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符震心中却门清,狂风逐渐平息下来,他离开阵法,和符流涴擦肩而过之际交换了个眼神,符流涴朝他点点头,嘴角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看着那道被离火覆盖住的裂痕,心中只觉畅快无比,一回头,落入双清澈却饱含质问的眼睛里。

    她神色稍怔,毫不在意地冲他挑眉。

    周折月握紧双拳,提剑便要往封印里面冲去。

    符震下了一跳将他拦住:“师弟,你不要命了!”

    符流涴也惊讶地转过头来看他,“周折月,你要做什么!”

    不同于九霄仙府的袖手旁观,宋青姝两人正对着那道裂纹处蓄力发起进攻,引灵之力在阵法停止时悄然退去,他们如今是在消耗自身灵力往裂缝中灌。

    不归山封印不比普通锁妖塔,如果说不归山是专门困住魔物的牢狱,那么日月引就是把巨大的锁,若有一天这把锁当真腐朽的不能再用时,护山离火作为最后的屏障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也正是九尾狐妖从裂缝中成功逃脱却仍旧难逃被烧断尾巴,修为折损险些灰飞烟灭的原因。

    他们的拼尽全力不过是蜉蝣撼树,离火时不时地喷发坠落险些灼伤两人肌肤,然而他们却仿若感受不到,仍旧不管不顾往裂痕处输送灵力,试图重新破开道口子。

    九霄仙府接到的命令只是修补封印,如今修补封印不成,他们自然也不会再耗费自身灵力去救区区凡人。

    周折月握紧剑柄,脖颈处还有方才打斗时的划伤,他强迫自己咽下心中情绪,清俊的脸部肌肤上却透着抹愤怒的薄红,“我要去救他们。”

    “就凭你?你能靠近封印么?”符流涴神色讥嘲,“只怕还没等靠近封印护山离火就早已把你烧成灰了,周折月,不自量力也要有个限度,他们被卷进去是运气不好,你要为了这些不相干之人送命不成?”

    她这话一语双关,暗含警告之意。

    周折月觉得眼前的师姐变得十分陌生,她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师先雪到底是如何被卷进的封印中的,怎么还能如此坦然的问出这种话:“他们怎么会是不相干之人,他们是我的朋友!”

    小周公子幼年就被送上山修行,他身子孱弱,虽然爱哭,但是也很好说话,与人交往时也温声细语,从不与人发生争执,一副教养极好的模样。

    只是眼下,他却跟从小伴他长大的师姐红了脸。

    符流涴忍着怒火呛声道:“周折月!他们掉进封印就等同于宣判了死刑,就算侥幸穿过离火,封印深处的大魔也会将他们撕成碎片,他们必死无疑!”

    这几个黑色字眼狠狠拉扯着周折月的神经,他眼眶不自觉湿润起来,用力抹了把眼角,不再理会符流涴的劝阻,义无反顾地加入了宋青姝他们。

    --

    师先雪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不断下坠,同血月秘境不同,在下坠的过程中,数不清的恶灵路过时顺带用尖利的爪牙划破了她娇嫩的肌肤,恶灵嗅到了人类的血腥味聚来更多,恶性循环之下,她恐怕还没落地就要因为失血过多而死掉。

    在一只黑色庞大的恶灵操着指甲朝着她面门抓来之际,一股莫名力量将她身体往后一抓,黑色长指甲便擦着眼睫惊险划过,恶灵扑了空,调转方向追了过来。

    师先雪被身后之人牢牢护在了怀中,恶灵的指甲划过少年的手臂,眨眼之间便是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师先雪不用回头便知道来救她的人是谁,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累积,少年一声不吭带着她往封印最深处飞去,师先雪扭头望去,封印中没有自然光,魔气攻过来时的紫色光芒映得他五官愈发出众,剑眉高鼻,睫毛纤长浓密还往上翘。

    师先雪垂眸,目光落在他搭在自己腰间的手,异样的情绪如同泉眼似的咕噜噜往外冒着泉水。

    恶灵在耳边咆哮。

    “他们居然没被离火烧成灰烬!”

    “莫非离火失效了,大家随我去裂缝处看一看!”

    “不急,等我先吃了这两个修士,补一补身体再去也不迟。”

    “……”

    乌休棠的速度很快,师先雪感官是往下落,实则是不断往上攀升的,越往上走,攻击性的妖魔越少,上面的风景要更加丰富多彩,有陡峭山壁,种满椰子树的沙滩和蔚蓝海洋,还有潺潺小溪流和生机勃勃的树林。

    山壁上开着簇簇艳丽的花丛,许多交欢的妖魔赤身裸体在里面肆意滚来滚去压倒了大片红色花枝,师先雪原本没有看见,硬生生被他们旁若无人的喊声给吸引了过去,当她的视线扫过几对白花花的屁股时,女妖高亢的欢叫声与男魔□□的笑声有如天雷勾地火,将师先雪烧成了个大红脸。

    她心中卧槽了好大一声,又做作的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然而人类的本质就是吃瓜,在乌休棠带着她飞过之际,忍不住偷偷地将视线往回碾。

    魔族好开放啊,光天化日正事不做满脑子就知道做这种事吗?虽然看上去真的很快乐啦,但是比起那些在底层挣扎做苦工的兄弟,他们是不是要太快乐了点。

    乌休棠头也未回,用那只受伤的手掐住她的脸扳正。

    “再看就把你丢进去。”

    那也太刺激了。师先雪心中暗戳戳的想,她视线往下一扫,不知看到了什么,眼皮子颤了颤,咬了下唇角,破天荒没有接茬,只是将乌休棠抱紧了些。

    不知飞了多久,两人有惊无险落在座白色骨墙旁,此处阴森异常,就连恶灵也没有追来,而是在上空盘旋几圈便飞走了。

    见暂时没了危险,乌休棠松开她,冷着张脸便要去查探封印内情形,鲜血顺着手臂淌下,师先雪扯住他的袖口,眼睛被那抹刺眼的鲜红色灼得滚烫:“你的手臂不痛吗……”

    乌休棠自然是疼得很,自记事起,他的感官向来要比普通人强烈的多,针鼻大的伤口足以让他耿耿于怀,他命格艰难,时常受伤流血,可无论经历多少次,他也无法将伤痛看得习以为常,以至于每一次出现新的伤口,都足以令他憎恶得想要杀人。

    眼眸中乖戾的黑气不住翻涌,他敛下眼睫,黢黑的眼珠清晰倒映着抹玲珑身影:“废话,不然你来试试。”

    师先雪内心有愧:“…那我帮你简单包扎一下吧。”

    她身上的伤口远不如乌休棠身上的要触目惊心,然而如花朵般娇艳的脸蛋上出现道口子,还是会让人觉得可惜。

    乌休棠盯着那道伤口沉默片半晌,神色不自然地别开目光:“不必。”

    “不要那么客气,虽然我知道你跳下来救我完全是因为我俩如今命途相连,可如果我要是没被卷进来,你也不必受这无妄之灾,让我来帮你吧。”

    “谁跟你客气。”乌休棠冷冷的,十分不领情的讽刺她,“你这么笨手笨脚,我又不是不想要这只手了。”

    如此毒舌,令师先雪定定看了他几秒,然后面无表情扭身去抽打正在打盹的系统:“你帮我看看,我体内的情蛊是不是死了。”

    得到系统我怎么知道的回答后,师先雪终于不服气地犟嘴:“就是包扎而已怎么就笨手笨脚了,你不要以貌取人好不好,我知道我长得好看会给很多人造成我是个笨蛋美人的假象,但其实,照顾人这件事上我是专业的。”

    乌休棠:“呵。”

    师先雪倔劲上来了,她开始疯狂撕扯身上的衣服,见扯不动又死皮赖脸地去拽乌休棠,见人家不配合,她还生气了,“我暂时不跟你计较你扔我东西的事情,你也不要不知好歹。”

    “我说了不用,你能不能安分点,这里是魔族老巢。”

    “他们忙着制作小魔物呢,哪里有时间折腾我们,再说,我们轻声些不就好了!”

    “……”

    “啧。”

    伴随着一阵阴风吹过,男人被打扰得不悦的轻嗤声骤然打断了两人吵闹。

    在两人同时看过去时,两只长明灯一样的顶灯打在了男人的正上方,将衣不蔽体的他罩了个严实。

    男人被困在了一个类似于祭台的上面,他发白如雪,赤身裸体,金色锁魂链穿透了精壮身躯两端缠绕悬挂在石壁上,虬起的肌肉线条在强光下显得极为流畅,就像展厅内精心雕刻的白色石像,师先雪呆滞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游弋,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蛙趣!!

    他这身材太涩了吧!!

    “我说,你们这些小情侣向来如此聒噪吗?”

    乌休棠显然看到了某人如痴如醉的眼神,他快无语死了,几步上前,装作不经意挡住了师先雪色眯眯的视线。

    想要拿到日月引,他对这位魔族老前辈理应客套一些才是,他心中也是这般想的,然而话到嘴边不自觉变了味。

    “没想到魔族竟然落魄到这种地步。前辈,需要我送件衣服给你穿么?”

    阴阳怪气的令师先雪都频频抬头看他,生怕那帅哥被他惹毛了拿链子勒死他俩。

    风云懒懒掀眸,铁链发出轻微的晃动声,柔顺的发丝滑过精致分明的锁骨,他看起来长得漂亮脾气也好的样子:“真是不好意思,困在这里太久连衣服怎么变都忘记了。要不你教教我。”

    师先雪探出头来:“帅哥,我觉得你不穿衣服也很帅!”

    风云先是一愣,旋即愉悦地轻笑一声,他全然不顾乌休棠黑如锅底的脸,笑容魅惑地朝她眨眼:“那你要不要离我近一些,我可以让你看得更清楚。”

    “好哇好哇!”

    两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令乌休棠黑了脸,见师先雪当真中计上前时,他忍无可忍,平静的语调中有意无意透着抹咬牙切齿:“师先雪,这里是不归山,他身上的枷锁是锁魂链,你确定还要继续上前?”

    锁魂链!

    魔将风云,从前魔界的二把手,祝泽得力手下,他战力强悍,杀伐果决,几千年的挞伐征战,令铁骑所到之处无人生还,骨子里刻着嗜血残忍的基因,见人杀人见神杀神,将人族屠戮险些灭族。

    师先雪瞬间清醒的可以当场做两套高数卷子:“帅哥,你杀神啊你?”

    她记得风云被封印是在不归山最深处的,途中的魑魅如夏季林间的蚊蝇数不胜数,可她们进来的时候只遇见几只尾随的恶灵,其次就是青天白日只顾着媾和的□□,祝泽那些叫得上名号的手下她一个都没看见,像是被人提前肃清了一样。

    风云眼尾上扬,强烈的顶光映得他笑容有些阴森:“翻旧账就没意思了,我如今被这锁魂链牵制,动杀念可是要受雷霆之刑的。”

    雷霆之刑…那师先雪知道他的衣服是怎么没的了。

    几人正说着话,一只四四方方的小飞印自男人眉间飞出,许是沉睡了许久刚刚苏醒过来还没搞清楚状况,晕晕乎乎在空中飞了几圈,才看见了把它劈得现原形的少年,登时如同小猫炸毛。

    师先雪看到它头顶出现两个王冠形状粗线条的惊吓表情。

    飞到风云耳边叽叽咕咕说着什么,边告状边偷偷调整角度偷看乌休棠。

    不知道为什么,它虽然没有五官,但是师先雪莫名觉得他比在场的两个男人表情都要生动的多。

    比起小飞印的惊慌,风云反倒是云淡风轻,他乜着眼睛随口说:“我知道啊。”

    叽叽咕咕声戛然而止。

    小飞印:“?”

    师先雪一个激灵,再次躲回了乌休棠身后,风云注意到她的动作:“这么怕我做什么,如你所见,”他晃了晃锁魂链,神色轻嘲:“我如今什么都做不了,就是个废物。”

    师先雪弱弱地探出头,回了句:“可你帅啊。”

    风云再次被逗笑了。乌休棠冷着脸将师先雪的头按了回去,低声警告了几句,师先雪便恹恹地缩了回去。

    风云眯着眼睛看向低气压的少年,轻声道:“我放你进入这里,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魔印说,你身上有属于上古族类的气息,我原以为是你继承了那家伙的魔骨,可今日一见,你不过就是个灵魂残缺,经脉枯竭,需要靠歪门邪道修炼的可怜虫。”

    上古族类,灵魂残缺?经脉枯竭?

    师先雪眼皮子一跳,她倒是知道小反派的修为停滞不前这回事,可那完全是他没有正经学习过修炼心法,也没有师父在身边时时教引,导致他早期不得要领,所谓一步错步步错,发现不对想要矫正已经为时已晚,加之生出心魔修为漏成了筛子,他必须取得魔骨修为才能更上一层楼。

    作者对他的描写不过是只字片语,为了让夺魔骨的剧情变得合理,她将乌休棠塑造成了一个麻木不仁,野心勃勃的工具人。

    她认为夺取魔骨获取至高无上的力量,是因为他的野心,而原来这才是乌休棠想要争夺魔骨真正意图么?

    乌休棠反唇相讥:“身为魔族,您也好意思说我是歪门邪道,再者若论起可怜二字,哪儿及得上前辈上千年暗无天日的困苦。”

    风云敛起笑,眼角狭长:“既然来求人办事,态度总要好些才是。我是被这锁魂链困住。”风云眼底划过一抹猩红之色,“可你若真以为我杀不了你,就太天真了。”

    在最后一个重音节落下的那刻,黑压压的上空突然开始急速变化,不归山上的紫色魔云不住翻涌,紫蓝色的闪电从中穿过,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就要降下雷刑。

    小飞印吓得躲进黑暗里,师先雪怕他动真格,无声抓紧了乌休棠的手臂。

    谦逊一点啊少年,他这种大魔有脾气也很正常啊,打不过的时候要懂得进退有度,不要硬碰硬啊!

    “杀我自然容易。只是你在这困得太久了,怕是不知许多仙门在广收巫山弟子,巫山族人是谁的后裔,他们的真实目的又是什么,前辈恐怕比我更清楚。”

    乌休棠说:“日月引气息纵然薄弱,九尾侥幸逃出,却还被护山离火烧得险些散了修为,我知道你不惧离火,但是这并不代表其余魔物不怕,况且你身上还有锁魂链,待他们找到神女,你们便再也没有逃出去的可能。”

    神女具有强大的修补之力,自然能够将封印恢复如初。

    师先雪愣愣地听着,怪不得九霄仙府收徒不论根基,只求血脉,原来是为了寻找神女。

    魔云如麇集蜂萃,风云眼底变幻莫测,并没有说什么。

    “我从不求人,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和你做一个交易。”乌休棠抬起手到半空,师先雪以为他要拿出什么大家伙,抻着脖子上前去看,没想到,他只是打了个响指,师先雪意识像是被关闭了一样,软绵绵地倒进巫赢骤然变化的软毛里。

    风云看清巫赢的形态,其状如豹,而文题白身,名曰孟极,他觉得可笑:“你杀了孟极兽,毁其灵魄,居然只是为了给这样一只普通狸猫做一副身体,他根本发挥不出来孟极五成妖力,暴殄天物。”

    见巫赢稳稳接住了她,乌休棠才重新看向祭台方向,他不在意风云的看法,只沉声道:“你告诉我如何使用神器,我帮你取得伏魔剑冲破封印。”

    风云眼底讥诮不加掩饰:“伏魔剑与日月引、混沌珠同为上古三大神器,若非修为在大乘期以上者,强制开启神器必遭反噬,神器之力会将使用者压成肉泥,你个连剑都握不住的废物好意思说能帮我。”

    乌休棠神色平静接话:“虽然魔骨并不在我身上——”

    白金色的火焰映亮了少年的侧颜,掌心的火苗宛如被赋予生命,焰体通身白色,跳跃起来时会有一道金色镶边纹,他对上风云蓦然撑开的眼眸,唇一勾,露出洁白的虎牙,看上去很是纯真,“但我可以调动护山离火,待取得伏魔剑之后,前辈不费一兵一卒便可以离开不归山。”

    风云脸上的震惊逐渐褪去,他目光冷沉沉的,似乎陷入什么不好的回忆中,片刻后,他撩起眼皮,客客气气道:“你过来些,我有些看不清楚。”

    又来这一招。

    乌休棠轻笑一声,“何必这么麻烦。”他的手掌往前一推,那团白金色的火焰飞到锁魂链中,顺着那条烧红的铁链钻进了风云体内,看着他骤然蹙起的眉,乌休棠漆黑瞳孔泛出玩味笑意,“看得足够清楚吗?”

    在那团火按捺不住往他灵府钻时,乌休棠终于掐断,风云发出极重的喘息声,他眼睑泛红,目光复杂地看向乌休棠。

    当真是护山离火,只不过比起不归山的,这团火显然是新鲜的多,透着初初诞生的气息,崭新而明亮,离火化成的灵力游经过脉络时的路径,风云感受到了一丝微妙的差异。

    这哪里是不归山的离火,明明是由少年亲手创造出来的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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