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芙拥着棉被,感到身后温和的气息,玉芙不敢动了,这是第一次,她与瑾郎同床共枕,烛火似乎还没有熄灭,玉芙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着,思忖再三,忽然回过身去。

    二人盖着两床被子,裴瑾珩也没有任何睡意,他也是头一次,身边躺了个人,虽然这是他的妻子,但二人发乎情,止乎礼,并没有亲密过。

    “郎君。”

    “嗯。”裴瑾珩轻轻应道。

    “睡罢。”玉芙心中叹息一声,到嘴的话语却是说不出口了,这个时候,也确实不宜说其他事。

    裴瑾珩察觉到她有话要说,然而,她不提,他也没多问,待到第二日晚上,他才知道,玉芙昨夜期期艾艾的事情是什么。

    “世子,奴婢是受到少夫人的命令,来伺候世子歇息。”

    跪在地上的女子一袭薄纱,身前大片肌肤都暴露在空气中,她体态丰腴,面容却单纯,一汪秋水眼眸楚楚动人,然而,裴瑾珩却全然没有任何心思。

    他伸手捏了捏额头,突然道:“出去。”

    那女子不知是哪里惹了他不快,泣泪涟涟,“郎君若是觉得奴婢不好,奴婢改就是了。”说着,她突然上前,欲伸手去勾眼前这人的衣襟,却没料到,手腕被他捏住。

    她痛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这才生出害怕。

    眼前这位温润的公子,此刻是真动了怒火。

    女子不舍的离开这里,院内终于清净了下来。

    裴瑾珩目光落在那燃香的熏炉处,有一瞬间,他心情有些沉闷。

    片刻后,他忽然道:“去和她说一声,我今晚过去。”

    揽月阁,玉芙心跳有些快。

    她今日擅作主张为瑾郎寻了一位清白女子,也不是临时起意,早在数日前,玉芙便有了这个念头。

    她如今有着身孕,不能轻易同他亲近,而大户人家的子嗣,大多都有通房,瑾郎洁身自好,婚前不曾与人有过情缘,但她身为妻子,却要替他考虑。

    玉芙都想好了,她对瑾郎有愧,日后不求与他举案齐眉,做一对恩爱夫妻。

    只求能恪守成规,做一个贤妻良母。

    她将玉簪卸下,正准备休息,不料此刻外院却突然通传,“世子来了!”

    玉芙惊的将簪子都掉在了地上,她回过头,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裴瑾珩冒着风雪而来,却看到妻子震惊的目光,一瞬间,他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受。

    玉芙替他解了披风,裴瑾珩却握住她的手,他拉着她坐下来,低声询问,“这几日可觉得有什么不适。”

    玉芙摇摇头,心里却有些奇怪,郎君为何要这样问。

    裴瑾珩目光沉沉,他在来之前,设想过无数次她会解释,然而没想到,她竟是什么都没有说,甚至惊讶于他的到来。

    他抿唇,那一刻,忽然觉得,她心底没他。

    “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说,过几日我要离开京城,去办一些事。”

    “会去很久吗?”

    “说不上来,年关前应该能回来。”

    裴瑾珩轻轻抚着她的发丝,目光带着隐蔽的试探。

    “那妾身去给郎君备一些衣物,出门在外,郎君要多多照顾自己的身体。”

    “好。”

    一瞬无言。

    暖融融的烛火将少女映照的分外动人,他揉着她的发,指尖却不经意落在她雪白的颈间,地龙烧着,一股一股热意网上冒。

    方才那熏炉里点着的不知名香气,此刻仿佛灼烧了他的理智,灯下看美人,他若有似无拂过她的颈,缕缕香气传来,清幽淡雅。

    他看着她,忽然就明白了戏文里说的,君王不早朝,她这般美好,他情动也是应当的。

    她是他的妻,理应如此。

    裴瑾珩的目光渐渐落下,在她唇边停顿了一下,就在玉芙以为他要做些什么的时候,他却突然道:“睡罢,明日休沐,我带你出去转转。”

    紧接着,他忽然向着床榻处走去。

    然而,他的身影刚一离开,便被她拽住了衣角,裴瑾珩垂眸,目光怔愣,却听她突然道:“夫君,我不是故意的。”

    “那女子是清白人家,吴嬷嬷说,大家族里的公子,身边多少都会有几个通房丫鬟,妾身自知无法侍奉在夫君身侧,便自作主张,替夫君选了一个女子。”

    她深吸一口气,柔软的指尖蜷了蜷,却没有松开,“郎君若是不喜欢,妾身以后不会擅作主张了。”

    朦胧跃动的烛火打在她清婉的眉眼间,一刹那,裴瑾珩有些心神浮动了起来,他轻轻垂下眼睑,看向她拽着自己袖口的那只手。

    倏然,他反手握住她的指尖,似乎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玉芙,我并未怪你。”

    “你真是……”

    真是什么?

    他并未往下说去。

    或许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有失落的情绪。

    她抬起乌黑的眸,不解的看着他。

    裴瑾珩滚了滚喉结,忽然止住了话题。

    二人像昨夜那样,躺在同一张塌上,却盖着两床被子,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后半夜时,她睡的迷迷糊糊,隐约间,感觉腰腹间搭上了一条手臂。

    玉芙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那是瑾郎从身后拥住了她。

    -

    第二日,下了几日的雪,天气终于放了晴,这两日,她总感觉腰身有些乏困,等收拾好后,瑾郎已经坐在了案桌前等她用膳。

    玉芙能看出来,他心情貌似不错。

    这几日发生了许多事情,都让她差点忘记了,祖母似乎还尚在病中,关于瑾郎失踪这件事,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知情,萧氏肯定是知道的,玉芙如今对这位婆母没有什么好感。

    若不是她搞出这么一出偷梁换柱,她也不至于处在这样一个尴尬的地位,她听说萧氏搬出了国公府,说是快到了大爷祭日,她想去永安寺祈福。

    玉芙也不知她这说辞是真是假,左右如今与她不在同一屋檐下生活,她这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用膳时,她忽然问起,“祖母身子如何了?夫君可去瞧过。”

    “好多了,只是感染了风寒,加上天气变冷,好的慢些,这几日服药之后,已经能下地了。”

    “那就好,妾身没在面前尽孝,实在心有愧疚。”玉芙舒了一口气,埋头拨了拨碗里的肉丝。

    上次见到裴老太太,还是和裴宿洲一起,这才不过半月,却已经发生如此大的变化,身边人成了她真正的夫君,而那个男人,却也要永远消失在她记忆里。

    玉芙抿唇,忽然觉得碗里的汤汁有些没味。

    “今日城西来了一群戏班子,我们去听戏可好。”蓦然,裴瑾珩道。

    “都听郎君的。”

    玉芙乖巧附和。

    二人用完膳后,便乘着马车出了府,今日街上颇为热闹,连着下了几日的雪也有了化开的征兆,玉芙在马车里坐了一会儿,突然想下去逛逛。

    裴瑾珩目光落在她的腹间,迟疑半晌,却还是由着她下去了。

    她走在前面,蹁跹的裙角微微荡漾。

    虽然是有了身子的人,可腰间却没有丝毫赘肉,背影更是单薄瘦削,裴瑾珩忽然蹙眉,她这样瘦,将来生产时,怕是有苦头会吃。

    恰在此刻,长街尽头有人在杂耍,一旁拉木桶的人脚下一个打滑,木桶滚了一地,街面虽然已经没有落雪,但结了一场薄冰,此刻踩上去,仍旧有些危险。

    几乎瞬间,木桶便朝着玉芙所在的方向滚了过来,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后却突然有一道身影出现,将她揽入怀中。

    危险过后,她才意识到。

    方才若不是瑾郎,只怕她此刻会滑倒,那后果,不敢想象。

    “世子,您没事吧。”

    “去查一查,是谁动的手脚。”裴瑾珩语气有些凉,他伸手挽她的腰身,而后对着侍卫道。

    劫后余生的玉芙松了一口气,拧起眉,“郎君,有人要害我?”

    “别担心,只是以防万一,你如今身子不便,还是随我上车吧。”

    玉芙点点头,此刻她满脑子都是方才木桶滚了一地的场景,若是稍不留神,只怕真的会让她失去这个孩子,若是意外还好说,但若是有人害她,只怕防不胜防。

    她满脸担忧的随着裴瑾珩上去了马车,却没注意到,不远处的阁楼上,有一人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底。

    他指尖不自觉握着栏杆,看到她平安无事上去马车后,才缓缓放开了手。

    目光冷沉沉落在那放着木桶的牛车上,沉声道:“彻查此事。”

    “是,公子。”

    身边的人领命便下去了,裴宿洲目光却始终落在国公府那辆马车上,她不出府,他便见不到她,她一出府,居然是跟着裴瑾珩一起来的!

    二人那样亲密无间,他的手就那样自然落在她的腰间,仿佛一对恩爱夫妻。

    明明,她此刻怀着的,是他的孩子。

    而他,却不能光明正大站在她身旁。

    他看的眼都红了。

    此刻他多想,站在她身边的人是他,可是,还不到时候,他没有光明正大的身份,她也还没有与裴瑾珩和离。

    纵然想念的快疯了,可他还是缺少一个机会。

    看着马车往城西方向去了,裴宿洲抿了抿唇,将面具戴上,也往相同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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