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百香阁外,有一辆低调的马车缓缓而至,车厢里,陈嬷嬷一脸疑惑道:“夫人买的什么药?”

    玉芙简单交代了几句,陈嬷嬷便也没多问了,昨夜裴宿洲满足之后,便对她几乎有求必应。

    玉芙也才意识到,原来他竟是这样好哄。

    只要惹他不高兴了,亲吻他,拥抱他,便可解了他的怒火。

    此举虽然有些难堪,但眼下于她而言,却是至关重要的。

    玉芙和陈嬷嬷一同下了马车,进去之后,她先是佯装看着货架上的香料,后来才问起想要的那一种香,掌柜的连忙去后面取,趁着这个空挡,玉芙突然道:“嬷嬷,我身子有些不适,想要去净房。”

    陈嬷嬷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她的任务,便是寸步不离守着夫人。

    如今……

    玉芙蹙了蹙眉,道:“最多半刻,我就会回来,这院中如此多的侍卫,我一介女子,定然是不能离开的。”

    “他只让你跟着我,可却没说不让我去净房,陈嬷嬷,你莫要逾矩了。”

    玉芙脸色一沉,佯装动怒。

    果不其然,陈嬷嬷犹豫了一番,无奈道:“那夫人快快回来,老奴就在这里等着夫人。”

    “好,我定然会回来的。”玉芙眼眸一亮,连忙抬步朝着院子里走去。

    她小心翼翼躲过了侍卫,而后在一处偏僻的地方停了下来,用她小时候和慕晚玩耍时惯用的暗号,唤了三声,才有人从一旁出来。

    二人没有任何对话,玉芙将信交给了他,那人回给她一个放心的神情,便带着信轻而易举的翻墙而出。

    见此情景,玉芙叹了口气。

    若是她也能如慕姐姐一般,身边有能人异士,也不至于如今落成这样的下场。

    但转念一想,慕晚的处境怕是也如她一样,只是不知,她有没有想逃的心。

    做完一切后,玉芙又去净房待了片刻,出来后,便看见陈嬷嬷一脸焦急的转着,玉芙走上前去,果不其然,陈嬷嬷松了一口气。

    从掌柜手中接过香料,二人也没去别的地方闲逛,只是回去途中,玉芙骤然听闻,那位驻守西北的将军回京了。

    她抿了抿唇,看来阿菱的舅舅已经脱离了危险,想必此刻他们一家人也团圆了。

    思及此,她忽然眼眸一酸。

    容家对于她而言不能算家,而裴家更不能算,兜兜转转,如今她身后竟无一人。

    她没有退路,只能一个人往前走。

    但是如今,她还有孩子。

    -

    回去府中,陈嬷嬷将玉芙送回院子里,便马不停蹄去了裴宿洲的院子,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去。

    “夫人应当只是去买香膏,公子,老奴没发现任何异常。”

    陈嬷嬷恭敬道。

    裴宿洲纸笔的手一顿,微微蹙了蹙眉。

    按照他对她的了解,昨夜的她实在是太乖顺了,他虽然喜欢她说的那些话,但是却不得不多想,是什么使得她忽然转变了心意。

    本来以为,今日就能知道答案。

    是他多想了吗?

    然而,陈嬷嬷前脚一出去,后脚洛安便神情凝重的走了进来。

    “公子,容娘子今日与人通信了。”

    男人手中的笔尖一歪,本是上好的墨宝,此刻却骤然多了一抹污痕,他索性将狼毫扔了,冷声道:“信的内容是什么?”

    洛安不敢隐瞒,事实上他打晕了那人,但他不敢打草惊蛇,便没将信带回来,大致扫了两眼,信上大概说,她如今被困在这里,迫切想出去,让薛姑娘在半个月之后在神王庙里接应她。

    听完之后,男人眼底忽然浮现着一抹阴沉。

    好,好的很。

    差点就被她骗了。

    以为是真心想同他示好,以为真的是她回心转意了,如今想来,那些所谓的“不得已”与温顺,都不过是她为了让他放松警惕后温柔陷阱。

    容玉芙,从始至终。

    还是想离开她。

    她不爱他,她心心念念的,还是裴瑾珩。

    原来好几次望着他出神,是因为想起了真正的夫君。

    枉费他还曾满怀期待着,等着他们孩子的降生,他竟傻傻存着痴念,会觉得容玉芙会与他共度一生。

    手下的宣纸被揉成一团,他靠在后面软椅上,伸手捏了捏眉心。

    “公子,可要属下将信劫回?”

    洛安担忧的看向裴宿洲,忽然问道。

    男人眉间的落寞即刻转变成了阴狠,又恢复成了洛安熟悉的那个模样,这才是真正的裴宿洲,冷漠,利己,不会因任何人而动容。

    他垂下了头,也明白了过来,主子这回,应当是真生气了。

    “不必。”

    出乎意料的,洛安诧异抬起眼眸,接着便又听裴宿洲继续道:“半月后,在他们离开的地方,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拦住她们。”

    洛安恍然,也许这才是他的计划。

    先给人希望,让人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能脱离危险,然后在对方以为自己安全后又从暗中走出来,告诉那人,其实你一直在我的掌控之中。

    如此摧毁人的心智,当真是主子从前最喜欢做的。

    只是,洛安有些犹豫,怕是容娘子会受不了。

    但眼下有比这更重要一件事,洛安不敢耽搁,连忙道:“属下已经按照主子的吩咐,在城中布满了暗哨,只是陆青柏迟迟未出现,属下担心,他应当是混进皇宫去了。”

    如今京城已经没有什么地方是他们监视不到的了,唯有一处地方,便是皇宫。

    陆青柏想替陆家翻案,但是所有人都明白,当今圣上刚愎自负,想要让他亲口承认自己的错误,比登天还难。

    如今人人都觉得,陆括是谋反的罪臣。

    谁都不能保证,盛怒之下的陆青柏会做出什么,若是他要弑君,那这京城可是要乱了。

    太子因为前段时间犯错已经被废,如今三皇子和七皇子都颇有威望,主子明面上是追随了七皇子,但是暗处却在筹谋离京的事情,洛安总觉得,离开京城,怕是不会那么简单。

    “嗯。”裴宿洲反应淡淡,好似并不关心。

    见状,洛安叹了口气,如今京城鱼龙混杂,各方势力盘桓交错,这个关头,容娘子若是消失了,他实在不敢想象,主子会变成什么样子。

    恐怕多年筹谋毁于一旦,幸好,他今天掌握了容娘子的计划。

    洛安抱拳退下,室内又恢复了寂静。

    裴宿洲靠着身后的软榻,忽然闭上了眼眸。

    他明明已经对她很好了,可她为何一直想逃呢,这么不安分的话,以后便关起来好了。

    自由?

    他轻轻嗤笑,世上哪有真正的自由。

    每个人都身不由己,他之所以努力活着,也只是为了复仇的信念,但现在,他更想,与她长长久久。

    只可惜,她不屑。

    既然不屑,那他也没必要尊重她的意愿了,反正她不能离开他身边,生同穴,死同衾,便是死,也要死在一处。

    -

    “夫人,安胎药熬好了。”

    陈嬷嬷将药端了过来,玉芙蹙眉喝下后,突然感觉腹中胎儿好似动了一下,她惊讶的抬起眸,伸手抚摸上了腹部。

    眼看着离生产日子越来越近,玉芙也越来越胡思乱想,都说女子生产是在鬼门关上走一圈,这些日子,裴宿洲派过来的安胎嬷嬷给她说了许多生产的知识。

    玉芙认真记下,心中却有些恐惧。

    她是第一次,身边又没有任何亲近的人,若是生产那日遭受意外,只怕她也挺不过去了。

    思及此,玉芙心情越来越沉重。

    晚膳后,裴宿洲又来了这里,这几日他几乎夜夜都来,听陈嬷嬷说,白日里他忙,每日很早便离府了,就连回来的时候,也是很晚了。

    玉芙在他的训练下脸皮也越来越厚,不仅对他各种奇怪要求都能应对自如,甚至在做那种事情时,还可以泰然自若。

    只不过,裴宿洲大部分时间都是从身后拥着她入眠。

    他好像很期待孩子的降临,昨日还问了她要取什么名,她还没想好,事实上关于孩子的事情,她考虑的还没有他多。

    但她转念一想,这好像是他第一个真正的亲人,虽然他尚且有亲人在世,但想起那些人来,玉芙叹了口气,她忽然有些心情复杂,这个孩子是要和她一起走的,他们都走了,他又是孤身一人。

    思及此,玉芙不由对他态度好了许多。

    就连夜间他缠着她做那些事情时,她都没有那么抗拒了,甚至与他产生了许多默契。

    思及此,玉芙垂下眸,心情有些沉闷。

    倏地,裴宿洲忽然拿过那一日她绣的帕子来,温柔的眼眸仿佛能让人沉醉其中,薄唇在她耳边流连,低语道:“我想让你在帕子上绣上我的名字。”

    他承认,他嫉妒的快要疯了。

    他求之不得的事情,那个人却轻而易举得到,就连她的心意,也偏向那个人。

    思及此,他原本温柔的神情一变,粗.暴的将她身上衣物褪下,这几日玉芙穿的都是些宽松的衣裙,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寻到了想要的地方,而后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做着。

    绣名字?

    玉芙沉默了一瞬,忍不住去推他,“别闹了,我绣就是了。”

    闻言,男人眼眸一亮,像得到了糖果的孩童,开心在她唇边落下一吻。

    本是浅尝辄止,谁料他越吻越着迷,勾着她的唇,深入其中,一吻结束,二人都是气喘连连。

    玉芙美眸瞪着他,不明白他又发什么疯。

    裴宿洲却笑的开心,只是笑意并没达眼底。

    只要一想到她怀着离开的心情替他做任何事情,便如有人拿着锋利的匕首,一刀一刀割着他心口处的肉。

    而此刻,宛如凌迟前最后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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