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锦郁问过他,怎么会加入广播站。无论他是否忙得不可开交,总会留一天时间给广播站。

    他说,为了让大家知道他的歌品多牛掰。

    他时常说话不正经,真实性有待考究。不过这番话,她信。因为她有幸接过他的另一半耳机,说是新歌,歌应景,小众宝藏,又或者让她看歌词。

    她对他已经了解到,他带着耳机沉浸自己世界时,大致能猜出是哪类歌。Jay的反方向的钟,爱在西元前。还是Eason的富士山下,一丝/不挂又或者任我行。又或者一些摇滚或英文歌。

    说到那首爱在西元前,文理分科后他让她听的,说学历史用。她听了,也爱上了周杰伦。

    他喜欢的歌很杂,很泛,充分体现他的爱好涉及之广。除了经典流行,他的耳机里还有民谣和摇滚。

    苗锦郁尝试听过,除了周杰伦和陈奕迅,其他听不来。梁司聿只会吐槽她的眼光有待提高。可他不知道,遇到他之前,她只会唱苗歌。

    苗锦郁静静欣赏,她喜欢少年的嗓音,后来有人问她,喜欢他是一见钟情吗,是因为皮囊吗?她都摇头说不是,只是那个中午,她拼死咬唇不让自己落泪的中午,是他的嗓音抚慰她,像蝴蝶轻吻落花。

    等他唱完,苗锦郁才匆匆赶去厕所,忍太久了。她出来时,正好遇到挂电话的他。梁司聿要买可乐,她说贵。他扬下巴:“那出去,去超市。”

    他们一前一后穿过光线昏暗的走廊,走出大门出去寻超市。

    那条街清一色的酒吧,KTV,夜店,并无小超市或零售店。他们去的KTV是中午档,其他店不到夜幕不开门,街上阒寂一片。像荒废街道,只有他们两个,慢悠悠向前。苗锦郁左看右看,喃喃:“没看到超市。”

    梁司聿不答转问她估分如何,她只说稳定发挥,有没有超预估,她说交给老天。她转而问他,梁司聿说轻轻松松,洒洒水。

    她说羡慕,高考对他而言如同游戏,对她却是豪赌一场。

    “人生处处是赌博,只是高考我没赌,也许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我在孤注一掷。”他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痛苦源于比较,如果真要比,只和过去的自己比。”

    宋岭乐说他是鸡汤大师,真没说错。不过他向来点到为止,不会让人反感。

    “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的话为什么不高兴?”他的话题飞速掠走,她嗯了声,没懂他另有所指。她的不高兴没藏住,在商场时心不在焉,出租车上出神叹气,KTV里她的表情才好了些。

    “因为你爸再婚?”

    “......嗯。”她说:“你是受宋岭乐所托?”聪慧如她,这才反应过来,真的买可乐吗?

    “嘁......她使唤得动我?”

    “那你真的想喝可乐?”

    梁司聿拍她头,“当然!”

    实在没有小超市,两人走去一公里开外的麦当劳买,顺路坐下。梁司聿说话向来看心情,不看对面人。他只戳人痛楚,挑开她的遮掩。

    “以前你爸只爱你,现在要将注意力分散给别人,而且那个人还有孩子,所以你的占有欲爆发,内心深处反对,反感。是不是这样?”

    “......不是。”

    “那就开心的,做你爸的底气。他一直都为你骄傲,大大方方参加婚礼,你又不是拿不出手。”苗强开玩笑提过让她准备一段词,上台,她沉默以对。刚才宋岭乐说了出来,责备他爸爸丝毫不考虑女儿的感受。

    “有点难。”她不想上台,只想默默吃完饭,当透明人,直到婚礼结束。

    “所以,你还是吃醋,担心被抛弃,害怕她使绊子,吹枕边风。”梁司聿将冰可乐推到她面前,说解暑。

    苗锦郁泄气,“那该怎么说服自己,才能开开心心的,去参加婚礼。”

    那眼神很像路边风水摊上,迷茫人问‘大师我什么时候才能发达,赚大钱’一样,梁司聿气笑了,“我怎么知道。”

    “别拧巴,不开心就是不开心,何必装。”

    他说,如果实在说服不了自己,去婚礼成心为难自己。没必要。永远成全他人,委屈自己,后果只能自己买单。“苗锦郁,采纳一次我的话,没那么难。”

    他让人和苗强谈一番,不开心就不参与。婚礼唯一无法缺席的是新娘,不是她。

    爸爸的人生,女儿不一定全程参与。

    她确实不开心,也不想强撑,拧巴着,拉扯着,情绪复杂的坐台下。如果是其他人,她也许能完美掩饰。可那人是她爸,她真的不确定会不会在那时刻崩溃哭成泪人。

    “真的可以不去吗?”

    “当然,把重心放自己身上,自己开心比任何重要。听听师父的话,徒儿!以后想我教你,都没机会!”

    是啊,隔着大洋彼岸,他们之间没有机会,无论任何。

    苗锦郁鲜少抛却分寸感,小鹿般的双眸湿软,灵动看着他:“那你去国外读书,还回来吗?”

    “到时候再说。”不是客套话,一切早早计划又有什么用,计划赶不上变化。他补充:“看我妈在哪儿,愿不愿意定居国外。”

    “哦。”她假装不知道什么,垂眸躲避他那红外线般的目光。

    “你怎么知道我爸妈离婚了?”

    “什么,他们离婚了吗?”

    “太浮夸,你的演技。”

    “我就算不了解你,我也了解宋岭乐,她憋得住才有鬼。”

    她是过来人,想安慰他:“其实不是大事,跟谁都一样。”

    他嗤笑:“我十八了,成年了,不用判给别人。不是你,身份证都借不了。”网吧要成年人身份证才能进,他是说想借她身份证开机子都不行。

    “明年就可以借......”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明年他回来不回来是一回事,再说,他不需要。

    “你到时候记得发两张照片给我看,分享国外的趣事,等以后我出国,我就知道怎么顺向思维,不丢人。”

    “好说。”

    可乐见底,两人往回走。

    ——

    毕业宴会是班干部商讨得出的餐厅,好巧不巧,和梁司聿他们相邻。班级互窜,大家唱歌喝酒,盛临站在台前,手拿酒杯,祝词一连串,开玩笑:“大家终于不用背着老班喝酒,抽烟,谈恋爱了。老班也不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难。敬老班。”

    他们班人纷纷举杯,隔壁苗锦郁他们班起哄,问:“司神,有没有背着大家谈恋爱啊?”

    “想打探我目前的感情状况直说,拐弯抹角的做什么!”

    “那司神现在有女朋友吗?”

    “没有。”

    “啊——我有机会吗?”

    “没有。”

    他开玩笑的语气,语速快到没过脑,紧接女生的句号,不给女生留喘气空间,让大家笑作一团,纷纷调侃女生,除了胆量,什么都没有。

    苗锦郁只笑,不参与。她习惯于此,在任何人群里做边缘,陪衬人物。若聚光灯突然聚焦在她,她只会浑身不自在,局促。

    盛临陪宋岭乐,两人全程屏蔽外界,剥虾吃虾,喝饮料咬耳朵。

    在她们这边的聚会,自然而然会有她的戏份,很多。只是她不接茬,沉默,干笑应对,久而久之,他们就放过她。

    那天晚上,她被灌酒,有男生替她挡,实际上没喝太多。也寻了个借口,提早离去。

    餐厅在学校附近,苗锦郁就近原则回到出租房,没想好怎么面对苗强婚礼这事,正好思考一下。夜里十一点,宋岭乐打来电话,说和醉鬼在出租车上,要她下来接人,而小情侣要去看夜场电影,没空。

    苗锦郁无奈,披上外套匆匆下楼。

    梁司聿酒量不好,她听说过,但没见过。那晚,她彻底见识了,平日多高冷,傲娇拽哥,双夹酡红,眼皮几度上翻才能抬起来看她,嘴里含糊不清说什么,她要凑很近很近才听得见。

    梁司聿醉得重心不稳,只靠着她。

    盛临和宋岭乐坐回出租车,在车里和她招手,郑重将兄长托付给可信任之人。

    “诶.......”苗锦郁想说什么,回应她的只有一排尾气。

    梁司聿没有醉得不省人事,能走,只是从小区门口到进楼栋,艰辛的是苗锦郁。拉着扯着,才让人转向,避开障碍物,上阶梯,下阶梯。

    实在没办法,挽着他的胳膊,强行将人拉到楼栋里。

    他在碎碎念,苗锦郁听得发笑,想录下来,但又不敢招惹他,他很记仇的,会加倍报复。

    梁司聿进了一楼开始耍赖,不走了,非说到家,要脱鞋脱衣服。苗锦郁几番拦他,才不至于在监控下丢人。他念念叨叨:“你想看、看吗?”他左右掏口袋。

    她凑近:“看什么?”

    “看我的帅气。”

    “......”怎么总下意识相信他,哪怕这个时候了。

    他长臂一揽,锁她喉,搭她的肩,凑耳畔:“我知道你、你是谁。”

    “我是谁?”

    “苗锦郁。”他的重心完全倒向她,嘴唇贴她的耳朵,她的心脏,高悬一瞬,再猛烈俯冲。他压低声音:“你喜欢我吗?”

    “为什么问这个?”

    “她们都喜欢我,你、你呢?”

    苗锦郁没办法回复,沉吟许久,就那么站着。他的头远离她了些,低声说什么,她闻声偏头,想问他说什么。可他的头摇摇欲坠,寻支撑点。而她就那么偏一下,和他的唇擦肩而过。

    如果说他在她耳畔吹酒气,贴耳朵,她心跳麻痹。那这个吻,应该是心脏骤停前的急剧放大情绪,是瞳孔扩散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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