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灏然来到韩家村时才早上八点。
下车前，他对江达说：“达叔，辛苦你了，你在车上休息一会儿吧。”说完，他自己走下了车。
韩露的奶奶见到江灏然，很高兴也很意外，她往外张望，问：“小露呢？”
一听这话，男人全身凉透——韩露没有回来！
他怕吓着老人，强装镇定，说：“奶奶，我刚好出差空过，顺道来看看你。小露最近一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老人说：“就是大年初二，你陪她一起回来的那一次呀。不过，小露经常打电话回来。”
江灏然问：“上一次她什么时候打过电话回来？”
老人说：“前几天吧，嗯，星期六。每次打电话她都问我有没有腰腿疼痛呀，胃口好不好呀，嘱咐我要多吃肉才有营养、记得喝奶粉吃钙片，倒像是一个家长，而我变成了一个小孩。”
说起孙女儿，老人满脸是笑容。
江灏然说：“小露向公司请了年假，她没有回来，你说会去哪里呢？”
老人反问：“你们分了？连你都不知道吗？”
“没有，没有，只是闹了点别扭，她不肯告诉我去哪里了。”江灏然连忙说。他看着老人茫然地摇头，感到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人，问：“奶奶，小露有没有有可能去了姑姑家，你打个电话问问。”
“不可能，她姑姑和姑父都要上班，表弟表妹要上学，小露不会去麻烦他们的。”老人拗不过江灏然，只好走到固定电话的座机旁，在木椅上坐下。
墙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用特大的黑体字写了三个电话号码，第一个是韩露的，另外两个，江灏然猜那是老人的两个儿女的。
简短的几句谈话后，老人挂了电话，摇摇头，却看见江灏然脸色发白，神不守舍。她问：“小江，你怎么了？”
江灏然盯着墙上的三个电话号码，忽然问：“奶奶，你有没有阿姆的电话？”
老人一下子愣住了，面色变得很僵硬，半晌才缓缓地问：“你怎么知道阿姆？小露也知道吗？”
从奶奶的表情变化，江灏然知道自己的推测是对的。
他挪过小木凳，坐在老人的跟前，双手握住老人粗糙的双手，诚恳地说：“奶奶，小露还不知道。但是她跟我说起小时候的事情，我又查出了张海欣结婚时间比小露出生时间要晚，所以我推测出来了。”
老人的眼眶渐渐红了，湿润了。她看着面前诚恳的年轻人，产生了强烈的信赖，缓缓地说出了积压心底二十几年的秘密。
“小露的妈妈又漂亮又温柔，总爱笑。她下嫁给我儿子是我们韩家的福气。不知怎么的，她渐渐变得闷闷不乐，直到怀上了孩子。后来，我发觉她又整天不开心，问她原因，她又不肯说。”
“我和老爷子安慰她说，我们不会重男轻女，闺女儿更好。她很爱小露，只有对着女儿的时候才会真心地笑。那年夏天，小露还没满周岁，小露的妈妈突然跪在我和老爷子的面前，说她不想待在这个家了，她要离开。”
老人开始抹眼泪，开始呜噎。“我把儿媳妇拉进房间，仔细的查看，就是怕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虐待她。然而并没有，但我听到了更难堪的事！我不能说……韩世财他……我只当没有生过那样不成体统的儿子！”
老人把头埋得很低，已经泣不成声了。过了几分钟，她缓过一口气，继续说：“我和老爷子答应好好照顾小露，等她安顿好了再想办法接过去。韩世财下班回来不见了媳妇，带上几个所谓的兄弟出去找了两天，回来后扬言要去杀了丈母娘一家。”
江灏然浑身发抖，不敢想象当时的情景。
“老爷子扇了他几个耳瓜子，说要是他敢去，就在祠堂门口上吊，让他不容于祖宗、乡里，永世背负忤逆之罪。过了半年，他丢下女儿，去了茂城打工。”老人说道这里，情绪很激动，摇摇欲坠。
江灏然握住老人的手，轻轻地拍打着，问：“后来呢？小露有没有总是嚷着找妈妈？”
老人闭着眼睛，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们告诉她，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工作。还好，过了两年她爸就再婚了。我们再三嘱咐他们，不要告诉小露关于亲生妈妈的事情。刚开始的几年，张海欣没怀上孩子，对小露还算不错，后来她生下自己的儿子，感情就淡了。”
“我呀，编了一个理由来糊弄小露，说人和人之间讲究前世今生的缘分。她跟父母的缘浅，爷爷和奶奶跟她的缘深。那傻丫头也信了。老爷子临走前千叮万嘱，让我一定要长命百岁，替他疼着孙女儿。”说到这里，老人哭了，江灏然也哭了，一老一少呜呜地相对垂泪。
过了许久，江灏然拿出纸巾为老人擦去脸上的泪水，说：“奶奶，小露的妈妈叫什么名字？我一定能找到她。”
“别，千万别。”老人的回答出乎江灏然的意料。“离开后的半年，小露的妈妈打电话回来，说自己的在南方安定下来了，想办法接小露过去。但我和她爷爷反而舍不得，一来她一个女人带着小孩不容易，二来我们是真心舍不得啊。”
“知道韩世财去了茂城，小露的妈妈回来过几次。怕被人发现，每次都是晚上八九点才来，凌晨就走，寒暑假的时候也是这样，但她在南方工作，一来一回的也难啊。”
“每次回来，看到小露健健康康、活泼开朗的，她就给我两老磕头，塞现金。她给小露买很多玩具、文具和零食。后来，她拿到了小露的住址和学校，直接去学校看女儿，比回来韩家村更方便更安全。”
老人指了指固定电话说：“其实我也有手机，这个电话一直不注销，就是为了小露妈妈每年给我打一两个电话报平安。后来，她出国了。”
“所以啊，小江，你千万别去寻人。她有自己的新生活，小露这不好好地长大了吗，又有你这个帅气重情的男朋友。你要是说了真相，她会一辈子难过，明白吗？”
江灏然呆呆地想了很久。他一开始确实不明白，母女团聚不好吗？但他又好像明白了，他不要韩露一辈子难过。
“我知道了，奶奶，我答应你绝口不提这件事，我也答应你一辈子爱护小露。”江灏然说，“可是。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小露收拾东西走了，向公司告了假，手机也关机。奶奶，你说我该怎么办？”
老人沉吟片刻，说：“依我看，小露的性格开朗明理，哪怕一时钻了什么牛角尖儿，她自己慢慢的就会想通，由她去吧。”
江灏然站起来，执笔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写在那张泛黄的纸上，抱了抱老人，说：“奶奶，我先回去了，要是小露给您打电话，你就说我在找她，让她无论如何给我报个平安。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您随时可以找我。”
老人点点头，望着江灏然伟岸的背影，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下车前，他对江达说：“达叔，辛苦你了，你在车上休息一会儿吧。”说完，他自己走下了车。
韩露的奶奶见到江灏然，很高兴也很意外，她往外张望，问：“小露呢？”
一听这话，男人全身凉透——韩露没有回来！
他怕吓着老人，强装镇定，说：“奶奶，我刚好出差空过，顺道来看看你。小露最近一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老人说：“就是大年初二，你陪她一起回来的那一次呀。不过，小露经常打电话回来。”
江灏然问：“上一次她什么时候打过电话回来？”
老人说：“前几天吧，嗯，星期六。每次打电话她都问我有没有腰腿疼痛呀，胃口好不好呀，嘱咐我要多吃肉才有营养、记得喝奶粉吃钙片，倒像是一个家长，而我变成了一个小孩。”
说起孙女儿，老人满脸是笑容。
江灏然说：“小露向公司请了年假，她没有回来，你说会去哪里呢？”
老人反问：“你们分了？连你都不知道吗？”
“没有，没有，只是闹了点别扭，她不肯告诉我去哪里了。”江灏然连忙说。他看着老人茫然地摇头，感到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人，问：“奶奶，小露有没有有可能去了姑姑家，你打个电话问问。”
“不可能，她姑姑和姑父都要上班，表弟表妹要上学，小露不会去麻烦他们的。”老人拗不过江灏然，只好走到固定电话的座机旁，在木椅上坐下。
墙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用特大的黑体字写了三个电话号码，第一个是韩露的，另外两个，江灏然猜那是老人的两个儿女的。
简短的几句谈话后，老人挂了电话，摇摇头，却看见江灏然脸色发白，神不守舍。她问：“小江，你怎么了？”
江灏然盯着墙上的三个电话号码，忽然问：“奶奶，你有没有阿姆的电话？”
老人一下子愣住了，面色变得很僵硬，半晌才缓缓地问：“你怎么知道阿姆？小露也知道吗？”
从奶奶的表情变化，江灏然知道自己的推测是对的。
他挪过小木凳，坐在老人的跟前，双手握住老人粗糙的双手，诚恳地说：“奶奶，小露还不知道。但是她跟我说起小时候的事情，我又查出了张海欣结婚时间比小露出生时间要晚，所以我推测出来了。”
老人的眼眶渐渐红了，湿润了。她看着面前诚恳的年轻人，产生了强烈的信赖，缓缓地说出了积压心底二十几年的秘密。
“小露的妈妈又漂亮又温柔，总爱笑。她下嫁给我儿子是我们韩家的福气。不知怎么的，她渐渐变得闷闷不乐，直到怀上了孩子。后来，我发觉她又整天不开心，问她原因，她又不肯说。”
“我和老爷子安慰她说，我们不会重男轻女，闺女儿更好。她很爱小露，只有对着女儿的时候才会真心地笑。那年夏天，小露还没满周岁，小露的妈妈突然跪在我和老爷子的面前，说她不想待在这个家了，她要离开。”
老人开始抹眼泪，开始呜噎。“我把儿媳妇拉进房间，仔细的查看，就是怕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虐待她。然而并没有，但我听到了更难堪的事！我不能说……韩世财他……我只当没有生过那样不成体统的儿子！”
老人把头埋得很低，已经泣不成声了。过了几分钟，她缓过一口气，继续说：“我和老爷子答应好好照顾小露，等她安顿好了再想办法接过去。韩世财下班回来不见了媳妇，带上几个所谓的兄弟出去找了两天，回来后扬言要去杀了丈母娘一家。”
江灏然浑身发抖，不敢想象当时的情景。
“老爷子扇了他几个耳瓜子，说要是他敢去，就在祠堂门口上吊，让他不容于祖宗、乡里，永世背负忤逆之罪。过了半年，他丢下女儿，去了茂城打工。”老人说道这里，情绪很激动，摇摇欲坠。
江灏然握住老人的手，轻轻地拍打着，问：“后来呢？小露有没有总是嚷着找妈妈？”
老人闭着眼睛，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们告诉她，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工作。还好，过了两年她爸就再婚了。我们再三嘱咐他们，不要告诉小露关于亲生妈妈的事情。刚开始的几年，张海欣没怀上孩子，对小露还算不错，后来她生下自己的儿子，感情就淡了。”
“我呀，编了一个理由来糊弄小露，说人和人之间讲究前世今生的缘分。她跟父母的缘浅，爷爷和奶奶跟她的缘深。那傻丫头也信了。老爷子临走前千叮万嘱，让我一定要长命百岁，替他疼着孙女儿。”说到这里，老人哭了，江灏然也哭了，一老一少呜呜地相对垂泪。
过了许久，江灏然拿出纸巾为老人擦去脸上的泪水，说：“奶奶，小露的妈妈叫什么名字？我一定能找到她。”
“别，千万别。”老人的回答出乎江灏然的意料。“离开后的半年，小露的妈妈打电话回来，说自己的在南方安定下来了，想办法接小露过去。但我和她爷爷反而舍不得，一来她一个女人带着小孩不容易，二来我们是真心舍不得啊。”
“知道韩世财去了茂城，小露的妈妈回来过几次。怕被人发现，每次都是晚上八九点才来，凌晨就走，寒暑假的时候也是这样，但她在南方工作，一来一回的也难啊。”
“每次回来，看到小露健健康康、活泼开朗的，她就给我两老磕头，塞现金。她给小露买很多玩具、文具和零食。后来，她拿到了小露的住址和学校，直接去学校看女儿，比回来韩家村更方便更安全。”
老人指了指固定电话说：“其实我也有手机，这个电话一直不注销，就是为了小露妈妈每年给我打一两个电话报平安。后来，她出国了。”
“所以啊，小江，你千万别去寻人。她有自己的新生活，小露这不好好地长大了吗，又有你这个帅气重情的男朋友。你要是说了真相，她会一辈子难过，明白吗？”
江灏然呆呆地想了很久。他一开始确实不明白，母女团聚不好吗？但他又好像明白了，他不要韩露一辈子难过。
“我知道了，奶奶，我答应你绝口不提这件事，我也答应你一辈子爱护小露。”江灏然说，“可是。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小露收拾东西走了，向公司告了假，手机也关机。奶奶，你说我该怎么办？”
老人沉吟片刻，说：“依我看，小露的性格开朗明理，哪怕一时钻了什么牛角尖儿，她自己慢慢的就会想通，由她去吧。”
江灏然站起来，执笔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写在那张泛黄的纸上，抱了抱老人，说：“奶奶，我先回去了，要是小露给您打电话，你就说我在找她，让她无论如何给我报个平安。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您随时可以找我。”
老人点点头，望着江灏然伟岸的背影，心情久久不能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