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媛是被生理上的干渴唤醒了意识。

    喉咙好像冒烟了,又疼又涩,心有灵犀一般,有人把水喂入她的口中,谢媛闭着眼贪婪的吞咽着。

    即使不用眼睛看,谢媛也知道喂她水喝的人是谁,谢媛声音嘶哑的问道:“贺兰,你怎么回来了?”

    他此次出门公干需要三日,若无人通知,他不会来得这般及时。

    “是陆柔珍。”贺兰仪道:“现在别说话,好好躺着,我给你上药。”

    谢媛听说的趴在床上,头靠着忱头,乖乖让贺兰上药。

    贺兰仪很小心,也很仔细,他用的力很轻,可谢媛还是觉得疼,不只是身体痛,更是心中难过。

    陆夫人当着众人的面,毫不容情的羞辱责打她,让她无地自容,精神上受到的折磨更甚于身体的痛苦。

    犹如当日福康公主,司马薇几乎要杀了她,可她似乎都没有这般痛苦。

    谢媛把脸埋在忱中,忍不住无声流泪。她虽出身平民,但与天都这些出生高贵的姑娘一样,也是父母娇惯长大的,她们为何要这样对她?

    贺兰仪的手抚着谢媛的头发,轻声安慰,“媛媛,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

    谢媛恍若未闻,哭得喘不过气来,她此时什么话也不想听,她唯一想念的就是她的爹和娘。

    “媛媛,别哭。”贺兰仪柔声道:“等你伤好后,我们就回杏花村。”

    谢媛一惊,用手强撑起身子,眼含泪水,“真的?”

    “真的,你忘了?我们年前就说好的。”贺兰仪点点头,轻按她的肩膀,“你要快些养好身体。”

    “嗯。”

    谢媛顺从的躺回床上,也许这只是贺兰仪的安慰之言,但谢媛还是接下这个承诺,她的心安定下来,闭上眼睡着了。

    “娘,娘。”谢媛朦朦胧胧听到小决在喊她,睁开眼,果然见贺兰决坐在床边。“娘,你醒了,快吃药,大夫说这药要按时吃。”

    谢媛闭了闭眼,又睁开,她没有眼花。此地并非贺兰府,而是她与贺兰仪旧日居住的宅子,屋中摆设都没有改变。

    视线收回时,谢媛看见床头几案上摆着一碗汤药,正冒着热气。

    她听到右边厨房里传来锅碗翻弄的声响,还有絮絮叨叨说话的声音,李婶与李伯,他们夫妻二人一边闲聊着,一边准备着午饭。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场景。

    昨夜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伤心中,没有发现,贺兰仪居然把她带离贺兰府,回到了旧日家中。

    “小决,你贺兰叔叔呢?”

    “贺兰叔叔守了你一夜,现在睡觉去啦。”

    谢媛喝完药,贺兰决便小心的靠着她,“阿娘,你现在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媛向着儿子灿烂一笑。

    “阿娘,贺兰叔叔的娘亲不喜欢阿娘,她还叫人打阿娘,我以后再也不叫她祖母了,反正她不喜欢我,我也不稀罕。”贺兰决想了想,继续道:“等我长大,有力气了,他们就不能奈何我了,到时候,由我来保护阿娘。”

    谢媛哭笑不得,心中却暖洋洋的,“好,阿娘等着。”

    谢媛安心在旧宅中养病,期间,贺兰府上也有人来过,都被贺兰仪打发了回去。

    再过几日,谢媛的伤彻底好了起来,她看见贺兰仪在收拾行李,心中依旧有着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直到马车驶出城外,谢嫒看着天都在她的视野里变得越来越远,她放下帘子。

    “贺兰,我们真的要回杏花村吗?”

    “当然。”

    沉默了小一会,谢媛猛的扑入贺兰仪怀中,用手勾住他的脖子,恨不得在贺兰仪的脸上亲两口。

    贺兰决用手蒙住眼睛,双眼却从指缝中露出来,“阿娘,我很乖,什么都没看见。”

    谢媛与贺兰仪相视而笑,谢媛转而在小决脸上亲了一口。

    谢媛一家人如游玩般,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们才回到杏花村。

    一进村口,谢媛就看到一副热火朝天的景像,村民们搬着木头,石块来来往往。

    谢媛随手抓住一个路过的年轻人,“你们在干什么,谁家在建房吗?”

    杨小虎先是不耐,待看清人,放下肩上扛的圆木,大声喊:“大家先别干了,看看谁回来了。”

    谢媛与贺兰仪一行人受到村民热烈的欢迎,在回答了父老兄弟婶婶阿姨的各种问题后,终于轮到谢媛发言了。

    她一一问候在坐的各位长辈,分发了礼物,然后问道:“赛伯伯可好,他现在在家吗。”

    赛神医经常出门为人看病,短则两三天,长则一两月离开杏花村。

    “他老人家身体硬朗得很,一顿能吃两碗饭,健步如飞。”小虎抢着回答。

    “阿媛姐,你也看见了,我们正在建房子,赛神医负责筹集资金,现在,他正在家中会客,说来,那个人你也认得……”

    杨金虎的话还没有说完,杨二婶插话打断,“桌上快没水了,还不去打点水过来。”

    明明罐子里还有一半水,怎么就让他去打水?

    杨金虎虽然狐疑,但不敢违抗他老娘的命令,只得去提着罐去厨房打水。

    谢媛好笑,还是这样,小虎一直是村里孩子王,但面对她娘,立刻老虎变成猫。

    “二婶,村里发生什么事了,大家忙忙碌碌的,小虎说是建房子,为谁建房呀?”

    “我带你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一路走进去,谢媛看到许多破损倒塌的房屋,“这是怎么了?”

    “大慨一个月前,连续下了好几日暴雨,许多人家的房屋年老失修,倒塌了。”

    谢媛忙问:“有人受伤了吗?”

    “好在上天保佑,没人受伤。”

    杨婶带着谢媛等人从村头走到村尾,谢媛看见,她家的房子也未能幸免,一面墙壁孤零零的倒在地上。

    只有院中的杏花树依旧挺立,谢媛抚摸着树干,这棵树见证了她成长的点点滴滴,陪伴着她度过了许多充满欢笑和温暖的时光。

    由于多年无人居住,树下东一簇,西一撮,零零散散遍布着野花小草,房屋的墙角也爬满了青苔。

    “如果阿爹和阿娘还在,或者我没有离开就好了。”谢媛说:“这里就不会变得这么荒凉。”

    “不要太过伤感了,阿媛。”杨婶老成持重,“你爹和你娘会理解你的,留在这里,不过是触景伤情。”

    谢媛笑了笑,很快振作起精神,她另有关心的事,“二婶,我爹娘的墓地没被暴雨冲垮吧。”

    “没有。”杨婶笑道:“我和小虎去看过了,坚固得很。”

    谢媛刚放下心,又想起一事,“二婶,重建杏花村够不够?如果不够,我们这里还有。”

    这些年,贺兰仪每月的俸禄都是交给她的,除去日常开销,她也攒下一些钱,虽然不多,但也聊胜于无。

    杨婶刚要回话,隔壁房屋的门打开了,赛神医从里面踱步出来。

    “不用了,钱,你自个留着吧。”

    “赛伯伯,我才离开几年,你就要跟我见外?”谢媛道:“您这样,我会不高兴的。”

    “那你就不高兴去吧。”赛神医不为所动,他向贺兰仪点了点头,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他们的到来。

    赛神医对着贺兰决,乐呵呵的,“小决,有没有想你阿公我呀。”

    “想。”

    赛神医笑得更开怀了,偏有人不识相,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让赛神医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

    谢媛的目光越过赛神医的肩膀,看到了来人,嘴巴惊讶的张开。

    她眨了眨眼睛,不是她眼花,的确是裴牧之,以及有着一面之缘的裴家大姑娘,未来的皇后裴明玥!

    两位金尊玉贵的人物如何到了这个地方?

    “赛伯伯,我有话要与你说。”她把赛神医请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问道:“他怎么在这?”

    “村中遭了暴雨,房屋塌了,没钱修,我救了他两次,向他讨些诊金不过份吧。”赛神医抱怨,“我只是去了一封信,只要钱,谁知他人也跟着来了。”

    “没钱可以找我和贺兰呀。”

    谢媛头大,她对裴牧之是避之唯恐不及,就怕遇见,谁知,怕什么就来什么,她才离开天都,以为可以喘口气,就在这里碰上他。

    “你们能有多少钱?”赛神医道:“贺兰仪来信说,你们已经离开贺兰家,不准备回去了。”

    谢媛脸上的神色格外惊讶。

    赛神医了然,“看来你还不知道他的打算。”

    谢媛顺着赛神医的目光,望向院中,贺兰仪正与裴牧之寒暄,两人面上看着客客气气的,贺兰仪似乎感知到她在看他,抬头看过来,朝她笑了笑,谢媛亦以微笑回报。

    赛神医道:“贺兰仪说,当时回府时,他与贺兰家有过约定,现在对方即然不遵守,那么,不如离去。”

    谢媛咬唇,“其实贺兰仪的爹爹、若贞对我都挺好,还有陆柔珍……”

    谢媛声音越发低沉沮丧,偌大一个贺兰府,那么多的人口,只有寥寥几人与她交好,她做人实在是太失败了,不能与未婚夫的亲人搞好关系也就罢了,反让贺兰仪与亲人生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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