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隔壁的宿舍，温雯先去洗漱，出来看见顾念晨枕着胳膊，趴在桌上，呆呆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念念，累了吧，去洗洗睡吧！”
顾念晨没动，过了一会儿，似是自言自语，又好似在问温雯，“你说，张筱颜的妈妈，知道她随口的一句牢骚，对女儿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吗？”
说完，她轻嗤一声，“肯定不知道，她甚至会沾沾自喜，比起大女儿，小女儿乖巧懂事，学习刻苦，省心！
不过，就算知道，又能怎样？自责，于事无补，伤害已经造成；又或者，她不以为意，认为孩子心思重，想太多？！”
瞧见顾念晨笑容苦涩，目光发直，痴痴地盯着虚空，温雯站那儿，呆愣片刻，缓步上前，在她旁边下，轻拂顾念晨的长发，“念念，你怎么了？”
顾念晨慢慢坐起身，靠在温雯的肩头，蹭了蹭，声音淡淡，“你还记得，最初我是讨厌韩旭的？”
“记得，你觉得他别有用心，”温雯打趣她，“现在想想，真替他冤。”
顾念晨扯了扯嘴角，垂眸，“其实，那是借口，骗你们的！”
“啊？骗我们？”温雯吃惊，眨了眨眼，她歪头看看顾念晨，“那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你现在还讨厌他吗？”
“早就不讨厌了，”顾念晨脱口而出，又不好意思地嘟囔，“我又不是铁石心肠！”
“我就知道！”温雯松了口气，又好奇，“那你当初为什么讨厌他呀？”
顾念晨一时语塞，低眉敛目，半晌，她不答反问：“你觉得，我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话题跳得突然，温雯有点反应不及，想了想，才回她，“私底下，就我了解，顾老师不苟言笑；
在学校，我没上过顾老师的课，但我听郑泽说，他很严谨，对学生严厉负责，是一个好老师！”
顾念晨苦笑，“是啊，是一个好老师！他不苟言笑，对我就像对学生一样，严厉，又没那么负责。”
“啊？我不太明白？”
“我和我爸爸，”顾念晨想了想，无声地笑笑，神色哀伤，“我们之间，除了必要的交流，平时没什么可说的，他也从不管我的学习。”
“从不管吗？！”温雯惊异，“其他时间，我不清楚。但我记得，高二、高三那两年，只要顾老师坐班，你都要跟去办公室晚自习？”
视线渐渐模糊，顾念晨眨眨眼，讽笑一声，双唇颤抖，她竭力平复情绪，“是的，去晚自习，但也仅是‘自习’！”
“不给你私下辅导吗？那我就不明白了！”
“是呀，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忽然之间，非要我和他一起去学校晚自习？”
说着，顾念晨直起身，眼巴巴地看着温雯，眼中含泪，似是在寻求解答，“说是不放心！
我就不明白！我九岁的时候，就开始一个人在家写作业，现在已经十七岁，他开始不放心，早干嘛去了？”
温雯抽出纸巾递过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平息顾念晨的悲愤，她伸手，轻抚顾念晨的手臂。
顾念晨低着头，无意识地撕扯已经揉成一团的纸巾，“如果，只是和家里一样，安静自习，还罢了，反正，我都习惯了，不过就是换个地方而已。
但不是，会不断有学生来问问题，就很烦，很讨厌！”
“太吵了吗？”话落，温雯又觉得不对。
果不其然，顾念晨摇头，嗤笑出声，“每当我取得好成绩，大家惊叹之余，就理所当然的，把这归功于我有个当老师的爸爸！”
温雯想到，作为好朋友，一直以来，自己都不知道，顾念晨是完全靠自己，才取得的好成绩，顿时沉默。
“可又有谁知道，他从不管我的学习，甚至是连一道题，都不耐烦给我讲，”顾念晨很是愤慨，顿了顿，“但他会给他的学生讲，耐心细致地讲，我讨厌他们，有错吗？”
“你没错！”听到这儿，温雯摇头，她终于明白顾念晨讨厌韩旭的真正原因。
吸吸鼻子，咬咬牙，顾念晨继续，“我刚回到父母身边时，很雀跃，终于要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了！
我妈妈温柔明理，但爸爸总板着一张脸，也不怎么说话，有点吓人，我只敢远远地看着他！
我曾偷偷地找妈妈哭诉，爸爸不喜欢我。妈妈说，爸爸很爱我，他只是不会表达，而且工作很累，在学校不停地说话，回到家里，只想静静。”
温雯点头，很是赞成，“嗯，我觉得阿姨说的对，我们现在只是兼职老师，下班后都没力气、也不想讲话，更何况顾老师，几十年如一日！”
“我也相信，慢慢地习惯了，以为爸爸就是这样。但是，六年级的寒假，妈妈工作忙，我跟着爸爸去学校，在办公室写作业。课间的时候，有同学来问问题······”
说到这儿，顾念晨眼神飘向远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时候，“然后，我就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爸爸，温和，耐心。”
她忽然转头，看向温雯，眼神明亮，“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看到爸爸笑，虽然笑容很浅。
我以为，找到了讨爸爸喜欢的方法。我不记得，那天下午，我偷看过他多少次，以求一个好时机；我也不记得，我写了几页习题，就为了找一道合适的去问。
太简单，爸爸会不会觉得我笨；太难，万一爸爸提问，我答不上来怎么办？
终于，找到了合适的题目，寻到合适的时机，我鼓起勇气上前······”
顾念晨抽噎，泪如雨下，温雯一把抱住她，“都过去了，不哭啊！”
“他板着一张脸，很不耐烦，说，他说‘这个知识点，你们这学期第五单元刚学过，自己看书，再想想’，而且，当着办公室那么多老师的面。”
温雯不理解，“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啊？”
“我不知道，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问过他，”顾念晨抬手抹眼，眼神坚定，“我要让他知道，没有他，我照样能学好！”
“嗯，那是，我们念念可是从小优秀到大的！”温雯很自豪。
“可是，我那么努力，才取得的好成绩，别人一句‘她爸爸是老师’，就轻飘飘抹掉我的付出！凭什么？他连一道题都不肯给我讲！
我一边嫉妒那些来问问题的学生，又一边厌弃自己的小心眼！带着这样复杂矛盾的心情，晚自习的时候，我强迫自己坐远点，不看，不听，赶紧写完作业，出去透气！”
温雯惭愧低头，那段时间，郑泽刚掉出尖子班，被勒令在家晚自习，而自己受到他妈妈的怨怪，心中苦闷，没有留意到顾念晨的异常。
抬头瞥见顾念晨气呼呼的样子，电光火石间，温雯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韩旭就是那些问问题的学生之一，原本，眼不见心不烦，大家各安其事，可他喜欢你，有意接近你，你躲不开，就愈发讨厌他！”
“就是，他非要凑到我面前，阴魂不散，就很烦！”
见她终于不再悲伤哭泣，露出傲娇，可爱的模样，温雯逗她，“好啦，别气啦！你讨厌他，很正常！他一点都不冤！”
说完，温雯忽然想起什么，十分懊悔，“那去年夏天，大家一起爬山、去游乐场，你岂不是很为难？”
顾念晨点头，“毕业了，爸爸不再管我，而且，我知道他是被迁怒的，心里愧疚，想弥补他，就忍了。”
“嗯，你还是这么通情达理！”温雯点点头，又歪头挑眉，“那你现在喜欢韩旭吗？我看他好像还是喜欢你。”
顾念晨迟疑片刻，摇头，“我现在，是真把他当朋友，所以很为难。”
“我明白，你别太在意，慢慢来吧，谁也说不准将来会发生什么。”
“嗯，”顾念晨无奈点头，“谢谢你，温雯，幸亏有你在，不然，听了张筱颜的事，我这会儿肯定捂在被窝里，一个人哭呢。”
温雯睨一眼她，“咱俩之间，还需要说谢谢？去洗漱吧！”
顾念晨颔首，忽然问：“你怎么不回去见郑泽，反而来渭城兼职？”
温雯垂头丧气，不敢直视顾念晨，“他考了高分，却报凌城师范，担心他妈妈生气，迁怒于我，而且他还要照顾卧床的爸爸，就让我先等等，开学再见。”
顾念晨无力吐槽，“也好，时间过得很快的，你都等了一年，也不差这几天。”
已经很晚，两人各自躺下，顾念晨却迟迟无法入睡，“都一年了，韩旭还没放弃吗？他难道就没发现，真实的自己，和最初吸引他的那个顾念晨，完全不一样？”
翻个身，她又控制不住地疑惑，“韩旭知道自己曾讨厌他吗？当初，自己拒绝他的表白，那么刻薄，毫不留情，他心里怎么想？
顾念晨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而远在临水的韩旭，同样夜不能寐。
窗外明月高悬，韩旭靠在床头，捏着顾念晨的画像，怔怔出神，良久，他眼睛一亮，清俊的眉眼愈加夺目。
拿过手机，韩旭坐起身，“哒哒”敲击一阵后，又放下，他闭眼，放松身体，倚着床头，勾起唇角，似乎沉浸在喜悦中。
“念念，累了吧，去洗洗睡吧！”
顾念晨没动，过了一会儿，似是自言自语，又好似在问温雯，“你说，张筱颜的妈妈，知道她随口的一句牢骚，对女儿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吗？”
说完，她轻嗤一声，“肯定不知道，她甚至会沾沾自喜，比起大女儿，小女儿乖巧懂事，学习刻苦，省心！
不过，就算知道，又能怎样？自责，于事无补，伤害已经造成；又或者，她不以为意，认为孩子心思重，想太多？！”
瞧见顾念晨笑容苦涩，目光发直，痴痴地盯着虚空，温雯站那儿，呆愣片刻，缓步上前，在她旁边下，轻拂顾念晨的长发，“念念，你怎么了？”
顾念晨慢慢坐起身，靠在温雯的肩头，蹭了蹭，声音淡淡，“你还记得，最初我是讨厌韩旭的？”
“记得，你觉得他别有用心，”温雯打趣她，“现在想想，真替他冤。”
顾念晨扯了扯嘴角，垂眸，“其实，那是借口，骗你们的！”
“啊？骗我们？”温雯吃惊，眨了眨眼，她歪头看看顾念晨，“那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你现在还讨厌他吗？”
“早就不讨厌了，”顾念晨脱口而出，又不好意思地嘟囔，“我又不是铁石心肠！”
“我就知道！”温雯松了口气，又好奇，“那你当初为什么讨厌他呀？”
顾念晨一时语塞，低眉敛目，半晌，她不答反问：“你觉得，我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话题跳得突然，温雯有点反应不及，想了想，才回她，“私底下，就我了解，顾老师不苟言笑；
在学校，我没上过顾老师的课，但我听郑泽说，他很严谨，对学生严厉负责，是一个好老师！”
顾念晨苦笑，“是啊，是一个好老师！他不苟言笑，对我就像对学生一样，严厉，又没那么负责。”
“啊？我不太明白？”
“我和我爸爸，”顾念晨想了想，无声地笑笑，神色哀伤，“我们之间，除了必要的交流，平时没什么可说的，他也从不管我的学习。”
“从不管吗？！”温雯惊异，“其他时间，我不清楚。但我记得，高二、高三那两年，只要顾老师坐班，你都要跟去办公室晚自习？”
视线渐渐模糊，顾念晨眨眨眼，讽笑一声，双唇颤抖，她竭力平复情绪，“是的，去晚自习，但也仅是‘自习’！”
“不给你私下辅导吗？那我就不明白了！”
“是呀，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忽然之间，非要我和他一起去学校晚自习？”
说着，顾念晨直起身，眼巴巴地看着温雯，眼中含泪，似是在寻求解答，“说是不放心！
我就不明白！我九岁的时候，就开始一个人在家写作业，现在已经十七岁，他开始不放心，早干嘛去了？”
温雯抽出纸巾递过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平息顾念晨的悲愤，她伸手，轻抚顾念晨的手臂。
顾念晨低着头，无意识地撕扯已经揉成一团的纸巾，“如果，只是和家里一样，安静自习，还罢了，反正，我都习惯了，不过就是换个地方而已。
但不是，会不断有学生来问问题，就很烦，很讨厌！”
“太吵了吗？”话落，温雯又觉得不对。
果不其然，顾念晨摇头，嗤笑出声，“每当我取得好成绩，大家惊叹之余，就理所当然的，把这归功于我有个当老师的爸爸！”
温雯想到，作为好朋友，一直以来，自己都不知道，顾念晨是完全靠自己，才取得的好成绩，顿时沉默。
“可又有谁知道，他从不管我的学习，甚至是连一道题，都不耐烦给我讲，”顾念晨很是愤慨，顿了顿，“但他会给他的学生讲，耐心细致地讲，我讨厌他们，有错吗？”
“你没错！”听到这儿，温雯摇头，她终于明白顾念晨讨厌韩旭的真正原因。
吸吸鼻子，咬咬牙，顾念晨继续，“我刚回到父母身边时，很雀跃，终于要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了！
我妈妈温柔明理，但爸爸总板着一张脸，也不怎么说话，有点吓人，我只敢远远地看着他！
我曾偷偷地找妈妈哭诉，爸爸不喜欢我。妈妈说，爸爸很爱我，他只是不会表达，而且工作很累，在学校不停地说话，回到家里，只想静静。”
温雯点头，很是赞成，“嗯，我觉得阿姨说的对，我们现在只是兼职老师，下班后都没力气、也不想讲话，更何况顾老师，几十年如一日！”
“我也相信，慢慢地习惯了，以为爸爸就是这样。但是，六年级的寒假，妈妈工作忙，我跟着爸爸去学校，在办公室写作业。课间的时候，有同学来问问题······”
说到这儿，顾念晨眼神飘向远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时候，“然后，我就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爸爸，温和，耐心。”
她忽然转头，看向温雯，眼神明亮，“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看到爸爸笑，虽然笑容很浅。
我以为，找到了讨爸爸喜欢的方法。我不记得，那天下午，我偷看过他多少次，以求一个好时机；我也不记得，我写了几页习题，就为了找一道合适的去问。
太简单，爸爸会不会觉得我笨；太难，万一爸爸提问，我答不上来怎么办？
终于，找到了合适的题目，寻到合适的时机，我鼓起勇气上前······”
顾念晨抽噎，泪如雨下，温雯一把抱住她，“都过去了，不哭啊！”
“他板着一张脸，很不耐烦，说，他说‘这个知识点，你们这学期第五单元刚学过，自己看书，再想想’，而且，当着办公室那么多老师的面。”
温雯不理解，“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啊？”
“我不知道，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问过他，”顾念晨抬手抹眼，眼神坚定，“我要让他知道，没有他，我照样能学好！”
“嗯，那是，我们念念可是从小优秀到大的！”温雯很自豪。
“可是，我那么努力，才取得的好成绩，别人一句‘她爸爸是老师’，就轻飘飘抹掉我的付出！凭什么？他连一道题都不肯给我讲！
我一边嫉妒那些来问问题的学生，又一边厌弃自己的小心眼！带着这样复杂矛盾的心情，晚自习的时候，我强迫自己坐远点，不看，不听，赶紧写完作业，出去透气！”
温雯惭愧低头，那段时间，郑泽刚掉出尖子班，被勒令在家晚自习，而自己受到他妈妈的怨怪，心中苦闷，没有留意到顾念晨的异常。
抬头瞥见顾念晨气呼呼的样子，电光火石间，温雯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韩旭就是那些问问题的学生之一，原本，眼不见心不烦，大家各安其事，可他喜欢你，有意接近你，你躲不开，就愈发讨厌他！”
“就是，他非要凑到我面前，阴魂不散，就很烦！”
见她终于不再悲伤哭泣，露出傲娇，可爱的模样，温雯逗她，“好啦，别气啦！你讨厌他，很正常！他一点都不冤！”
说完，温雯忽然想起什么，十分懊悔，“那去年夏天，大家一起爬山、去游乐场，你岂不是很为难？”
顾念晨点头，“毕业了，爸爸不再管我，而且，我知道他是被迁怒的，心里愧疚，想弥补他，就忍了。”
“嗯，你还是这么通情达理！”温雯点点头，又歪头挑眉，“那你现在喜欢韩旭吗？我看他好像还是喜欢你。”
顾念晨迟疑片刻，摇头，“我现在，是真把他当朋友，所以很为难。”
“我明白，你别太在意，慢慢来吧，谁也说不准将来会发生什么。”
“嗯，”顾念晨无奈点头，“谢谢你，温雯，幸亏有你在，不然，听了张筱颜的事，我这会儿肯定捂在被窝里，一个人哭呢。”
温雯睨一眼她，“咱俩之间，还需要说谢谢？去洗漱吧！”
顾念晨颔首，忽然问：“你怎么不回去见郑泽，反而来渭城兼职？”
温雯垂头丧气，不敢直视顾念晨，“他考了高分，却报凌城师范，担心他妈妈生气，迁怒于我，而且他还要照顾卧床的爸爸，就让我先等等，开学再见。”
顾念晨无力吐槽，“也好，时间过得很快的，你都等了一年，也不差这几天。”
已经很晚，两人各自躺下，顾念晨却迟迟无法入睡，“都一年了，韩旭还没放弃吗？他难道就没发现，真实的自己，和最初吸引他的那个顾念晨，完全不一样？”
翻个身，她又控制不住地疑惑，“韩旭知道自己曾讨厌他吗？当初，自己拒绝他的表白，那么刻薄，毫不留情，他心里怎么想？
顾念晨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而远在临水的韩旭，同样夜不能寐。
窗外明月高悬，韩旭靠在床头，捏着顾念晨的画像，怔怔出神，良久，他眼睛一亮，清俊的眉眼愈加夺目。
拿过手机，韩旭坐起身，“哒哒”敲击一阵后，又放下，他闭眼，放松身体，倚着床头，勾起唇角，似乎沉浸在喜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