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岭乐笑得打滚,话说不完整。苗锦郁默不作声听着,不耽误自己手上事。等她笑够了,问人还在听吗,她有事说。

    苗锦郁往手上倒爽肤水,应声。

    “我的房子租出去了,以后有动静的话,应该不是我,注意着装。”

    当初苗锦郁大学四年和工作四年攒的钱购置一套一百四十平的房子,宋岭乐非要黏着她,要兑现做邻居的承诺。买了她楼上那套。

    并且打通,相当于复式。楼梯上端有扇门,钥匙只在她们俩手中。

    宋岭乐做空中飞人,很少回来住。她不缺钱。苗锦郁问她租出去做什么。

    她胡诌,说:“换了套新家具,让人先吸吸甲醛。”

    “租给谁?”

    “我不知道,全权交给中介。”

    “钥匙收好,明天我要加道锁。”她埋怨人打通做什么,危险系数上升。宋岭乐哼声:“我想离你近一点,错了?”

    “倒没有。”

    苗锦郁和她闹了几句,挂断躺上睡觉。至于楼上是谁,总归会遇到,宋岭乐顾左右而言他,明显事态不简单。

    第二天是周六,楼上的家具摩擦地面声,一次比一次大,将她从梦中拉扯出来。她的烦躁按捺不住,掀被子,披上外套上去。

    门大大敞开,工人们让她借过,他们要搬沙发进去。苗锦郁侧身让道,礼貌问:“你好,我想请问一下房主在吗?”

    “他在楼下。”

    她双手环抱,等着始作俑者。

    客厅的陈设全撤出来,换成灰黑色系的家具。家具logo她认识,酒店做高奢线,和这个家居品牌有合作。品牌中华区的CEO,她见过几次。

    宋岭乐喜欢暖系,各种彩色家电,挂饰,摆件,客厅风格很童趣风。看得出这人很嫌弃,一件没留,客厅空空如也。

    她漫无目的打量这人品味。

    电梯叮一声,她看向电梯口,等着他出来。看到来人时,她冷哼一声,果不其然,宋岭乐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出租。

    她冷冷说:“我说谁这么大早扰民,是你啊。”

    始作俑者穿得时尚,咖色衬衫外套内搭白T,一条黑色直筒休闲裤。尤其与她对比,不修边幅,睡衣拖鞋,松垮丸子头下散着几缕逃脱的发丝,梁司聿偏头笑了下,跟她打招呼,“中午好。”

    他看眼腕表:“中午十二点,不算扰民。”

    苗锦郁夜里很晚睡,根本不知道醒来几点,发难的话堵在喉间,改而堆出笑说:“昨晚,我看你喝了不少,还能这么早,挺厉害。”

    “那是、”他跨进去,侧身:“进来吗?”

    他是真没听出来她的阴阳怪气?

    她只说:“我的意思是,年纪大了,觉少。”

    梁司聿耸肩:“还行,二十七,是挺厉害,各方面。进来参观下吗?”

    “不了谢谢邀请,这套房隔音不行,我有神经衰弱,请求您平时动静轻一些,谢谢。”不与傻子论长短,没必要吵架,只会憋死自己。她克制怒火,挂笑礼貌说完,扭头就走。

    她回床上想睡回笼觉,思绪早就清醒过来。无法,躺着看手机,发信息给宋岭乐。

    【你把房子租给梁司聿做什么?他这些年混这么惨吗,买不起房?】

    梁司聿先前在上海,刚回罗城。他也是空降兵,比她早半年到。他嫌家离公司远,鸠占鹊巢。宋岭乐很少住,没意见。

    苗锦郁意见很大,问她怎么不先问自己。宋岭乐嘿嘿一笑,【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惊吓,谢谢。】

    她再次严正重申,【我喜欢过他,是年少时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真的没有任何想法。所以你千万别做什么撮合我们的事,没必要,我看到他就很烦躁,糟心窝。】

    【为什么?】

    能为什么,为他轻飘飘一句话,她前期的工作全废了。

    这是家内斗极其严重的酒店管理公司,各人心怀鬼胎,而她又是空降总监,他一句话,让接受新业务变得棘手。

    单是周五晚上的聚餐,各个群就开始传她和梁司聿的绯闻。各种揣测,风言风语。

    早在梁司聿空降前,副总和执行总裁内斗,执行总裁出局,但并未轮到副总上位。副总是苗锦郁的学长,叫郑意丰,是他极力邀请她来。被他磨了几次,各方面慎重考虑后,她答应了。

    所以,她和大boss有渊源,又是内斗失败副总的人,关系复杂。她能想象到,一个个欲看好戏的嘴脸。

    算了,明日事,明日忧。

    苗锦郁起身洗漱,换身居家服,换成客厅躺,点外卖等外卖。

    学生时期,生活两点一线是教学楼和出租屋。社畜时期,客厅和卧室和公司是她的三点一线。

    宋岭乐看不惯时,会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去逛街。看得下去时,陪着她坐电视前,吃外卖,小酌,滑手机。

    苗锦郁太享受,每个周末坐地毯上,整个世界只是她的,无人叨扰。累了就躺沙发上眯一会儿,醒了就玩手机看电视。时常她醒来,落地窗外的夜幕悄然而至。

    而她的客厅,连灯都没开。

    每次醒来,她都是趴在沙发上,看着华灯初上,灯火通明的城市怔松醒神。网上说睡午觉醒来发现天黑后,是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失落感。

    苗锦郁最初会有认同感,到现在,那种孤独而失落的情绪混杂在她的生活中,更多是习惯,享受。

    她胡乱摸手机,在沙发缝里找到,夜里八点了,苗锦郁坐起来点外卖,等着投喂。

    楼上响起强烈鼓点,起先是隐约听到,后来直接震耳欲聋。这种复式小洋楼是一梯一户,声音传向没有误会之说。苗锦郁打电话给宋岭乐,关机,估计在飞机上。

    无法,她又一次敲了楼上门。

    里面人声混乱,本是极力克制轻声敲门,但没人应,大力拍门,每一声都带着她极端的怒气。

    门里的人隐约听到,暂停音乐后细听,一阵暴躁怒火,像提着砍刀等人的敲门声,他的友人噤声,纷纷警惕着。梁司聿一手拿酒杯,一手小心翼翼拉开门。看清来人,放松朝身后看一眼,门大大开着。

    “怎么?”

    “动静小些,好么?晚上九点了。”她克制语气,多几分无奈。

    “才九点,夜生活才刚开始。”他忽视她的怒气,下巴微抬,示意她进来。苗锦郁拧眉,谢绝。

    “生什么气,在怪我没叫你一起?”

    身后朋友问他是谁,明显不是纯邻居,但也没有朋友的熟络。他扭头回应:“邻居。”

    “噪音扰民时间是晚上十点至次日六点,并且,居民楼的噪声标准是白天五十分贝,夜间四十。”

    “梁司聿,多少考虑下别人的感受,好吗?再吵闹,我就报警。”留下这句,她转身离去。

    梁司聿不以为意,等她进了电梯再关门。友人好奇追问,真是邻居?

    他坐回高脚凳,和人摇骰子,“真是。”饮尽杯中酒,他又说:“我才搬来第一天,能认识谁?”

    他以为再见,无论如何,应该是介于陌生与熟络之间,而非剑拔弩张。他自认为八年未见,没得罪过人,莫名其妙烦躁写满脸,女人心海底针,八年能把人变得戾气这么重?又不是他的错,与他无关,他不买账。

    友人问他,音乐还放吗,梁司聿点头:“放。”

    没参与游戏的友人参观他的新家,对他的软装发出赞叹之声,看到那扇紧锁的房门,友人试探性下压门锁,开玩笑说:“金屋藏娇?怕我们知道,要上锁?”

    那扇门低调神秘,吸睛十足。

    梁司聿扫了眼,“确实藏了人。”

    “那勾起我好奇了,打开让咱看看?”

    梁司聿漫不经心,接过对面递的烟,“都说是藏娇,哪儿能让你们看呐。”他低头够火机,手拢火,火苗在他的眼眸中跳舞,明亮的火苗却照不透眼底情绪。

    苗锦郁刚坐下,听得人杀心四起的音乐响起。她忍不住火,给物业致电,物业搪塞,说十点后仍这般,再致电。

    最后,十点,苗锦郁拨通报警电话。

    周一上班时,她在电梯与人相遇。她以为强行报警扫他的兴,关系急剧恶化才对。却没想,梁司聿和她打招呼,“早上好。”

    她皮笑肉不笑,“早上好。”

    电梯里只有他们,她高昂着头,目光落在投屏广告上。梁司聿也没说话,没尬聊,任由沉默充斥逼仄空间。快到负一层时,梁司聿才开口,让人载他。

    苗锦郁面色淡然,“你的车呢?”

    梁司聿的车被追尾,返厂维修。周一早高峰,他才不愿挤地铁挤公交。苗锦郁婉拒:“你可以打车,我们俩同车出现在公司停车场,肯定会有难听话。”

    “我倒无所谓,毕竟离异带一娃,不差这点坏名声。我听宋岭乐说,你还是单身,有损梁总名誉。”

    她没给他回话机会,门一开立马抬脚出去。步伐很快,垂头发消息给宋岭乐:【脸皮真的厚。】

    【他怎么好意思?!】

    苗锦郁解锁上车,刚系好安全带,副驾驶门打开,某人自顾自坐上来。关门系安全带调整座椅,一气呵成。

    她不可思议的偏头看几秒,对方晃手机,“打了车,没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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