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考名牌大学,要一步步靠近璀璨明亮的星星。而月考,是她检验自己的台阶。回学校的第一节课,没等到成绩公布。听前桌说,改完了,还在统计。

    悬着的心,什么时候才死掉?

    苗锦郁脸贴着书,睫毛和书面摩擦出轻微声,她不自觉叹气,宋岭乐学她,与她面对面趴着,“怎么啦,我的小苗苗,叹什么气啊。”

    “失恋了?”宋岭乐知道她愁什么,逗她,“看上哪个帅哥了,去告白啊,大不了就是被拒咯。”

    “那你怎么不去告白?”苗锦郁故作纯真,柔声问她。和他们久了,耳濡目染他们那套。

    宋岭乐心虚挑眉。

    那天晚上,苗锦郁很笃定,宋岭乐为什么执意搬到他们对面。因为对面,住着她喜欢的少年。

    宋岭乐时常被傲娇嘴欠少年气得跺脚,在食堂故意犯花痴,说喜欢温柔,阳光少年,会鼓励关心她,个子不用太高。要有思想有文化,喜欢文学,会写诗。

    她说不喜欢理科生,尤其是数学竞赛班的,打死不考虑。

    数学竞赛班,苗锦郁只认识盛临。

    那天从他们家出来,宋岭乐在生闷气。苗锦郁知道为什么,因为玩游戏时,一群男生说的话题宋岭乐不知道,尤其那句“盛临,你们班班花在叫你组队参加数学竞赛,参加吗?”

    盛临目不离屏,想都没想,“为什么不参加?”

    “她不是告白过,不尴尬?”

    “为什么尴尬?”

    苗锦郁那双洞察一切的目光,像剑刃刺透黑暗,光透进来,人会下意识躲避。宋岭乐目光躲闪:“我跟谁告白?整个学校的男生都好丑,入不了本公主的眼。”

    “是吗,那我去和他告白好了。”

    宋岭乐坐直,扬下巴,“去啊,盛临那臭脾气,淬毒的嘴,你能容忍?”她才不信苗锦郁会去,嘴快过脑,那个名字说出来后意识到说漏嘴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将下节课的书拿出来,闷闷说:“一个二个眼那么毒做什么,非要看我笑话。”

    苗锦郁也坐起来,小心翼翼说:“对不起,我没想看你笑话。”

    宋岭乐看着易碎的泥娃娃,说不用道歉,她没生气,只是联想到梁司聿,每次私下就此事拿捏她,无可奈何又气得牙痒痒。

    上课铃响,话题打住。

    苗锦郁拿出笔和本子,听着物理老师一句‘这次我们班的物理整体很差,年级倒数,我不知道你们平时在干什么,一问都懂,一做全还我了,都在不懂装懂?’

    苗锦郁很难不对号入座,虽然她没有,但止不住别人这么想,她考得多糟糕,大抵有数。就这么一句话,苗锦郁的情绪更沉,宋岭乐安慰她:“不要杞人忧天嘛,开心点,一会儿陪我去音乐教室玩玩?”

    苗锦郁点头,可她控制不了,就像控制不住心跳频率,脸红程度,她控制不住焦虑。唯一能的,就是转移注意力,让自己不深陷情绪沼泽。

    ——

    下午放学,梁司聿一行人打完球,去田径场和程久桉汇合。程久桉做事拖泥带水,梁司聿几番催促,他才去器材室放铅球。

    几人准备去新开的火锅店,梁司聿背着斜挎包,指尖转篮球,被盛临勾着肩,两人小声说什么玩笑话,梁司聿眉眼带笑,不怀好意的笑。

    走了一半,程久桉急刹车,“完蛋,我游戏机落器材室了!”

    其他几人骂骂咧咧,“程久桉!你什么时候进学校能带上脑子,不是丢这,就是忘那!”

    梁司聿和盛临没说话,但眼神不比语言杀伤力小。

    “就是你们刚刚一直催,你们催,我就慌神,一慌神就忘了。”他的游戏机在双肩包里,双肩包也留在器材室没拿。

    “哎呀,绕回去就五分钟,很快!”

    “我不能没有老婆,晚上会失眠,睡不着!”

    几人不情不愿往回,器材室在艺术楼的二楼。程久桉到门口,摸兜才想起,钥匙他刚刚给同学了。程久桉假装继续摸兜,上衣下裤,一共就那么几个兜,他来回翻,不忘配上两句:“咦?钥匙呢?”

    “我记得在这。”

    他不敢回头,一双双目光,可以把他碎尸万段。最后,程久桉硬着头皮说,他下楼去接钥匙,同学送过来。

    梁司聿:“最后给你十分钟。”

    同学早回家了,他在楼下像热锅蚂蚁来回走,绕到窗户处,看了几眼准备借助歪脖子树爬上去。树干和二楼边缘台阶有距离,他腿长,能迈过去,咬咬牙,他可以的。

    程久桉的上肢力量爆发性强,下肢略弱。从树干迈腿到对面,手得紧紧抓力,程久桉试探性迈过去,越试越害怕。做了好一会儿自我斗争,程久桉一咬牙,用力迈。

    树下突然一声:“程久桉——你在干什么!”

    下一秒,□□落在草坪的闷响声,惨绝人寰的叫声以及女生的尖锐叫声混杂,传进艺术楼内部。

    “糟了!”

    ——

    医院急诊科。

    “好痛,好痛——比生孩子都痛。”

    “老天爷,我这辈子造什么孽了,我为人挺好啊,讲义气,善良,帅气幽默,公益捐赠我也回回没落下啊,功德事几大箱都装不完,为什么要遭大罪!”

    “该死的宋岭乐,这事跟她脱不了关系,从今天起,我和她势不两立。”

    宋岭乐和苗锦郁从音乐教室下来,走远艺术大楼两步就看到树上有个鬼祟影子,宋岭乐以为他猥琐,想偷窥艺术生跳舞,或者更隐私的事。故意大吼一声,哪知道、出事了。

    “嘶——哦哟哟,痛啊,摔死算了,死了就不痛了。”

    梁司聿和盛临陪他坐在候诊椅,两个女生去给他拿拍片报告。

    梁司聿:“不是我说,那么点距离你都迈不过去,摔个狗吃屎,鬼哭狼嚎,不嫌丢人?”

    程久桉178的身高,穿鞋180,也算大个,不过是傻大个。横扫他一眼:“我都这样了不知道哄哄?”

    他不服气,“你以为你比我高就能迈过去?”

    “你去试试,有多卡裆,扯蛋!”

    盛临:“......”

    梁司聿转换语气,哄他:“你别嚎了,回去我就帮你打赛季末排位。”兄弟五人痴迷于同款游戏,时常网吧一排开黑。

    程久桉不敢轻信,“真的?”他技不如人,排位赛不抱大腿上不去。卡在黄金迟迟上不去,拜托梁司聿,他不应。盛临也不理人!

    S3赛季是十一月结束,程久桉要冲刺,那帮体育生都比他段位高,他不服。

    “真的,给你上钻石。”2013年的那款游戏,顶级段位就是钻石。

    程久桉看向盛临:“你听到他说的没?给我做见证。”

    盛临比梁司聿有耐心,“听到了,你乖乖听医生话,做个男子汉咬牙坚持一下。回去就算他不打,我也给你打。”

    程久桉伸出小拇指:“拉钩。”

    梁司聿:“......”

    盛临:“......”

    话说完,两女生从转角现身,程久桉强行拖过两人的手拉钩盖章,又哼哼唧唧让女生快点,身旁两人架着,见医生去。

    往后一星期,程久桉在病房躺着,爸妈从外地赶回来了。他们,也只能在课余时间来陪程久桉。

    程久桉住院第三天,成绩出来了。那时学校有荣誉榜,全年级排名公之于众。不像十年后,一切讳莫如深。

    苗锦郁手心攥着汗,在密密麻麻的名字里认自己。生怕看漏,逐一的,细细的找,目光每挪一位,心就往下沉一位。海底无尽深,心就无限下坠。

    最后,她的目光定住,心里咯噔,第……782名。新生共1840名学生。

    中午,宋岭乐喊她吃饭,她摇头,“你去吧,我不饿。”

    宋岭乐没有强求,她喊着梁司聿他们出去吃,顺路给她带。梁司聿随口问:“不吃饭?减肥?”

    宋岭乐:“没考好,心情不好。”

    “她考多少?”

    “782,班里第28。”

    梁司聿:“这有什么值得心情不好的?”

    盛临:“高处不胜寒,你不懂,就少说话。”其实他也不能共情,只是话这么讲。

    梁司聿耸耸肩,没接话。他确实不觉得多大点事,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他的嘴那么挑,也没因为不喜欢吃就绝食不吃饭。

    无论如何,饭得吃。

    宋岭乐喜欢盛临,是和梁司聿对比起来,盛临要有温度得多,虽然嘴也欠。这次高居榜首的是梁司聿,第三是盛临。只要他们俩在,几乎包揽前一二。宋岭乐没去看,只是听苗锦郁说了嘴。问他们第二是谁,盛临想了想,“叫、叫夏广、什么来着。”

    “夏广易?”

    “我们班的,还是我们前桌呢。”

    “好像是。”

    宋岭乐感慨:“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那个男生不怎么说话,带着眼镜,她印象不深,等会儿回去好好沟通,交流经验。

    他们是普通班,前面有两个竞赛班,一个火箭班,简直寒门出贵子。

    梁司聿想起来,问宋岭乐排倒数第几。宋岭乐自然不会说,底气不足:“姐的事,你少管。”

    盛临拆她台:“1105。”

    梁司聿的眼神戏谑来回,“当哥的要反思了,怎么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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