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爷!宝刀我给你送来了!”李姝站在门外高喊。

    一柄长刀,足足与女子齐肩高,刀身用粗麻布包好,她抱着竟也毫不费力。

    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应答,她便腾出一只手去推门。

    厚重的宅门嘎吱一声便后退,院中光景一览无余。

    她圆润的杏眼微微眯起,不禁疑惑,门没关?有人在家,那为何不应她?

    “王老爷!”她晃悠着往前走,一边试探性地大声说,“你不给我开门我可就自个儿进来了啊!我知道你宝贝这刀,容不得一刻耽搁,您也别怪我冒昧……”

    行至院中时,闻到一股刺鼻腥味,她忽然停下脚步,警惕地往柴房望去——血腥味儿!

    十分新鲜,刚流出来的,杀猪匠的铺子就在她铁铺边上,她日日都能闻到新鲜的猪血,这判断绝不会有误!

    她眸子紧盯柴房,走过去,越近,那血腥味就越重。

    到了柴房门口,李姝止不住地屏息,伸手推开门——满地的鲜血漫延四散,王老爷就躺在这片血泊中,双目瞪圆,嘴巴微张,胸口插着一把白剑!

    她还没收回目光,一道急促掌风迎面扑来,她眼疾手快,猛地后退两步,堪堪避开那拳头!

    不过眨眼之间,那蒙面黑衣人已经从门后跳出,伸手拔出尸体上的剑,动作迅猛朝她逼来!

    避之不及,李姝提起手中重刀格挡,那黑衣人见偷袭不成,又朝她右路攻来,她手中刀便往右一滑抵住剑身,一个不留神,那趁虚黑衣人朝她大腿上猛踢一脚,她受不住便将刀往地上一杵支住上半身,再抬眼时,黑衣人离她不到半尺之距,手刀朝她脖颈狠劈而下!

    糟了!李姝脑海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随后扑通一声,软身摔倒在地。

    “不过三脚猫功夫,当真不自量力!”

    听到这么一句话后,李姝彻底失去知觉。

    那黑衣人冷哼一声,蹲下身拿过她手中长刀,解了麻布,朝柴房内走去,用长刀在尸身的洞口上扎了一刀,直到新鲜刀口将原本的小洞完全覆盖,才将刀身抽离出来,又塞到李姝手中。

    做完这一切,黑衣人看了一眼地上晕倒的李姝,大摇大摆地朝后门走去。

    _

    “来人呐!给她泼水!”高堂上,身穿官服,头戴官帽的县令一声令下,便有一名官兵端了一盆冷水,往闭着眼躺在地上的女子头上泼过去。

    ……又湿又冷,李姝浑浑噩噩,强撑着睁开眼。

    她看到很多人,整齐地排列在她左右,什么情况?怎么都是官兵……

    还没来得及问出自己的疑惑,就有官兵就迅速地将她从地上架起来,把她的双手反拧至身后,又不知是谁,往她膝盖后方一踹,她顿时疼得膝盖一弯,跪倒在地。

    这一疼,可算是给李姝疼清醒了,她抬头看了一眼堂上的县令,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在被审讯。

    县令高声质问,“罪女李姝,你涉嫌杀害王旭平一事,你认还是不认?”

    她下意识地仰起上半身想要争辩,脖颈却被官兵往下一压,气管受阻,她止不住地猛咳起来,边咳边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哦?可王旭平的夫人却说,她归家时,就发现王旭平横死柴房,而你手中握着沾满血的刀,晕倒在柴房门口,身上还有打斗痕迹,而且王旭平身上的刀口与你当时手中所持的刀完全完吻合,如此来看,你的嫌疑最重。”

    “不,”李姝频频摇头,奋力辩驳,“我到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是一个黑衣人杀的他,那个黑衣人还和我打了起来!我身上的打斗痕迹是那时留下的!”

    “那你说说,那黑衣人是谁?”

    “我不知道,他脸上蒙了布,我看不到他的脸。”

    “狡辩!”那县令呵斥,“王夫人说,三个月前,王旭平花重金请你为他锻刀,可确有其事?”

    “……是。”

    “锻刀的花费他分两次给你,一次在请你锻刀时,剩下的会在你把刀交付他之后才给你,此事为真?”

    李姝眼皮发颤,心头一抖,这是事实,“……真。”

    “结果在你把刀给他时,你坐地起价,他不满,你们起了争执后打斗起来,你错手杀人,你认不认罪?”

    “并非如此,”李姝大喊,不停地挣扎,该死的,那个黑衣人竟然给她做局,“王老爷乃我刀铺常客,我是生意人,不可能傻到为了一点钱断送日后的利益!”

    “可你往日里清高得很,客人请你锻刀不仅得提前约好,刀成之后也是自行去你铺子里拿刀,你今日亲自上门送刀,难道不是另有所图,叫王旭平给你更高的价钱?!”

    “我给他上门送刀是因为,”李姝脑门急出冷汗,着急解释道,“他是重客,我特地上门送刀只是以示诚意!”

    县令唉声叹气,连连摇头,似乎是对她的负隅顽抗颇为失望,斥喝她,“你这是不认了!”

    “不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认!”

    “来人啊!上刑!”

    李姝立即就被拖到一边早已备下的长凳上,分别有四名官兵压制着她的四肢,叫她挣脱不得,随后棍棒就一下接着一下打到她大腿上,一下比一下重,她皮肉开绽,疼得眼前一阵一阵地眩晕。

    “……你冤枉人,听信一面之词,你个狗娘养的配当什么父母官……”

    如此十几下,她原先挣动的四肢渐渐瘫软下去,再没有力气,从长凳上垂落下去,咒骂声和反抗声渐消。

    过了好一阵,她又被泼醒,迷糊之中,又听到县令声音忽大忽小地传进她耳中,问她是否认罪?

    她用残存的一点力气摇头,几乎是在用气声回答,“不是我……我不认……”

    “不说话便是认了,来人呐,”县令的声音拖得很长,似乎是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给她签字画押。”

    很快,就有人上来抓住她的手,先是在红印泥按一下,又牵住她的指头,往诉状上摁。

    李姝呼吸微弱,费力地撩起眼皮,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呸地一声,往那人脸上吐了一记口水,那人一怔,没想到她这般泼辣,又咽不下这口气,瞪着李姝。

    李姝边勾起一丝冷笑,那人往县令方向望一眼,得了允许,手掌狠扇在李姝脸上,啪地一声,顿时留下鲜明的指印,她的脸迅速充血肿胀起来。

    李姝彻底晕了过去。

    不知过去了多久,李姝缓缓睁开眼,一呼一吸都滚烫不堪,身上却又冷又疼,她只好蜷缩着身体,侧躺在冷硬的地上,开始思考。

    王旭平究竟得罪了什么仇家,能招来杀身之祸?那个黑衣人是谁?为什么要这样诬陷她?

    她想不通,一个女子在闹市中撑起一家铁铺不容易,她早就养成了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不存在得罪别人的情况。

    对了,师傅和小师弟知道她被抓了么?肯定知道了罢,毕竟平时自己回家晚了一点师弟都要问东问西……

    李姝哀莫大于心死,老天爷,为何如此苛待我,怎么能让我莫名其妙穿越,等好不容易习得这里的生存规则又转头让我蒙罪死去……

    她想得出神,正在心里头骂骂咧咧时,忽地听到牢房外传来说话声。

    “楼大人,这牢房阴恻恻的,不是什么吉利之地,要不咱们换个地方?”是县令的说话声。

    “非也,”另一道男声更低沉一些,声调显得极为稳重,“你不是说有个柔弱女子杀了一个壮汉么?从未听过这等稀奇事,我倒要看看这女子究竟何许人也,竟能如此心神手辣。”

    不出片刻,那男子语气略微惊讶地问:“这牢房中,竟还有此等美人?”

    县令回他:“……这就是那位两日后要押上刑场砍头的凶手。”

    “我房中空虚,正缺一位美人做填房小妾,她倒是有几分姿色,就这死了倒是可惜得很。”

    “这,这不合适吧,楼大人。”

    “怕什么,”男人满不在乎地回县令的话,“给我玩一阵子,等我玩腻了再把她送上刑场也不迟。”

    言语间,二人已经走进了她的牢狱中。

    那两人之间的对话李姝听得一清二楚,她强逼自己从昏胀中清醒过来。

    县令对这男人毕恭毕敬,听称呼男人官职比县令高,话语中似乎颇为中意自己的容貌,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能让自己先活下去……

    李姝竭尽全力扶着牢房柱子站起来,用散落的发丝盖住自己被扇过的半边脸,目光紧锁在走来的男人身上,男人头带白玉发冠,身着玄色衣裳,上边缝着暗金藏蓝祥云流纹,暗红色腰间革带参杂若隐若现的金丝,坠着一块上好的白玉,白玉下是鲜红色的流苏。

    目若深潭寒星,眉如长剑入云,五官似刀削斧凿般深刻,看着极为威严贵气。

    看着像极了正人君子。

    但也只是像罢了。

    男人走到她跟前,凝着她,漫不经心地问:“姑娘会体贴伺候人么?”

    “会的,”李姝规规矩矩站着了,脊背僵直,心跳如擂鼓,可千万要看上她啊……

    “头发撩上去。”男人突然喝令道。

    李姝迟疑片刻,还是不敢抵抗,颤巍着指尖将发丝捋上去,露出红肿的半边脸来。

    他还是发现了……

    男人眉眼间的嫌恶丝毫不加掩饰地涌现,沉沉不快嫌弃反问,“这半边脸怎么肿成这样?还能看吗?!”

    李姝紧绷的心弦砰地断开,一时心灰意冷,寒意遍布四肢。

    当真要死了?

    不行,这是唯一能活下来的机会!

    她破罐子破摔,猛地吸了一口气,两三步就挪到男子跟前,仰头踮脚,结结实实在男人脸上亲了一口!

    牢狱内一片寂静。

    在她紧张的视线中,男人嘴角勾起意义不明的一丝笑意,眼神像在捕捉到了意想不到的猎物那样死死地回盯着她。

    李姝心扉乱窜,忐忑不安,指尖发麻。

    一息后,男人眉间冷意迅速如春雪消融,随即弯腰将她轻松打横抱起,李姝立刻乖巧地伸手环住男子的脖颈,顺势靠在男子肩上。

    她成功了!她活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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