
侍女们的话断断续续传入姜辛夷的耳朵，她费力挣扎着，却怎么也睁不开双眼。
她的好姐姐姜芙蓉，白白生了一张芙蓉美人面，竟这般罗刹蛇蝎心肠害她如此。
她自幼习医，怎会不知晓七日残的歹毒之处。中此毒者，面生红斑，其状可怖，需在七日内混合七种珍稀草药服用，十四天后方可解。
关键之处在于这七种药材采收于七种不同的节气，连市面上的药材店都鲜少同时集齐七种。若事发突然，要解此毒着实不易。
姜府因着姜芙蓉天生腿疾，奇珍异草皆有之，对姜家人来说要治好七日残并不是难事，然其中一味只采摘于冬日的苦辛草方才已全数熬制进了姜芙蓉的药膳！
她的长姐这是早已算好了一切，等着她往下跳呢。姜辛夷猛地睁开双目，手紧紧攥着锦被，泛白的唇色被鲜血染红，整个人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厉鬼。
在旁伺候的侍女被吓的浑身哆嗦，一时不察令手中的水盆掉在地上，沉重的触地声像是打在姜辛夷的心上。
—
一炷香前。
姜辛夷抽出一只手，擦了擦头上的汗，翻开一页书，又朝对面煎药的侍女问道：“长姐的药熬得怎么样了？”
“还差最后一味苦辛草。”侍女答道。
姜辛夷闻言放下手中的药杵，把石臼子里的苦辛草药粉倒入器皿中递了过去。
“辛夷，你是姜府嫡次女，怎么还跟着丫鬟打理这些琐事。”药房外传来长姐姜芙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许久未尝你煮的茶了，快些陪我听雨品茗去。”
姜辛夷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姜芙蓉三番五次强调她嫡次女的身份，莫不是知晓了什么。她施施然推开门走了出去，言谈举止挑不出丝毫差错。
“长姐的身子要紧，我左右无事为姐姐尽一份心意罢了。”
姜芙蓉循声望去，眼前少女身着黛粉色衣裙，簪着一支白玉步摇，莲步轻移时微微摇曳，一举一动间尽显大家闺秀之姿。细细打量起，只见女子鼻梁挺直，脸颊略显清瘦，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透着贵女的骄矜，未施粉黛便已是倾城之姿。
姜芙蓉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快些走吧。”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姜辛夷推着姜芙蓉的素舆便到了府中的四角攒尖亭内。
水气蒸腾而上，姜辛夷提起茶壶，轻转手腕，任水流如雨线般自上而下，淅沥的雨声中听得水声三脆响，此乃“凤凰三点头”。
自她十岁入姜府起，姜母便请了诸多女夫子教授她贵女礼仪，她不是第一次煮茶，却头一回这般心神不定。
新帝登基，广选秀女，长姐芙蓉因腿疾无缘殿选，名额便落在了她的头上。虽说姜父替她打点好了一切，但此辛夷非彼辛夷，她摸不准姜家的谋算。
她出神之际，姜芙蓉冷声道：“妹妹如今可是连嫡次女的身份都瞧不上了，还想着进宫？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姜辛夷黛眉微蹙，饮茶的动作顿了顿，出声打断姜芙蓉：“你在茶盅上下毒了？！”
姜芙蓉推着素舆行至她的一侧，虎口钳住她的下颚，狰狞道：“不错，我的腿疾日渐好转，姜府便不再需要劳什子次女，你这样的私生子怎配入宫当主子，我的好妹妹，你悉心照料了我五年，这张脸我早都看够了。”
姜辛夷看着眼前的女子，有些陌生。她与姜芙蓉的关系虽不比寻常姐妹般亲密无间，平日倒也算恭敬谦让，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今日竟着了她的道。
几息间，双颊便传来炙痛感，七日残的毒性迅速在体内蔓延，姜辛夷纤长的手指紧紧扣着杯沿，手背青筋凸起，指节泛着白。她强忍住痛苦道：“就凭你如今的腿，还想阻止我进宫，真是可笑。”
姜芙蓉恼羞成怒，大力将她推倒在石桌上，上好的瓷器碎了一地。姜辛夷一时不察，伤上加伤，遂晕了过去。
—
“夫人赎罪，奴婢不是故意的。”侍女顾不上收拾地上的狼藉，连忙跪地求饶。
侍女啜泣的声音将姜辛夷从回忆中唤醒，她转头看去，只见姜母神色焦急地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芙蓉她不知情，绝对不是故意的——”
闻言姜辛夷双目微阖，强忍住心中的愤怒，道：“母亲一句不知情便能抵消得了她犯下的错吗？”
姜母长叹道：“当年因着你手握辛家秘术，能救治芙蓉的腿疾，我冒险以姜府嫡次女的身份救你一命，可芙蓉她不知晓啊，眼见老爷对你愈发重视，她心有不满也在情理之中。”
“更何况你将代表姜家参加殿选，一旦身份暴露，姜家上下恐再现昔日辛家惨景，撇去今日之事不谈，来日我亦要阻你！”
姜辛夷心绪翻涌，她并非姜家女，也不是姜芙蓉口中庄子上的庶女，而是太医世家辛家的独女辛夷。然辛家在前朝因卷入宫廷内斗遭满门抄斩，独她一人侥幸苟活。
辛家灭门那日也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当时她正在后院学习分辨药材。辛父破门而入把她锁在酒窖里，刀剑入体的痛呼声在她耳边响了彻夜。
辛父虽然古板，不愿把家族医术传授给身为女子的她，但他仁心仁术。姜辛夷不相信兢兢业业的父亲会以太医院院使的身份收受贿赂，也不信一生悬壶济世的父亲会做出谋杀皇嗣之举。
她势必要借着新帝大选秀女的机会顺利入宫，才能接近太医院；更要成为有权势地位的主子，才有机会为父平冤。
思及此，她慢慢平静下来，冷声道：“姜府救命之恩，辛夷没齿难忘，我虽对辛家灭门之事耿耿于怀，却也不会鲁莽行事。”
不等姜母说话，她继续道：“新帝登基前，父亲同太后一党，然站错了队，姜府今后难逃清算，眼下家中又无男子撑起门楣，姜家需要一个在后宫能说得上话的女儿，母亲何不如父亲般顺水推舟？”
见姜母不为所动，姜辛夷不甘道：“长姐的腿疾拖了多年，我有法子完全治愈，且看母亲能否助我一臂之力。”
良久，姜母转身无奈道：“解毒的苦辛草府上已经没有存货了，就算我不拦你，眼下你又如何解这七日残？”
“那便不劳您操心了，母亲既然已经和我达成合作，只管顾好姐姐，让她别再生事。”
见姜母微微点头，姜辛夷这才放下心来。
京中传言当今圣上乃风流多情之人，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引得的花魁们争风吃醋，连贵女们的手帕都不知收了多少条。倘若她失了这般颜色，中选的几率怕是小了不少。当务之急是要调制出七日残的解药，且让姜芙蓉再得意两天罢。
蒙蒙春雨把一切都搅乱了，好在很快便雨过天晴，万物复苏。
姜辛夷还未到芙蓉堂里，便听得里头吵吵闹闹乱作一团。
甫一进门，一只白玉茶盏便碎在她的脚边，姜辛夷脚下未乱，仪态优雅地走至姜芙蓉旁。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有道言自作孽不可活，不知长姐眼下可看得惯自己的脸？”
姜芙蓉用力甩开她的手，恶狠狠道：“我乃堂堂姜家嫡女，你怎敢如此嚣张！”
惯性使然，姜芙蓉的衣摆滑至肘部，原先晶莹剔透的手臂竟生出了和姜辛夷类似的红斑。她呆滞片刻，双手颤抖地贴在两颊，厚重的脂粉下依稀能看到红色的印记。
姜芙蓉大吼道：“都是你抢了我的一切，我娘不会放过你的！”
姜辛夷一把抓住姜芙蓉伸来的手：“放过我？父亲母亲还指着我在宫里出人头地呢。”
“姐姐别害怕，不过是全身长一些红斑罢了。”
“辛夷妹妹，是姐姐错了，你脸上的斑好了吧？用的什么药，什么药！”
姜芙蓉被禁锢的手挣扎着想要一把掀开她的面纱。
“辛夷，够了！”姜母快步上前，抱住姜芙蓉，斥责道。
“娘，您救救芙蓉，我的腿坏了，脸也要被她毁了！”姜芙蓉紧紧攥着姜母的衣襟，声泪俱下道。
“我的好孩子，娘不是跟你说了，这些斑正是在排你腿上的余毒，用不了多久，不止你的脸，你的腿也能走了啊！”姜母眼含热泪，哽咽道。
“我不相信！一定是她害我！爹爹罚我思过，如今连娘也不管我了吗？”
眼下姜芙蓉这般确实有她的手笔，但正如姜母所言，腿上的毒素会通过创口排除，红斑不过是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姜辛夷接过侍女手上的药盅递给姜母：“今日的药已经熬好了，姐姐一见我就心绪不平，我便不再多留了。”
“姜辛夷，你别得意，就算你能按时参加殿选，也不一定能顺利中选入宫，你且等着罢！”
姜辛夷丝毫不顾身后歇斯底里的姜芙蓉，福了福身便拜别姜母，转身离开了芙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