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斐思前想后,决定简单收拾一下,沿着从赵警官那儿获知的地址,去往东部的临滨市,也就是小兆的家所在的城市找她。

    临滨市临近东海,是东海附近最大的一个港口城市,商贸发达,经济繁荣,人才济济,纸醉金迷,著有“东部第一城”的美称。有趣的是,一开始临滨城并不是现在这般的高楼林立、大厦摩天,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早在古代,临滨城还不是一座城市,只是一个小小的临滨县,它距离中原达数千公里,山高路远,属古代朝廷的边蛮之地,尽管上千年来一直由汉人统辖,但比起历朝历代辉煌璀璨的各大名城名地,它着实不起眼到足以湮没在历史的车轮之下。

    但在后来,平民阶层的商贸活动开始繁荣,朝廷因西边连年战事,为了扩充国库,开始放宽政策,临近东海的临滨县很快就发迹起来,到了后来,海外贸易频繁,东海很快成了对外交流和贸易的重要关口,临滨县也就从那时起慢慢将周围几个县镇吞并,成了当地首屈一指的大城市。

    段斐按照赵警官给的地址,找到临滨市培秀区江华大道的某处小巷,却扑了个空。他到了之后只见铁锈斑斑的大门紧锁,周围十分僻静,进进出出的也没什么人,他拦住一名要去买菜的阿姨询问了一番,阿姨说是有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住在这里,长得眉清目秀,天真明媚的,但她已经好些天没见到她了,也未曾见过她家里其他人,估计女孩儿是个孤儿。

    段斐没有气馁,先是打了小兆的电话,结果无人接听,又在附近找了一家酒店,打算住上几天,在这里蹲点,没准能等到小兆回来。

    本以为死守无望的老段,真在第三天就碰到了“回来的”小兆。小兆见到段斐,先是一阵惊讶,原本径直往家里走的步伐又停在了原地,小兆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蒙上一层古怪的脸色。未等小兆接着走来,段斐便跑了过去,拉住她,说:“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后来想想这话问得不对,好像他在盯梢一样,又赶紧说:“我想找你问点事,等了你许久都没见你回来,你去哪里了?”

    小兆抽出自己被段斐拉住的手臂,换了个稍微不那么奇怪的脸色,淡定的说:“我出去办点事儿,没想到你会在这里,你怎么找到我的?要问什么事?”

    段斐耸耸肩,故作轻松地说:“还能是什么,就想问问你关于车上那个‘黑洞’的事呗。”

    小兆知道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于是摆摆手,迈开步伐往家里走:“进我家说吧。”

    段斐跟着小兆进了她家,只见先头有个露天的庭院,一口大缸养了几尾红鲤、一朵白莲,周围又种上一些藤蔓,墙角下还堆着几盆花草,而后进了屋子,是三层的独楼,许是几天没有人住,进了屋子方觉屋内一阵阴凉。

    小兆让段斐坐在靠窗的沙发,又去沏了一壶茶,然后不紧不慢地说:“其实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再去找你。”段斐听后微微睁大双眼看着她,只见小兆接着说道:“我听说你是地理杂志的摄影师?”

    段斐有些惊讶,说:“你怎么知道的?你查过我?”

    小兆笑了一下,说:“你不记得我了?在你小时候,你见过我的。”

    段斐听闻之后更是疑惑,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实在是对眼前这个女孩没有多大的印象,不对,他小时候?这女孩儿还没出生吧......

    见段斐实在没什么印象,皱着眉头看着她,小兆叹了口气,悠悠地说道:“算了,你就当没见过我吧。”然后她盯着段斐,眼神略带幽暗,说:“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关于那次在列车上看到的‘黑洞’到底是什么东西。”

    段斐听闻之后,马上挺了挺胸膛,一副正襟危坐、洗耳恭听的样子,他明白这次的小兆跟上一次遇见的明媚的女孩儿已经有些大不同了,但他还是愿意听听看小兆会告诉他什么事情,作为地理杂志的专栏作家和摄影师,他对一些过分奇异的事件和发生地点总是有着传奇小说家一样的敏锐的嗅觉和强大的好奇心,他有直觉如果可以查出一些事件没准能帮他写出一篇颇受好评的文章,主编也许会对他大加赞赏。

    小兆才不理段斐在想些什么,她蹙着眉自个儿陷入了思绪当中,只见她像是深思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这事儿得从什么时候说起好呢?......哦,就从‘冥灵古树’说起吧。”

    传说在楚地荆州之南有一棵冥灵古树,五百年为春,五百年为秋,前后又轮了五百遍春夏秋冬,终成一局,局中之因果,实为“天机”。天机藏三界之福祸吉凶,但天机亦有“天劫”,任何神仙、妖魔或者凡人妄图开启天机,必遭天劫,万雷轰顶,魂飞魄散。

    冥灵树结下天机之果,必是由守护在树下的螟蛉儿背负至归墟——归墟,是渤海的东边一处无底之海,传闻无论是天上的银河、地上的江流湖泊,甚至是人们眼中留出的泪水亦或清晨的朝露,最终所归之处都在归墟。而归墟之上漂浮着五座仙山,岱舆、员峤、方壶、瀛洲和蓬莱,这五座仙山是仙圣们居住的地方,但他们也不能打开“天机”,必须等待天令。

    然而某日,螟蛉儿抱得天机奔赴归墟之途,遇鲲鹏,鲲鹏欲私吞天机,螟蛉卒,天机从此散落人间。

    散落的天机,百日婆婆得一寸三缕,剩下的亦是分散到了四处,或化为星雨,或堕入六道轮回,无迹可寻,而婆婆手中的天机不但引得妖魔垂涎,更是有神仙也欲要私吞,因为传言,谁获得天机并能将之开启,谁也就有了莫大的修为和主宰三界的本领。百日婆婆原是昆仑山西王母的侍女,因与半仙葫芦先生有一段姻缘,被贬到大荒东隅凶犁土丘,岂料共工也在此,他原想夺了百日婆婆手中的天机,却不料婆婆躲入天机,随时间遁走,代价是婆婆从此再也不能以真面目视人,天上一百日,地下一百年,她便要变换模样,或为人,或为物,或为妖魔,或为动物。

    听到此处,段斐满脸的疑惑和嫌弃,他看着小兆,说:“你现在是在跟我谈论神话故事吗?”

    小兆看了看他,说:“别急,听我说完,这不是神话。”

    一千年来,几乎没有任何一方人物知道百日婆婆的行踪,但某一天,东海之滨的一个小龙女闲来无事,在海葵园戏耍之时偶遇了百日婆婆,那时婆婆化作了一只雀鲷,好似负了伤,被凶猛的青箭鱼追杀。小龙女救下了这只雀鲷,并施法救了她,百日婆婆为答谢她的恩情,知道龙女喜欢人间的一个凡人,想与之相守,她便赐予龙女天机三缕,原想助她成人,亦躲过冥府生死簿的管控,逍遥于三界之外,那曾想......

    思及此,龙女小兆心中不断抽痛,有些哽咽,她不敢让段斐有所察觉,赶忙止住语句,垂下头来。

    段斐自然是察觉到了的,他询问道:“然后怎么了?你没事吧?”

    龙女摆摆头,说:“没事。接下来我要说的,就是这个‘黑洞’的事了。”

    出事后,龙女想找百日婆婆,却再也没有找到她。龙女搜罗大地,在岐山狐仙那里听闻,西王母座下的青鸟曾经在岐山叼走了一只刚刚出生的小狐狸,那只狐狸自出生就有七尾,身披彩霞,爪子握有一根翠绿湛蓝的玉柄,狐仙原不想将其子嗣就此拱手相让,奈何西方战神白虎也在,狐仙不敌青鸟和白虎,身受重伤之后眼睁睁看着这只小狐狸被带走,后来才知道这只狐狸便是西王母的侍女——那引得三界争先追讨的百日婆婆的第一百三十一次转世。

    西王母找回这名侍女,原是为了了却大家对“天机”之果的垂涎,将其奉回归墟。奈何千百年来,不知什么原因,这名侍女一直在躲藏仙家的追查,因为手握天机,她的转世也从来不受冥府的监管,所以无从查找她的踪迹,只得通过细枝末节验算她的可能出现的方位,由此守株待兔。

    这是后话了,重要的是青鸟和白虎带走这只狐狸后,并未前往昆仑山复职,而是就此失踪了。

    说到这,小兆看了一眼段斐,她幽暗的目光和低沉的语气令段斐这个一开始觉得在听神话故事的人都不由得寒毛直竖,只见她开口说道:“那个在列车上的黑洞,是白虎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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