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小,却很清晰。

    玉芙眼眸动了动,伸手落在他额前,似乎没有方才那样烫了。

    她轻轻松了口气,脑海中不禁细细思量方才夫君的话。

    不要离开?

    指的是谁?

    依他如今的地位成就,还有什么是想留却留不住的呢。

    梦中呢喃,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他这样心慌。

    玉芙忍不住用指尖沾上了他的眉心,却不料,就在此刻,男人倏地睁开了眼眸。

    一双漆黑的,警惕的,不加掩饰的锐利凤眸,就那样望向了她。

    玉芙心头一跳,有那么一瞬间,她竟觉得眼前的人陌生无比。

    然而,这份异样的感觉只持续了一刹那,瑾郎便眨了眨眼睛,顺势握住她的手。

    “我睡了多久。”

    声音沙哑低沉,缓缓道。

    “午时刚过,夫君,你生病了。”

    玉芙担忧开口,“我们不能住在这里了,我的腿上已经好了,夫君的身体,是万万不能耽误的。”

    “无妨,我无碍。”

    裴宿洲支撑着身体坐起来,他捏了捏疲倦的眉心,淡淡道。

    “怎么可能没事,必须得找个大夫看一看,这里条件简陋,我们不能继续待下去了。”

    堂堂国公府世子,陪着她远离俗世,躲在这里过二人世界固然好,但是玉芙也不能那么自私,还有很多人,比她更需要他。

    更何况,这种突发意外若是再来几次,她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任何情况下,身子都是最重要的。

    更何况,玉芙黯了黯目光。

    当年她的母亲,就是小病拖大,最后死在一场风雪夜,她实在有些后怕。

    “夫君,这件事情必须听我的,明日我们就离开。”

    见她这样执着,裴宿洲抿了抿唇,漆黑的眸子浮出一抹光亮。

    他勾了勾唇。

    梦里面,他是无人惦记的陆清远。

    可醒过来后,有一个人,将他放在了心上,她会因为他得了风寒寸步不离的照顾,也会顾及他的情绪。

    在从前,这一切仿佛都是奢望。

    可如今,他忽然有些不忍心打破这份美好。

    “好,听你的。”

    像是飘摇在外的人寻到了一点慰藉,他弯唇笑了起来,自然说道。

    玉芙心中松了一口气,她真怕瑾郎会固执拖着,好在,他肯听她的。

    心中有一抹异样情愫升起,好像这些日子与瑾郎相处,越来越自得了。

    从前,她断断不敢与他说这样的话。

    一是喜欢之余,更多的是敬仰与尊重,二是,从前的瑾郎清冷正直,也不是会与她玩笑的人,她在他面前谨小慎微,生怕做错事会遭他嫌弃。

    万幸,从前种种。

    皆是她的多虑。

    玉芙也勾起唇,她将熬好的药端了进来,服侍他用下,经过她悉心照料,他的身子已经没有那么滚烫了。

    玉芙将门窗小小打开一道缝,确保室内空气流通,而后正准备将方才的碗收拾一下,不料,瑾郎却突然睁开了眼眸。

    他自然挽过她的腰肢,低声道:“答应了你明日就离开,陪着我睡一觉吧。”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玉芙抿了抿唇,很少看见他如此脆弱。

    都说生病了的人最难伺候。

    可是,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生病了的瑾郎,比平时更好接触,也更让她容易心软。

    玉芙原本不困,可是躺着没多久,便感觉眼皮子有些沉重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沉睡过去后。

    一旁的男人却突然睁开了眼眸,眼底清明,分明无办法困意。

    裴宿洲偏了偏头,看到一张明媚柔软的脸庞,他替她掖好被角,忽然起身走下床来。

    背过身低声咳嗽了几声,而后推门而出。

    没过多久,洛安的身影突然出现。

    “公子,有何吩咐。”

    裴宿洲低声说了几句,目光沉静而冷淡,自始至终,他一直保持着十分的警惕,这些日子,看上去无所事事,实际上,他暗中操控。

    不仅查到了柱国将军下落,还寻到了裴瑾珩的踪迹。

    细网已经织就,是时候该有所行动了。

    “京中可来了消息?”

    “国公府没有大的变动,只是二房正闹着和离,老太太说是病了,不见外客。七皇子传来口信,说计划有变,柱国将军不能杀。其余的,一切如常。”

    裴宿洲点了点头,继续道:“柱国将军可曾见过裴瑾珩?”

    洛安沉吟许久,道:“属下查到的消息,二人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有没有交情,属下还没查到。”

    见过?

    那就有些难办了。

    他不能以这张面容去见他。

    “准备一下,我们提前回京。”

    洛安诧异了一瞬,而后恭敬道:“是。”

    提前回京,也就意味着,他们要提前开始计划了。

    玉芙这一觉睡的很沉,醒来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她抿了抿唇,身旁却没有瑾郎的踪迹,她蹙起眉,下了地。

    试探的唤了一声。

    “夫君?”

    没有任何回应。

    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而后推开门出去,冷冽的凉风吹散了几分热意,外头漆暗幽沉,亦无半分瑾郎的身影。

    玉芙有些担忧。

    他生病还没有好,会去哪里呢?

    玉芙折返回去,心中实在有不安。

    没过多久,裴宿洲的身影却忽然出现在了院外,“夫君!”

    玉芙惊喜的唤出声来,连忙迎了出去。

    她伸手落在他袖口处,满身的风霜与严寒,她不禁蹙了蹙眉,“夫君风寒未愈,怎么能就这样出去呢,都怪我,睡的太沉”

    裴宿洲忽然定住了脚步,他低下眸,漆黑的眼底裹挟着一层看不清的情绪。

    玉芙走到一半,才发觉身后人没有跟上来。

    她怔住,疑惑问道:“怎么了?”

    裴宿洲摇了摇头,低声回应,“无事。”

    接着,他拉起玉芙的手,夫妻二人一同进了屋。

    然,下一刻,裴宿洲忽然道:“阿芙,明日我们回京罢。”

    玉芙诧异,怎么会这样突然。

    “夫君事情都忙完了?”

    “我让洛安留下来,是祖母病重,快年关了,你我不在府中,难保不会发生什么大事。”

    裴宿洲本意当然不是这样,他只是担心继续在临安待下去,会产生某种不必要的变故,此次回京,他会很快处理了国公府的事情,然后带着她彻底离开。

    玉芙反应过来,裴老夫人身子一直不算硬朗,这会突然生了病,他们身为小辈,理应在面前尽孝。

    早些回去也是好的。

    只是,她想起阿菱的嘱托,她还有些事情未了。

    前几日她去庄府赴约,发现庄家后院戒备森严,阿菱与她传信,她的舅舅很可能栖身在庄家。

    她必须确认一下,柱国将军是否安然无恙。

    思及此,玉芙缓缓道:“夫君,我还有些事情。”

    裴宿洲移过眸来。

    “庄家娘子待我极好,过几日是她的生辰,我想着恐怕是到不了场,不如提前送了贺礼,夫君觉得如何?”

    玉芙握紧了手心,并没有对他吐露实话。

    她并不是有意瞒他,只是,阿菱说过,柱国将军的消息,越少人知道越好,更何况,瑾郎本就与此事无关,她也不想让他卷了进来。

    意料之中的,裴宿洲没有反对。

    玉芙悄悄舒了口气,心想,明日,她一定要完成阿菱的嘱托。

    夫君说的对,马上就是年关了。

    这是他们成婚后,一起过的第一个年。

    往后岁岁年年,她都要与他一起。

    -

    翌日,马车停在鹿鸣山下,阔别了山间幽静祥和的气氛,二人再次踏入了临安。

    行李已经准备妥当,只等玉芙从庄府回来,便可以出发,裴宿洲交代了一些事情,便陪着玉芙去挑选生辰贺礼。

    而后,马车停在庄府门口。

    玉芙执意要一个人前去,裴宿洲沉默了片刻,也没有执着,他吻了吻她的额头,道:“早些回来。”

    玉芙颔首,遂提着裙摆,跳下了马车。

    庄如月在门口迎接她,满脸惋惜,“怎么走的这么匆忙,上回还想邀你一同去落阳湖,现在也去不成了。”

    “家里捎来急信,祖母病重,耽误不得。”玉芙三言两语解释了一番,安抚了庄如月惋惜遗憾的心情。

    她将礼物当着众人面交给了她,而后一进大门,庄如月神情忽然凝重起来,“薛姐姐与都与你说了?”

    玉芙点点头。

    庄如月叹了口气,屏退众人后,低声道:“大将军回京途中,遭人埋伏,受了重伤,此刻尚在昏迷中。”

    “严重吗?”玉芙拧眉。

    庄如月没有回答,只是神情仿佛道明了一切。

    “劳烦您回去告诉薛姐姐,就说临安有我庄家在,大将军定然不会再有任何危险。”庄如月神情骤然变得严肃起来。

    当年,她庄氏一族遭人追杀,是大将军救了他们性命,给了他们银子,才让他们能做起生意来。

    如今,也该是他们为了大将军尽一份微不足道的力了,哪怕拼上庄府所有人的性命,也不能让大将军出现任何意外。

    “庄娘子?”

    恰在此刻,门外有人突然唤道。

    庄如月给了玉芙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而后推开门,道:“杨副统领。”

    扬绮朝着里屋看了看,一眼便瞥到有名女子,第一眼,他以为是庄如月的朋友,第二眼,他觉得那名女子好似在哪里见过。

    杨琦一时想不起来,正巧庄如月给他说话,他回过神来,压低声音道:“庄娘子,大将军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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