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露伸出手,说:“把你家户口本给我看看。”

    江灏然略略低头,拉开办公桌的一个抽屉,找出户口本递了过去。

    刚才,韩露还存着一丝侥幸,管家是跟她开玩笑的。现在,她在户口本的第二页看到了自己的姓名。

    登记卡上,“与户主关系”一栏写着“配偶”,婚姻状况是“已婚”,最下方的一栏“何时由何地迁来本址”,时间是四天前的四月1日,原因是“婚姻迁移”。

    “为什么?”韩露问。

    “你是我江灏然的妻子,当然该把户口迁来我家。”江灏然说。

    “够了,合约已经终止,戏已经演完,要玩过家家的话,婚纱照我们也拍了,算是功德圆满。”韩露拧着眉心说。

    江灏然的脸色变得难看。他问:“小露,你别告诉我,一直以来你对我的关心,对我的好,都是演戏。”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女人也发觉自己表述有歧义,说:“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开开心心地过这几天,洒洒脱脱地结束关系。这一页……”她指着户口本,“上面的名字应该是李画舫。”

    男人松了一口气,恢复了常态。他看着女人严肃认真的表情,不忍再欺瞒下去,将手机的信息打开推了过去。

    来自李画舫的近期信息有两条,发送时间是三月31日晚上九点——

    “灏然,这三天你和韩露过得还好吧?希望我临时起意演的一场戏,能逼你们看清自己的本心。你们都老大不小了,别蹉跎了岁月,错过了眼前人。现在看来,将错就错,也许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我与云龙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经过这件事,我也不打算矫情下去折磨他。昨天我们两家正式吃了顿饭,段家叔叔阿姨待我很好,你无需担心我。灏然,终此一生,我遇不上第二个段云龙,你也遇不上第二个韩露了。让我们彼此祝福,各自安好!”

    泪水模糊了韩露的视线。

    男人满怀希望,此刻女人会扑到自己的怀里,大哭大笑,庆贺事情峰回路转。

    谁料女人却在沉默了几分钟后抬起头,平静地说:“我要离开,我要买房子,接奶奶来住。”

    男人的脸色一下子煞白,结巴着问:“为……为什么?”

    “我要自由。”女人说。

    “你是自由的啊小露,你爱做什么不爱做什么都是自由的。你喜欢上班,你去上班;你喜欢写作,你写;我将客房装修成书房给你用好不好?还有,我把奶奶接过来,咱们一起住。小露,你别离开。”

    女人摇摇头。

    男人百思不得其解,如坠冰窟。为什么?为什么!

    “小露,我爱你,你也是爱我的。”男人从座位站起来,想走过去拥抱女人。

    “你坐下。”女人抬了一下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爱你”三个字突然失效了。李画舫这个阻碍不存在的时候,自己还是选择离开,就像在茶园里说的,她选择回归自己的轨道,哪怕江灏然爱她,哪怕她也爱江灏然。

    “我说过,我是个不婚主义者。”韩露说。

    “为了我,尝试一下不行吗?”男人卑微地请求,眼神竟然透着可怜。

    女人看着一米之隔的男人,他是如此高贵、英俊、富有,多少次自己偷偷地看着他,借故接近,看到他一个难得的微笑便心神荡漾。为什么当了三百七十天的江太太,自己却仍要逃离,这当中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江灏然没有问题,那么是她韩露的问题吗?

    女人没有做出回答,缓慢地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小露,你别走。”男人惊惧地跑前几步,拉住了女人的手腕,他的手却在瑟瑟发抖。

    “我不走,我的身份证还在你那儿呢,能去哪儿?我明天还要上班,放心。”女人挤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走出了书房。

    客房的枕头、被子已经被孙素梅束之高阁,韩露不得不搬来椅子把东西取下来用。她静静地躺在床上,一边痛骂自己的无情和反常,一边追寻着对婚姻恐惧的根源。

    韩世财与张海欣的婚姻无疑是造成婚姻不幸的刻板印象的祸根。那两个人只有在经营小吃店的时候会合拍、有话题,他们之间没有什么生活的情趣,女人经常把离婚挂在嘴边。

    此外,还有邻居的、同学父母离婚的比比皆是。去年,结婚不到一年的颜妍不也离婚了吗!

    韩露在床上翻了个身,抱住被子。但婚姻幸福的人也有啊,比如自己的爷爷和奶奶就很好,总是有商有量的。韩露从未见过他们吵架,偶尔有意见相左,其中一方会退让。

    想到这里,韩露想念爷爷了,爷爷和奶奶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自己这么恐惧结婚了?啊,对了,是自由!韩露突然想通了,只有单身才是真正的自由。

    婚姻跟爱情不同,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一堆家庭关系,还要生儿育女。她想起张海欣的话,如果发现姑爷有不好的地方趁早离了,等到有了孩子,你就脱不了身……

    单身是对自由最大的向往,现在越来越多年轻人选择单身或丁克,就是想过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她就是不愿意被婚姻的枷锁束缚。

    孙素梅不知道房间里有人,直接就走了进来,看到有人躺在床上,先是一愣,然后缓步走了过去。

    “大少奶,没有不舒服吧?”温柔的中年女人弯下腰,摸摸韩露的额头、脸颊,又捂着她的手心。

    出于礼貌,韩露坐了起来,靠在床头。

    孙素梅心想,这小两口一定是闹别扭了,所以也不问,只是给韩露一下一下的捏着手指关节。

    “婶婶,你结婚这么多年,有没有想过离婚?”韩露忽然问了一个很唐突的问题。

    “有啊,曾经有那么几年我总闹离婚。”孙苏梅语出惊人。

    “啊?”韩露听后吃了一惊。

    孙素梅却淡定地笑了,说:“我一直怀不上孩子,连试管婴儿都做过两回,还是没成功。我恨自己,不想老江后继无人,便提出离婚,他就是不同意。”

    韩露呆呆地,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离婚理由,细想一下也能理解。她点点头说:“我懂。”

    孙素梅继续说:“太太生下少爷后,我主动提出带孩子,其实是有私心的,就是满足自己当妈妈的愿望。”

    韩露问:“灏然小时候淘气吗?”

    孙素梅说:“淘气,但也乖。婴幼儿时吃饱了睡,睡醒了笑,可招人疼了!长大了就是一群同龄人的司令,那神气,那骄傲,呵呵……”

    孙素梅说了很多江灏然童年和少年的趣事。韩露听得入迷,结合墙上那些旧照片,脑海就很有画面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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