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长,怎么到我的小办公室了?你一个电话我过去就是。”秦柏看见敲门而进的江鲲有点意外。

    “我刚才在车间走了走,于是就过来找你了。新的机器什么时候到?”江鲲问。

    秦柏一边泡茶一边说:“最快下个月才能到。”

    他泡好茶,在茶几的另一边坐下,看着江鲲的头,揶揄地说:“董事长留短发更精神,连白头发也没一根,看着就像四十来岁。”

    江鲲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问:“我生病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秦柏说:“也没有,老板休闲度假那是常事,何况还有大少爷坐镇。不过,灏然结婚这么大一事,吃个饭说一声就了事,未免敷衍。看你现在比以前更精神了,有没有想过风风光光的大办一场?”

    江鲲摆摆手说:“那是灏灏的意思,说什么领了证就是合法夫妻,不需要他人的见证,还说什么夫妻本是同林鸟,分明是影射我。”

    秦柏不说话。

    江鲲说:“我由衷感谢云华劝服灏灏到公司上班,我还以为这儿子不认我了。年初,他知道我脑袋里长了个瘤,破天荒地开始叫我爸爸了。”

    此前,无论在公司或者家里,江灏然都管江鲲叫董事长,而且,除了公事就没有其他交流。他说:“我怕手术失败,见不到儿子成家的一天,于是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说有。”

    秦柏问:“多口问一句,对于这个儿媳妇,你有没有阻挠过,希望灏然找一个门当户对的?”

    江鲲说:“我哪敢反对,怕他连董事长都不肯叫了。再说,我家大业大,不稀罕强强联姻。老余的千金从小喜欢灏灏。老余说他只有这一个独女,将来的家产都是留给她的。我也从未劝过灏灏一句,怕他说我俗。”

    秦柏说:“这就对了嘛,天下的钱是挣不完的。董事长,你今天是有什么事情跟我谈吗?”

    “还真有,家事。”江鲲说。

    “你的家事别告诉我。”秦柏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是不是朋友啊你!前段时间有些事儿你不告诉我,我也不计较,今天特来唠叨几句,你就嫌我烦?”江鲲指着秦柏。

    他继续说:“昨天我问灏灏,董事长职位让给他如何,你猜他怎么说?”

    秦柏知道江灏然会怎么说,但他不讲。

    “灏灏说谢谢,但这位置要坐得理所当然,不是这几个月的代理职务,要么不让,要么让他做法人代表。”

    秦柏垂眼看着手中的茶杯。对,这就是江灏然应该有的作风,他但凡说一句谦让,都算是演戏。

    看到老朋友不说话,江鲲说:“我不是守财奴,彩印公司又算得了,什么都比不上儿子喊我一声爸爸、隔三差五地跟我说几句家常话来得高兴。我打算以后把精力放在纸业公司的生意上,让阿昇跟着我学,他上手后我就放手。”

    秦柏说:“第一,你把二少爷带在身边,灏然肯定要大发雷霆的;第二,彩印公司二少爷有20%的股份,要不你让他把股份都转让给灏然吧。”

    江鲲为难地说:“手掌是肉,手心也是肉。我对芳菲两母子怎么开得了这个口?”

    “你活该!”秦柏说。

    江鲲竟哑口无言。

    过了两分钟,江鲲苦笑起来,说:“是啊,我活该!我说过一生只爱莫云华一人,我没做到;我说过不给灏灏生弟弟妹妹,也没做到。造成他今天的性格,都是我的错!”

    又是一阵相对无言。

    江鲲忽然想起一件陈年旧事,问:“你记得吗?好多年前的一个夏天,我们一家、老钱一家,去你乡下玩。几个孩子玩疯了不愿走,你说把一间旧屋送给灏灏,以后他什么时候想去就去。”

    秦柏笑了,记得,当然记得。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三家人,五个年纪差不多的孩子,大人就划艇钓鱼,几个孩子满田间地头地疯跑,玩了四天还不肯回城。

    当时秦柏说,灏然,秦叔叔有三间屋子,你要是喜欢,我就送你一间,以后你什么时候想来玩儿都有地方住了。

    那个九岁的小男孩认真地说了声“谢谢秦叔叔”,还补充道:“男人大丈夫,言出必行。”

    秦柏笑着说:“我不光记得,在灏然高中毕业后,我还特意去找了他,问他还要不要我乡下的屋子,如果要,就带上证件跟我走。”

    听到这话,江鲲惊讶地问:“你……你不会真的……?”

    秦柏说:“男人大丈夫,言出必行。”

    江鲲摇摇头说:“小儿戏言,怕是已经忘了。你呀,何必如此。”

    秦柏说:“灏然没有忘记,回家拿了证件就跟我回乡下了。你这是什么表情?我老婆都没意见,犯不着你替我心疼。不就一间几十平米的老屋罢了。这十几年,每年春节灏然都到我家拜年,就凭这点,我觉得值了。”

    江鲲对此事毫不知情,也难怪,中间有四五年,江灏然对他冷若冰霜,后来进了公司上班,两人的关系才破冰。

    江鲲转头望向窗外的绿叶,过了很久才说:“你给我出出主意吧。”

    秦柏淡淡地说:“你的家事别问我。”

    江鲲不悦,他也确实找不到几个可以掏心掏肺的人了。

    秦柏说:“让二少爷挂个闲职,每年收分红,他也乐得潇洒快活。”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江二少也在工作能力、刻苦用功上,连江灏然的五分之一也比不上,办公场合也能旁若无人地打游戏,小两口最爱呼朋唤友吃喝玩乐。他最让江鲲满意的是对江灏然毕恭毕敬,在家里嘴巴很甜,哄得两个老人十分欢喜。

    “灏灏说,公司不养闲人。”江鲲说。

    秦柏心想,这分明是逼宫,皇上自愿退位了,其他皇子也不能留下。

    他站起来拍了拍江鲲的后背,说:“董事长,你的家事真的别问我。我要去车间看看,我不在呀,他们会偷懒。”

    江鲲无奈地也站了起来,搭着秦柏的肩说:“走,咱一起去车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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