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魑是靠枉死者的怨念而活,封印边缘那些全部都是被魔物杀害死不瞑目的修士,可这里是朝云帝都并非乱葬岗,哪来的那么多死人怨念滋养他们。

    就算是杀得海妖多了些,可是京城中的屠户并非只杀海妖,还有猪羊鸡鸭,若是人人都能成为阴魑的话,这整片大陆恐怕早已经沦陷了。

    正蹙眉思索着,几簇带着星光的灵波合力汇聚成道天柱涌向阴魑所在方位,地面瞬间宛若白昼,刺眼的光芒令人睁不开眼。

    不知谁喊了声“国师来了”,人群忽然由混乱的骚动变得狂热起来,一张张欣喜若狂的脸令师先雪恍然间以为来到了顶流小生粉丝见面会现场。

    冷不防被撞了下肩头,她身形晃了晃,失重般向前方倒去,幸好有人拽了她一把,将她牢牢揽进怀中抱起来带走了。

    三秒后,师先雪不适地扭了扭身体,却发觉身后之人放在腰间的力道更重,茂密的树梢遮住了两人大部分的身体,头顶传来乌休棠的低声警告:“别乱动。”

    师先雪乖乖停下,她费解问道:“我们为什么要藏起来。”

    不知何时空气中忽的静谧下来,车辕碾过地面的声音便显得清晰可闻,绛色缨络和珠蚌佩饰在涂金车铃撞击下摇曳生姿,几只青鸾鸟立于车衡之上,半透明的瞬膜上下翻动注视着周遭的人群。

    玉辂上的彩带随着男人灵气泄出而浮在半空中,师先雪只看到了男人模糊的侧脸。

    与此同时,少年附身下来,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脸颊的肌肤上,衣带飘香,扣在腰间的手不收力道仿佛要将她的身体按进骨血里。

    他们有过好几次浅尝辄止的拥抱。

    一般都是她主动去抱他,他像是死气沉沉的木头桩子,对她的靠近觉得厌烦不肯做回应。遇到危险时他来搭救时也抱过,但大多数都会尽量避免与自己有过多肢体接触,只拿胳膊象征性地揽住她,让她不至于掉下去而已。

    这自然不是君子之礼。

    乌休棠就是单纯的嫌弃她。

    然而这次却明显不同。

    明明身后还有大片空隙,树干也粗壮到足够两人站立,可他却反常地将自己牢牢抱在怀中,长臂环腰,就如同她方才耍流氓做的那般,单薄脊背紧紧贴住结实的胸膛,火热的温度从两人相贴部位源源不断送来。

    隔着薄如蝉翼的衣料,师先雪能切实感受到他身体肌理轮廓,每一次呼吸的频率咚咚砸在鼓膜上,令她气息紊乱,心跳慢慢加快。

    就在她以为要得不到回答时。

    少年清冷的声音贴着脆弱耳骨传来。

    “因为,我闻到了一股臭味。”

    怀中的少女许久不吭声,乌休棠察觉到怀中的身体好似在细微发颤,他感受着风涌来的方向,拢在腰间的手将怀中绵软的躯体护得更紧,侧身挡住幽冷的河风。

    乌休棠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垂眸看去,少女白如凝脂的肌肤上像是沾上了几片石榴花瓣,雪白的耳根更像是碾碎的石榴汁,靥上丹霞,玲珑可爱。

    寡淡眉眼终于浮上抹罕见的困惑之色。

    “你脸红什么?”

    她脸色变化尤为太明显,像是整个人被扔进煮沸的锅里,皮肤烧红,头顶的发丝上似乎还冒着缕氤氲白气。

    乌休棠想不注意都难。

    他狐疑地捏住红彤彤几欲滴血的耳垂,“你身体不舒服吗?”

    他为什么没有任何感觉?

    鼓噪的情愫由心脏涌入血液中,伴随着他的触碰,每一次心跳宛如漆黑夜色中的一声声闷雷,令师先雪呼吸困难。

    真是奇怪,明明在灯笼树中她强吻了他,还是令人脸红心跳的深吻,都没让她有如此这般的悸动。

    可是今晚,被这样单单是被他从身后拥抱住,居然就让她可耻的心跳加速了。

    这是不是就代表,情蛊对她的影响愈发深重了。

    这实在不是个好迹象。

    脚下是喧嚣的人流,师先雪舌面干燥,喉咙渴的厉害,鬼使神差道:“我很舒服。”

    甫说出口,她又觉得话里有歧义,被捏住的耳垂宛如过了电般,所触的肌肤酥酥麻麻的。

    她捏捏扭扭地转动着眸子,感觉自己要烧起来。

    乌休棠若有所思地松开手。

    阴魑在鬼叫着逃窜,八位身着流银裙的双髻小仙童手持莲花宝灯落在玉辂上,灵力穿过人群直直打向溃不成军的阴魑群。

    而玉辂上的男人神色寡淡,唇角平直,对下面狂热的信徒无动于衷。

    突然,他毫无征兆地侧目看来。

    河岸对面葱郁的树林中,一线白鸟扑籁划过天际。

    枝条被压得直晃,云层破碎,月色汹涌,男人一招手,漂亮白皙的腕骨暴露在泼墨月色下,人群立刻噤声,修长五指在半空中微微蜷起来。

    原本还在人群中横冲直撞的阴魑登时像被遏制住了喉咙无法动弹,小仙童手中的莲花宝灯发出淡粉色的亮光,随着男人手指的动作,被尽数收进了莲花灯内。

    百姓跪拜高呼,用恭敬虔诚的目光送玉辂离开。

    空荡荡的街道,水洼在清辉下反射出幽亮的光,两道影子一前一后走着,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师先雪脸上余热未消,脚下步调虚浮,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

    该死的情蛊,这是入秋不是立春,它这般躁动做什么,搞得自己怪饥渴难耐的。

    被他抱一抱就脸红,还说什么很舒服的虎狼之词,这简直把他们读书人脸都丢尽了。

    这么想着,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挽回自己成熟老练的形象。

    于是,她停下脚步,回头,正好撞上乌休棠追过来的灼灼视线。

    师先雪呼吸滞住,准备好的说辞瞬间卡在嗓子眼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两人无言对视良久,久到街道的尽头响起零零散散的脚步声,乌休棠迟疑着开口:“师先雪,你是不是——”

    “不是!”师先雪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什么都不是,我才对你没意思!”

    乌休棠眉峰动了下,神情变得似笑非笑,师先雪深切体会到了何为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她脸色爆红捧着脸尖叫,“我说的意思不是你理解的意思,我对你完全没有意思,不是我的意思是说,现在这样完全是…是因为情蛊,对,就是情蛊的错!”

    乌休棠没想到一句话能让师先雪这么张徨失措,他盯着她良久,嘴角勾起抹荒唐的弧度:“情蛊啊。”

    师先雪被那抹笑晃了眼,她心跳更快,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胸口处直涌而上冲到太阳穴,正想说你笑什么笑,鼻尖被指节蓦地轻刮过,乌梅紫苏的香气与清透月色一并拢了过来,暖烘烘的气流贴着她耳边。

    声音中掺杂着点不可名状的低沉笑音。

    “流鼻血了。”

    啊啊啊啊啊!!!

    师先雪飞快地捂住鼻子抬起下巴,感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淌下来,窘迫地露出双惊慌失措的杏眼。

    乌休棠笑得更开心了。

    两人回到客栈时,李扶朝两人正从房间内出来,他们脸色不是很好,似乎是刚大吵了一架,看见乌休棠时愣了瞬,旋即露出惊喜而意外的神色。

    两人一前一后进来,乌休棠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之人,唇角弧度微微上扬着,眸光柔软,师先雪畏畏缩缩跟在身后,有些魂不守舍,脸色血红欲滴。

    乍看上去,还以为师师不知被谁揍了一拳。

    两人已经将乌休棠视作自己人,对他的回归自然表示欢迎与欣喜,如今混沌珠一事陷入两难境地,乌公子愿意回来,多一个得力帮手自然事半功倍。

    乌休棠神色淡淡,客气颔首后视线又黏到了那只双马尾的毛茸茸脑袋上。

    师先雪跳出来,将元武街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两人,李扶朝听后沉默片刻,神色凝重地嘱咐了两人几句,便带着宋青姝急匆匆出门了。

    师先雪想跟过去又觉得自己在场恐怕会影响小情侣互诉衷肠,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她回头看了眼身后四处打量的某人。

    算了,她还是安分待在长乐居监视小反派吧。

    几乎一踏进客栈,乌休棠便听见了缕模糊凄怨的歌声,像是空中透明的丝线,一根根从七窍中钻入每个进食的客人体内,几乎无孔不入,有几条还想凑过去钻进师先雪的身体,被他一把拽断,在手掌中化为水汽消散。

    长乐居临近街道的这栋五层楼阁是专用来做酒楼食肆的,河水环抱,渺渺春生,弦管双调,店小二在人群中穿梭,血淋淋的只是做过简单处理的海味就被端上了桌。

    那道歌声似乎发觉他能够听到,便开始不依不饶地源源输送而来,他轻笑一声,白色小猫化作天空中的云雾飘进了后院的方向。

    师先雪见他莫名其妙的笑,停下脚步忍不住问:“你笑什么?”

    乌休棠的视线从大快朵颐肥头大耳的人脸上收回,抬手压住眼前人柔软的发顶,稍稍俯身,高大身影压下来,对上她想要躲闪的眸,“你吃了没有?”

    “啊?吃什么?”师先雪的头动不了,只能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温热的气息打在肌肤上,让她无意识吞了吞口水,“我没吃饭呢,不是刚跟你一起回来么?”

    “一天到晚就知道着吃。”骨骼分明的手推着她转头,乌休棠下巴往大堂中央的位置扬起“我说的那些腥臭的东西。”

    腥臭的东西?

    此刻夜色正浓,长乐居灯火如昼,济济一堂座无虚席,几乎餐品甫上桌,就被按捺不住的客人抓住塞进了嘴里。

    内脏血淋淋地翻开,定睛瞧去血脉隐隐还会跳动,被撕咬在嘴里,还会跟捏爆的西红柿般迸溅出血红的颜色,再顺着嘴角流下来。

    他们这种吃法哪像是在进食,跟野兽撕咬猎物根本没什么两样。

    师先雪看的一阵反胃“我没吃,那血刺呼啦的怎么吃。”

    她又不是不知道这些海味是怎么得来的,怎么还能吃得下呢。

    乌休棠这才放开她,顺带帮她拢了拢揉乱的发,“还不算笨。”

    “我当然不笨了。”师先雪也不知道他这是在夸她还是损她,她将头发解救出来,想起了关在别苑的海妖。

    “我跟你说。”

    顾忌着大堂人来人往,师先雪刻意地压低声音:“这后院关押着一只雌性海妖,这些肉其实就是她小孩,刚生下来的小海妖。”

    她说完直勾勾地看着他,等着他露出惊讶的神色。

    店小二端着托盘大刀阔斧地在大堂内来回穿梭。

    乌休棠嗯了声,长臂一伸将她整个人薅了过来,店小二正好同她擦肩而过,腥黄的汤汁淌了一地。

    大堂内乱哄哄一片,乌休棠干脆将她半揽在怀中往楼上带,见她眼睫忽闪忽闪的,紧抿着唇皱着脸,一副渴求得到回应的乖模样。

    乌休棠眼睫微微撑开,唇角牵起漫不经心的弧度,顺着她的意思道:“啊,原来是这样,谢谢你告诉我,不然我到死也会被蒙在鼓里。”

    “……”

    师先雪忿忿撇开他的手,“不客气!”

    两人往房间的方向走,师先雪这次走在前面,她疾走两步又顿住,像是想起什么,茶色瞳孔纠结地盯着乌休棠看了好一会,才道:“风云让我跟你说,他答应你了。”

    乌休棠不紧不慢越过她推开房门,“我知道。”

    “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师先雪追上去。

    那时他明明是昏迷不醒没有意识的啊。

    白色烟雾恰逢此时查探完情况飘了回来,落在乌休棠肩头时化形成为一只白色的小猫,它歪着脑袋半眯着眸子,舔舐着柔软的粉色肉垫,额头上的软毛刚好形成小王冠标志。

    师先雪福至心灵:“巫赢告诉你的?它原来会说话呀?”

    她上前想要揉揉它的脑袋,巫赢眼皮都没掀偏头躲过,将整只圆滚滚的身体背对着她就不给摸。

    师先雪神色悻悻,正要收回手,眼前人轻啧一声,白色小猫舔舐的动作像是按下拉暂停键,它抬起头来看了主人一眼,将猫爪放下,不情不愿的将身体摆正,小脑袋凑了过去。

    师先雪眉开眼笑,用食指和中指轻轻蹭了蹭,巫赢如今已经不是单薄的一片,而是跟巴掌大才满月的小奶猫似的,毛发又软又白,像团充满阳光的棉花。

    仔细看去,蓬松柔软的白毛下还有几缕不怎么明显的红色毛发掺杂其中。

    巫赢眼神邪恶起来,明显不乐意,两爪一揣蹲坐在肩头,尾巴烦躁地扫来扫去。

    “它好像不太喜欢我,不愿意给我摸,算了,我不摸了。”师先雪不想强猫所难,收回了手。

    “不愿意?”乌休棠温柔地垂睫,像是通情达理的主人在善解猫意地询问爱宠的意见,“你不愿意吗,巫赢?”

    岂敢。

    巫赢忍辱负重地舔了舔师先雪的虎口,小半截粉舌露在外面开始卖萌。

    别茶了,我主人就吃你这一套,你想鸟鸟死你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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