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陆昭云直起身子,活动了一下发麻的手臂。

    宋锦绣浑身动弹不得,只眨巴眨巴两下眼睛。

    “你放心,刺客已经被正法,现在你很安全。”陆昭云说完这句,便起身出门,叫了侍女进来伺候。

    回到韶光院,陆昭云将宋锦绣编的那根红绳交给子澄。

    那日南苑刺杀,场面一片狼藉,吴绮梦到手的红绳又在混乱中不慎遗失,最终回到了陆昭云的手里。

    “想办法把这个交到吴绮梦手里,就说,知道秘密的不止宋娘子一人,若是再敢轻举妄动,休怪我把事情做绝。”陆昭云一顿,继续说道,“还有,转交的时候,要让萧闻泽的人看见。”

    子澄听到前半句的时候,脸上还是笑嘻嘻的,一脸磕到了的表情,但听到后半句的时候便又忍不住愁眉苦脸起来。

    主子算盘打得啪啪响,就是为了他要完成这么高难度的任务!

    此后一连一月,宋锦绣都没有再见过陆昭云一面。

    养伤的日子清闲,她每日喝喝茶晒晒太阳,表面上的日子倒是逍遥自在。

    偶尔宋锦绣也会去目前暂时居住的流光院门口静静地眺望,残阳如红墨铺开,点染在重重飞檐斗拱之间,层层叠叠的黛瓦后是陆家的小祠堂,里面供奉着陆家历代祖先,是国公府里最庄严肃穆的存在。

    在流光院,也只有院门口这一个地方,勉强算是能看到那小祠堂的一个檐角。

    时光悠悠,转眼便到了百花游的日子。

    今年因为皇帝遇袭,身体不适,整个皇宫都心事重重的,不敢有欢声笑语,更不能有欢声笑语。

    百花游也比原定日子推迟了一个多月,等到皇帝病愈才举办,正好让沉寂了一个皇城也热闹热闹。

    此时已是夏日时节,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参加百花游的女眷皆换上了清凉透气的纱质外袍,色彩缤纷鲜艳,风一吹衣袂飘飘,如一只只翩跹的蝴蝶流连在这锦绣富丽的皇城之内。

    陆昭云和宋锦绣也在受邀之列。

    出行前宋锦绣才又见到了陆昭云。

    不过寻常寒暄几句,便分别上了马车。

    麦冬刺杀的那一夜过后,陆昭云对宋锦绣的态度一直不咸不淡,他什么都没有问,宋锦绣不禁有些忐忑,不知陆昭云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宴游前,景宁帝萧明昊单独召见了宋锦绣。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宋锦绣的伤好了大半,已经能下床行走,只是体力还是有所不济,常常觉得疲乏无力。

    此刻,穿着一身清新朴素打扮的宋锦绣正一脸恭敬地跪在御座前,敛目垂眸,不敢有丝毫逾越。

    御座上的萧明昊声音低沉严肃:“说说吧,现在如何收场?”

    宋锦绣依旧维持着跪地的姿势,谦恭道:“如今一切尚在正轨,陛下所图之事皆能顺利实现……”

    萧明昊不及宋锦绣说完便冷哼了一声,两道剑眉拧在一起,显然不认同宋锦绣之言。

    宋锦绣只当作没听见,继续淡定地讲述她的想法:“若属下当初顺利嫁入齐王府,那便是在明,如今在暗处算是更有优势,只要陛下助我一臂之力,属下依旧能护齐王殿下周全。”

    “况且……”宋锦绣眸光一闪,停顿片刻,“况且属下也算是阴差阳错,看出了陆家的一点端倪。”

    御座上端坐的萧明昊没有追问是什么端倪,宋锦绣微微抬眼,也只能看到他一个下巴。

    天威难测,但测不测的前世宋锦绣都已经领教过了,此时便也淡定地继续沿着自己的话头讲下去:“陆家世子,或许并非表面上那般不学无术,不得不防。”

    萧明昊眼神有些渺远,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涌现出过去的许多剪影,想起和陆绍元一起骑马打天下的峥嵘岁月。

    陆府不常出席宴游,他其实已有多年未见陆昭云了,那日南苑一见,才突然发现,他倒是生了一双极其生动的眼睛。

    虎父焉有犬子。

    良久,宋锦绣才听得头顶低沉的声音传来:“所以,要朕如何助你?”

    “属下需要三架登云梯。”宋锦绣终于直起腰杆,平视前方,不卑不亢道。

    “第一,求陛下赏我尊位,能在盛京高门中立足。”

    “第二,求陛下下旨赐婚,方便日后监视陆家。”

    “第三,求陛下授我特权,许我亲自了结齐王妃。”

    吴家小姐的身份也是假的,宋锦绣不过是被萧明昊选中,专为萧闻泽秘密培养的女侍奉罢了。

    萧闻泽喜欢吟诗作画,宋锦绣便也要努力精于此道,这样才能与萧闻泽有共同语言。

    除此之外,琴棋书画、医术武功,宋锦绣都要好好学习,万一萧闻泽遇到刺杀,她要挺身而出,持剑护卫,万一萧闻泽受伤,她要把脉问诊,施针上药。

    皆因七岁那年,萧闻泽主动问她的那一句:“姐姐,你是来带我去找母妃的吗?”

    彼时萧闻泽身边的小宫女换了一波又一波,宋锦绣是唯一一个被他主动问话的。

    宋锦绣于是在萧闻泽身边待了一年的时间。

    一年后,被萧明昊安排秘密出宫接受训练,等时机成熟再回京,假托吴家女儿的身份嫁给萧闻泽,以这样一个正当的名义,永远待在萧闻泽身边。

    在每个天不亮就被叫起来练功的早晨,在每个练字练到手腕酸痛的时刻,宋锦绣都在怨恨着萧闻泽怨恨着萧明昊,自己本该自由的一生,却被困在那一方小小的院落,只为了一个人而活。

    但其实在相处的那一年时间里,小萧闻泽待她极好,成亲后亦是如此。

    无条件的信任,无顾忌的偏爱,这些都是宋锦绣无比向往但究其一生都无法给予的东西。

    但是萧闻泽做到了,他甚至最后为了自己而死。

    她为他而活,他为她而死,何其唏嘘。

    见完萧明昊,宋锦绣独自走在宫道上。

    自己前世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自然认识去往无极巷的路,不需要有宫人引路。

    她正低着头,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慢悠悠往前,冷不防有人从侧后方推了她一把,宋锦绣闪避不及,重重撞在了右边的宫墙上。

    肩上顿时传来一阵刺痛,大概是南苑刺杀那日肩上的伤口又被撞开了。

    宋锦绣眉头一皱,看向罪魁祸首。

    “你看什么看,我们家姑娘叫你半天了,你耳朵聋了吗?”那尖嘴猴腮的侍女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宋锦绣的鼻子,颐指气使道。

    宋锦绣看向她身后不远处缓缓走来的窈窕女子,眼里的怒气一收,敛眉道:“不知有何吩咐?”

    “我们家主子不小心迷路了,带我们去无极巷!”

    果然是把她认作宫女了。

    宋锦绣态度越发恭敬起来:“是,请贵人随奴移步。”

    那跋扈侍女的主子正是前任工部尚书,如今的都察院右都御史,全志用府上出来的钟含蕾。

    钟含蕾官全志用的妻子叫姨母,因早年丧父,便随着母亲一起搬到了全府去住。

    因为并没有受邀参加南苑狩猎,她自然也是不认得宋锦绣的。

    宋锦绣却认得她,前世便是个嚣张却无脑的性格,全志用最后沦为整个盛京的笑柄,同这钟含蕾脱不了干系。

    宋锦绣顶着大太阳走了好一段路,便觉得体力有所不济,再加上肩上的伤口一直一抽一抽地疼,脚步便越发缓慢了。

    钟含蕾的侍女跟在宋锦绣身后,见宋锦绣越走越慢,不耐烦地又推了宋锦绣一把:“你个偷懒耍滑的奴才,还不利索点快些走,误了百花游的时辰,看我家主子不收拾你。”

    宋锦绣咬咬牙,觉得这一番拉扯下来,伤口更疼了,行行行,这笔账都先记着,日后看我怎么收拾你吧!

    好不容易挨到了无极巷口,简颖初正站在墙角焦急地伸着脑袋张望,见宋锦绣走来,便笑着赶紧迎了上去。

    宋锦绣见到简颖初,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一放松,突然觉得脑袋有些晕眩,不禁向后踉跄一步,险些站立不稳。

    简颖初脸色大变,刚想加紧脚步冲过去扶住宋锦绣,便见陆昭云适时地从一棵树后转了出来,伸手扶了宋锦绣一把。

    宋锦绣转头对上陆昭云略带疏离的眼神,忙稳住脚步道了声谢。

    陆昭云依旧维持着搀扶的姿势,上前一步,眼中带上几分探究的意味:“你的脸色不太好,不舒服吗?”

    紧随宋锦绣而至的钟含蕾不明就里,还以为宋锦绣是看到了陆昭云等在此处,故意扮柔弱来吸引陆昭云的注意,不等宋锦绣开口当即走上前来给陆昭云见礼并自报家门。

    陆昭云眉眼含笑,客气地还礼。

    钟含蕾见陆昭云对自己笑,不禁有些雀跃,连带着那颗心也扑通扑通跳个厉害。

    宋锦绣识相地后撤一步想要给二人挪位置,陆昭云扶着她手肘的手却是没放。

    他视线转向企图脚底抹油的宋锦绣,面上笑意不变,微微挑了一下眉。

    宋锦绣这才想起自己的职责使命。

    钟含蕾已经开口邀请陆昭云同游了:“世子,既然碰巧相遇便是有缘,不如结伴同游?”

    陆昭云笑着,却没有回答,而是将脸转向了宋锦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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