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下午,韩露请了半天假。当她两点来到医院的小公园时,看到李画舫穿着病号服坐在轮椅上,心不在焉地看报纸。

    看到韩露的那一刻,女孩整个人都振奋起来,仿佛一只久困樊笼的鸟,看到了重返蓝天的希望。

    韩露给李画舫带来一套衣服和一个斜挎包,并协助她在公厕里换了衣服,搀扶着她走到医院门口,然后拦了一辆出租车,往茂城机场方向飞驰而去。

    在车上,李画舫一直握住韩露的手。她说:“你以后要是遇到困难,我赴汤蹈火也会尽力帮你。”

    韩露笑着说:“不吉利,我能有什么困难。以后我有机会去找你,必定是游山玩水、喝茶品茗的。”

    “对,对。”李画舫点头说。她真的很喜欢韩露的性格。

    到了机场,李画舫打了一个电话,很快就有航空公司的地勤工作人员推着轮椅来接她。

    韩露弯下腰,再次拥抱女孩,说:“不要气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女孩把脸颊往韩露的脸上,动容地说:“善良仗义的朋友,你一定会有好运的。”

    目送着女孩消失在安检的转角处,韩露找了个地方坐下,直到收到短信“我已顺利登机”,她才离开。

    回到家,韩露吃完晚饭,从卧室拿了一本书,抱着哆啦A梦布偶坐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静待暴风雨的来临。

    一阵沉重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男人裹挟着一股低气压大步走进了客厅。

    他来到女孩的面前,双手撑在茶几上,愤怒的双目逼视着一脸无畏无惧的女孩,低声吼道:“韩露,你干的好事!”

    女孩扬起无辜的脸,一言不发。

    傍晚六点,病房的护士等不到李画舫回病房,打电话提示对方已关机,于是通知了江灏然。

    钟姐说,李小姐戴上了假肢,说一会儿有医师来陪她复健,让我不用管她。

    工作人员只好查看院区的监控录像。江灏然一眼就认出了韩露。

    “说,你把画舫带到哪里去了?”男人逼问。

    女孩并不胆怯,平静地说:“她回家了。”

    “什么?”男人的后槽牙咬紧,下颌骨的线条十分明显。

    “她让我帮忙送去机场,我就送了。”女孩云淡风轻地说。

    “你……你……”男人指着女孩,没想到她面对自己的质问还能如此淡定。“你脑子有病吧!你是英雄主义吗!接下来的半年康复治疗对李画舫十分重要,你擅作主张,那是害了她!”

    “可是,她想回家,你不该软禁她。”女孩说。

    “你给我闭嘴!那不是软禁,是为了她好!”男人怒不可遏,他指着女孩,一字一凿地说:“韩露,你违约了!”说完,江灏然气冲冲地夺门而去。

    韩露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但“你违约了”几个字却重重地打击了她。

    无波无澜的话,她会在六月30号收到三十万。然后,她就去看楼盘,找自己心仪的公寓。违约,表示她不光没钱收,还要倒贴三十万。

    果不其然,第二天早上,唐承风就当面残忍地把这个处罚明确地通知了她。

    “韩小姐,早上好啊,今天让我送你上班吧。我的车就在你家门外十米处。”电话里,唐承风一如既往的温柔亲切。

    好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韩露把牛奶喝完,心想,今天的荷包蛋有点过熟了,果然没有好运气。

    唐承风声音好听,说话不疾不徐,哪怕是残忍的事情,从他嘴里说出,也会如微风细雨般让人听着不那么难受。他说:“韩小姐,你不该协助李小姐离院,那是江先生的私事,你约了。”

    韩露说:“我觉得自己没有做错,李小姐只想回家休养。如果出于真心的帮助,江先生大可以在当地请一个专业的医师协助她复健,而不是把她困在茂城。”

    “噢,听起来你这个想法不错,我会向江先生提议的。”唐承风竟然没有反驳。然后他说:“违约一次,你就得付三十万违约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苦来着?”

    韩露嘟了一下嘴,说:“三十万没有,三万块还拿得出。大不了我给江家打十年钟点工还债。”

    “哈哈哈,你就想得美。”唐承风笑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来,他没想到韩露这么乐观,说:“没事儿,下个季度你安安分分的,不出任何幺蛾子,那三十万就能抵消了,不用你掏钱出来。”

    韩露嘟囔了几句,说:“那等于半年都白干了。算了算了,看在包吃包住有人伺候的份上,我愿赌服输。”

    唐承风又笑起来,他觉得韩露太可爱了,还有点憨傻。

    四天后,江灏然从云南回来,这时候他对韩露的气已经消了。

    在临仓勐库的李家茶园,江灏然看到了车祸后李画舫的第一个笑容。

    女孩说:“在家里修养,心情好,一定比在茂城事半功倍。”

    茶园的主人很宽厚地对他说:“灏然啊,车祸纯属意外,你不必耿耿于怀,我家一点也不责怪你。何况,我们还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呢。”

    李画舫的哥哥说:“你不必出于负责任而娶我的妹妹,别看她失去了一条小腿,喜欢她的小伙子还不少呢。”

    江灏然陪了李画舫几天。告别时,女孩说:“韩露是我见过最善良最单纯的姑娘,还有点傻里傻气的,回去后,你千万别为难她。”

    在回家的飞机上,江灏然已经想通了,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吧,不然的话,一年后自己娶了李画舫,哪怕曾经有一点感情的两个人,也不会幸福美满。再说,他对李画舫的好像也不是爱情。

    不过,江灏然也不打算把真是想法表露出来,该罚还是得罚,须给韩露点教训,不然她下次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出人意表的事,破坏了他的大计。

    男人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二楼没有灯光,一楼也没有。推开大门,打开水晶吊灯,男人看见沙发上坐着一只憨态可掬的蓝白布偶。

    他在客厅来回踱步,忽然想到一件事,马上走到楼梯底的日历表前。

    浅蓝色的日历表,顶端写着“一年好景君须记”,字体隽秀有力。往下看,四月1日是保佑的表情,接着的每一天都是笑脸。

    韩露在这里生活得很开心啊,江灏然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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