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江灏然第一次和江鲲一起出差,同行的还有一个业务员和一个助理。江灏然真切见识到父亲的交际能力、谈判能力,还有张弛有度的社交手腕。

    签下第一笔订单的当天晚上,在酒店的露天酒吧,父子两人第一次单独饮酒谈心。

    “爸爸,我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向你学习,以后你每周都要来鲲鹏坐镇。”江灏然说。

    “呵呵呵……灏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谦虚了?好,但我不是去坐镇的。我看着厂房、仓库还有老员工,心里就高兴。”江鲲说。

    “你还那么年轻,就把辛苦经营的企业让位于我,说心里话,有没有一点不舍?不许撒谎。”江灏然说。

    “哈哈哈……才不会呢!我不断地扩充、赚钱,是一个男人的野心,也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你是我的儿子,青出于蓝胜于蓝,我骄傲!真的,没有半点舍不得。”江鲲说。

    两只盛着洋酒的高脚杯在空中轻轻相碰。

    一些难以启齿的话,因为有了酒精的催化,竟然也能启齿了。

    江灏然把自己威胁几个视为老叔父的员工转让股份的事说了,让他再三强调,秦柏叔叔干干净净,是主动转让的。

    其实,这些事江鲲是知道的,只是装聋扮哑罢了。他甚至很佩服儿子才二十九岁就有这样的心计,将来不怕被人欺负。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水清则无鱼,我念在老钱他们三人是开荒牛,三十年来既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只要别太过分,我就容忍了。以前说好的,等他们六十岁退休,干股就收回,我会支付一笔可观的工龄补贴。你只是把进度推前了几年。算了算了,他们有错在先,便不敢有怨言。只是你秦叔叔呀,他是真心把你当子侄。欸,人家的祖屋,你真的不打算还回去?”

    江灏然鹅鹅大笑起来,说:“爸爸,你也知道了?去年秦叔叔生日的时候,我说过还的。但他说,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江鲲笑着说:“这秦柏,我终究有很多地方比不上他。”

    忽然,江灏然把手搭在父亲的小臂上,声音有些颤抖,说:“爸爸,有些事,我不能说,你也别问。反正今天我郑重地跟你说声对不起,你先答应,不管任何事都原谅我,好吗?但我保证,以后绝不再犯浑!”

    江鲲吓了一跳,竟手足无措。他把手掌搭在儿子的手背上,温和地说:“两父子说什么对不起呢!要论起来,是我对不起你妈妈和你,这是我一辈子唯一最大的过错。好好好,爸爸答应,无论你做错什么事,都原谅你。”

    江灏然埋下头,虽然没有将所有事和盘托出,但心中的郁闷消散了许多,整个人如释重负。在不问情由的情况下,父亲亲口原谅了他。

    江鲲慈爱地摸着江灏然的头发,柔情无限,两眼含泪。过了好几分钟,他说:“三十而立,我的灏灏终于长大了,成熟了。明早还要坐飞机呢,早点休息。”

    江灏然慢慢地抬起头,他的深邃眼眸里也闪着泪光。他深呼吸几下,站起来,腰背挺拔,揽过父亲的肩,说:“好,早点休息,明天我们再下一城。”

    第二天下午,会议中场休息的时候,江浩然的手机提示有新邮件,是韩露发来的。他马上走进另一个小会议室,打开了邮件。

    这是一条三分钟时长的短片,几十张照片,除了他生日当天在湿地公园和步行街拍的,还有不知什么时候被偷拍的镜头。每一个画面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每一个正面或侧面,江灏然都又帅气十足!

    背景音乐是《哆啦A梦》的主题曲。江灏然一边看一边笑。

    短片最后的一分钟是他骑自行车的视频。视频中的他少年感十足,迎着风一路飞驰,然后张开双手,自行车一直保持着平衡,从女孩的镜头前闪过,还比了一个V的手势。

    末尾的定格是两张并列的照片,一张是三十岁的江灏然,一张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同样穿着白色连帽卫衣、同样穿着破洞蓝色牛仔裤,同样是撒把子骑自行车。蓝天上打出一行字——江灏然,愿你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

    江灏然拿手机的手都有些不稳了,他心潮澎湃,万万没有想到,韩露拍下了他十几年前的旧照片,别出心裁地剪辑了这条短片!

    历尽千帆,是不是少年难说,但肯定的是,这么多年,从未有一个女孩走进他的心占据他的心。

    江鲲正在喝咖啡,看见火急火燎的江灏然向他跑来。

    “爸爸,我要回茂城,现在。”江灏然说。

    “厂里没事吧?”江鲲担心地问。

    “没事儿,我……”江灏然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说了,“我突然很想念小露。”

    江鲲笑了起来,看来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他问:“坐飞机?”

    江灏然说:“今天只剩一班晚上十点的飞机了,我刚才买了高铁票,到家还不算晚。”他一边往外大步走,一边挥了挥手,“辛苦您啦!”

    在高铁上,江灏然打电话把到达的时间告诉了司机,还让他保密,别跟大少奶说。他想给韩露一个惊喜。

    江灏然到家的时候是晚上九点。远远的,他就看见二楼亮着微黄的灯光,一颗心已不受控制地突突猛跳,像一个怀春的少男。

    推门而进,他首先看到的是坐在沙发上面向门口的哆啦A梦。今天是他出差的第四天,难保这可爱的机器猫已经等了他几个晚上。

    他走过去,从布偶肚子上的口袋摸出一颗糖,撕开包装,放进嘴里,嗯,真甜。

    他放轻脚步走上二楼,在楼梯口便看见女孩的卧室开着门,里面只亮着一盏光线柔和的壁灯,还隐约有音乐声。

    韩露昨天下班回来,孙素梅一看见她,便皱了一下眉,然后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和手心,说:“小露,你发烧了。”

    韩露说:“最近流感高发,有两个同事咳嗽打喷嚏,可能被传染了。婶婶,家里有感冒药吗?”

    孙素梅可不敢胡乱给她药吃,何况江灏然出门前千叮万嘱要她好好照顾韩露,所以马上叫了林医生过来。

    昨晚韩露仍然低烧,幸好今天起床已经退烧了。但孙素梅坚决不让她上班,否则就告诉少爷去。

    无奈,韩露只好请了病假。休息了一天,又吃了药,她觉得已无大碍。

    从小学起,她已经学会了自己去社区卫生站看病,从未享受过生病的厚待。她内心笑道,真是小病是福啊。

    晚上,韩露感觉有点困乏,便在床上躺着。她估计孙素梅晚些会来看她,便一直打开着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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