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小巷，救护车的鸣笛声惹人注意。
周围看客不少，救援行动井然有序。
鱼缓打完急救电话从公共电话厅回来后，站在旁边一直没走。
拎着东西若有所思地观摩着。
医护人员把晕倒的人抬上担架，往救护车的方向走。鱼缓纠结两秒，小跑跟上，一道去了医院。
医院走廊，少女坐在长椅上发呆。
身旁的手提袋中多了两盒药品——布洛芬。
这种药能有效治疗感冒发热，也能缓解生理期带来的疼痛。
鱼缓拍拍脸颊，微微发热，搭救护车来医院买药，这厚脸皮的事应该没几人能做得出来。
买完药后，鱼缓并没有着急离开。
别问缘由，问就是正义感又泛滥了。
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从病房走出，鱼缓起身。
医生知道她要问什么，先开口道：“食物过敏导致休克。还好送来的及时，已经脱离危险了。”
听着医生的话，鱼缓松了口气，再次确认，“医生，已经没事了是吗？”
“患者现在还是昏迷状态，”医生说，“不过已经输了液，醒来就没事了。”
“好，谢谢医生。”她礼貌道谢。
医生刚走，病房里的护士走了过来，“您是病人的家属对吗？”
鱼缓下意识想否认，反应没跟上慢了拍，听见护士说：“请您到交费处缴费。”
“……”
本该理所当然拒绝的，可鱼缓仔细一想，此时病房里的人还昏迷着，短时间内联系不上亲属，不缴费的话可能会影响后续治疗。
她抿了抿唇，下定了决心。
来都来了，就当回豪迈的女子。当积德了。
交完医药费，鱼缓只身出了医院大厅，收据单的数字格外刺眼。她将收据踹进兜里，走向医院外的公交站台。
从进医院开始，鱼缓一直看着时间掐着点，确保自己赶得上末班车。
没等几分钟，最后一班公交车停靠站台，她上了车，半小时后顺利抵达终点站。
鱼缓住的地方是典型的城边村，和城市隔着两条小河。
两河之隔却是天差地别，一边是繁华社区，一边是质朴渔村。
过了两座桥，鱼缓到了村头。
村道两旁没有安装路灯，只能摸黑走路，好在她早有准备。鱼缓从手提袋里取出手电筒，打开，光束照亮了前方的路。
鱼缓往前走，周围并不是完全的黑，有几户居民家里亮着灯。
这些年，村里人都往城里去，混的好的早在城里买房安家。混的不好的，每天也知足常乐，享福的享福，故去的故去。
短短几年，村里空了许多。
鱼缓思绪飘荡，回忆起今晚的所作所为，乐于助人的事值得表扬，为自己点赞。
忽地想起青芒过敏的那个人。
想着他要是有良心，就应该天天祝愿她长命百岁万事如意，心想事成大吉大利。
最好再祝她彩票中奖，日进斗金。
鱼缓一幻想就停不下来。
没准那个人还会重金感谢她，给她送锦旗，请记者过来采访，上一上社会新闻。
夜幕之下，少女脑洞跳跃，陷在自娱自乐的遐想中，丝毫没有注意到，村头一闪而过的黑影。
不知不觉靠近村尾，有户安着蓝色铁门的平房就是鱼缓的家。
四合院，高围墙，门前种着桔梗花，墙头插满了玻璃碎片。这是村里每家都有的安全防御，用来防贼。
鱼缓从口袋掏出钥匙，开门的动静很大。铁门打开，甜甜圈从里面窜了出来，蹭着她的裤腿叫个不停。
看样子是饿坏了。
“饿了吧。”她弯腰撸猫，晃晃手提袋里的东西，“今晚加餐。”
喂完甜甜圈，鱼缓准备做晚餐。
煮上一人份的米饭，带回的鱼上锅清蒸。
一到晚上胃口就不好，做好的饭菜鱼缓没吃多少，随便扒拉了几口就收拾了碗筷。
她疲惫的很，洗漱完后倒头就睡。
凌晨四点，小腹阵阵闷痛，床上的人缩成一团。
薄被猛地掀开，鱼缓从床头抽屉拿出一包卫生巾直冲卫生间。从卫生间出来时，天边泛白，空气清爽舒心。
鱼缓耷拉着眼皮，揉着腰往卧室走。
每隔两周她都会休息一天，今天不用去店里，打算睡个回笼觉。
鱼缓打着哈欠，视线无意往大门口扫了眼，脚步一顿。
她注意到铁门底部的缝隙暗了一角，明显坐着什么东西。歪着脑袋打量几秒，猜测门外的不知名生物。
门外的是……狗？
鱼缓轻手轻脚走过去，扒着门缝往外瞧，无奈可视的范围有限，分辨不出是什么。
此时天已经完全亮了，索性开了门。
门被人从里拉开，所依附的支撑物偏移，“不知名生物”直接躺了下来，稳当当地压在鱼缓脚上。
鱼缓毫无防备，她穿着人字拖，能轻易感觉到千丝万缕般的触感，一抹银白印入眼底。
这样的发色她昨晚见过。
再一看，也的确是那个人。
她抬脚抽离，不重不轻的闷响直抵院内的每个角落，有人脑袋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脑袋撞地的人闷哼了声，指尖抵上发丝，单手撑地站了起来。他睡眼惺忪，撩起眼皮瞧了她一眼，整个人懒洋洋的，很惬意。
“早。”
鱼缓眉心一跳，这句“早”说的是如此亲切自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旧相识，认识了好多好多年。
出于礼貌，鱼缓回他：“有事吗？”
他转了转脖子，嗓音沾着睡醒后独有的沙哑，点明，“你让我来的。”
他这么一说，鱼缓想起来了。
昨晚在医院她的确想当回豪迈女子，慷慨助人来着。可当她看到高达三百元的医药费时，立马就后悔了。
三百元说多不多，说少确实不少。
换算成卖鱼，得卖好多条。
心里这么想，事实上鱼缓还是交了费。只不过交完费后，她特意留下某样东西，请护士转交给醒来后的人。
男人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字迹隽秀，写着八位数的号码和地址。
字迹的主人意思很明确，让他醒了就来还钱。
“卜鱼村203号，是这对吧。”
并不是疑问的语气。
村里每家每户的墙上都挂着户号铭牌，鱼缓知道他过来的时候肯定看见的，要不然也不会找到这来。
至于纸上的号码和地址。
鱼缓留下纸条后，对还钱的事没报太大的期望，萍水相逢，还与不还全凭良心。
没想到他真的来了，看来还挺有原则。
他收起纸条，单手插兜，“昨晚的事谢谢你了。”
突然的道谢，倒整的鱼缓有些不好意思，“没事，举手之劳的事。”
“这个给你。”
“什么？”
他递过来一张卡片，鱼缓疑惑接下。
是张ICBC的银行卡，限定款，正反两面印着茉莉花的剪纸图案。
鱼缓看着他，“为什么给我这个？”
他的目光微微偏离，“答谢你的报酬。”
鱼缓刚睡醒没多久，脑袋有些空，他的行为让她摸不着头脑。医院所付的费用，需要用一张银行卡来偿还吗？
等等!
鱼缓的思路突然被打开。
这是电视剧中的剧情走向现实了？
主角意外搭救了拥有亿万家财的多金少爷，事后少爷为了表示感谢送出支票，从此主角走上人生巅峰，过上美滋滋的幸福生活。
只不过此时鱼缓手中的是银行卡，不是支票。
没关系。
大差不差，都是钱。
鱼缓清醒多了，战术性咳了两声，眼中是藏不住的雀跃，故意矜持道：“你只需要给我昨晚缴付的钱就行了。”
像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男人扬了下眉，带着笑意，“那点钱，多没诚意。”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鱼缓怎能不识相。
虽说天上掉馅饼，除了坑还是坑，可她的才不是馅饼，是上天对她乐于助人的奖励。
“里面的钱都是给你的报酬。”他说。
鱼缓看见他唇角的笑意更深了，透着难以捉摸，却又诚意满满。
金钱的诱惑下，她心动了。
正酝酿语言，准备委婉收下时，听见他来了句“可惜”。
鱼缓：“？”
他神色惋惜，却不真情，“可惜，这张卡被冻结了。用不了。”
“……”鱼缓没理解错的话，他口中所说的冻结，代表着卡里有钱也取不出。
代表着，这张ICBC只是摆件。
这事云里雾里，她不死心，“真的？”
他耸耸肩，坦然道：“如果是假的，你昨晚就不会遇见我。”
鱼缓皱了眉，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听他的语气，不像是在说谎。
所以，他明知卡被冻结的情况下，还特地拿出来送她，这样明目张胆的故意而为之，明显是在——
耍她！
“不能用，那你为什么还要送我？”
“现在不能，不代表以后也不能。”
“那以后是多久的以后。”
“不知道。”
毫无意义的对话。
大清早的，耗费着精力，体验人生大起大落的戏码。无厘头的行为让鱼缓有些窝火，她本是没有起床气的人。
心中不悦，想反驳他两句，可当她看到他手腕处的纹身时，立马就怂了。
什么样的人会纹纹身呢？
在鱼缓的所接触的人当中，好像混社会的那类人居多。
也是她最不敢招惹的。
除此之外，什么样的人会被冻结银行卡？
涉及到鱼缓的知识盲区，她不清楚。
受这两问引导，鱼缓很难把他当做好人来看待。
她忽地想起被自己忽略的事。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现在正值夏季，四点左右天就亮了，
鱼缓发现他的时候，天刚亮。也就是说，凌晨四点前他就在她家门口坐着了？
鱼缓有些惊恐。
那时，她还在睡梦中。
后来，她醒来后发现了他。
他道明是过来感谢她的，可他哪有诚意，拿着被冻结的卡过来耍她，感谢的话语变得毫无信服力。
大半夜的跑过来道谢，还坐在别人家的门口睡着了。
逻辑有违正常人的办事理念。
行为怎么看都不符合正常人的精神状态。
鱼缓打量着眼前人，有点惶恐，有点惋惜。
可惜了。
长得这么好看，却是个……
她的眼神像在看傻子一样。男人冷笑：“你在想什么？”
他的冷笑，让鱼缓意识到，眼前人行为再怎么不正常，体力上也是占上方的，对她很不利，“没、没想什么。”
令人不安的场面鱼缓只想赶快结束，她找准时机，反手关上门，锁好。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门外的人愣了好久，男人嗤笑了声，隔着铁门，鱼缓听见了一声“怂包”。
她一听就皱了眉。
门外传来细微的动静，鱼缓确定他还没走。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也许是因为他耍她，也许是因为那句“怂包”。
“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声音虽小，能听出几分不服气。这么防备他还敢问话，“你说。”
“你知道今夕是何年吗？”
“……”
“不是1997年吗？”
“……”
出乎意料的回答，更证实了鱼缓的猜想，他神经有问题，不是正常人。
精神高度紧绷，鱼缓下意识攥紧手中的东西，边角坚硬，带来不适感。她低头一看，手里还拿着他给的银行卡。
斟酌几秒，鱼缓蹲下身，把手中的东西塞进门缝推了出去。
门外立刻有了回应：“怎么了？”
鱼缓沉默了下：“我不需要这个。”
“不用我还钱了？”他话中笑意很浓。
鱼缓说着虚话，“不用了，我这个人做好事一向不求回报。”说完，她补了句，“你走吧，我爸爸妈妈上夜班快回来了。”
不知道这话能不能震慑住门外的人。
希望他赶快离去。
空气安静了须臾。
“钱我会还你，给我点时间。”他承诺道，语气坚定。
“我说了，不用你还。”
他没有搭话。
铁门下方甩进来一张卡片，飞出两米远，“这个先放你这。”
看着不远处的卡片，鱼缓嘴角抽搐了下。是怕她不相信他，以为他会跑了，所以留下东西当抵押？
“我会回来取。”
听见他说还会回来，鱼缓慌了。
强装镇定，贴着门缝说：“喂，我说的是真的。真的，真的不用你还的。”
对于鱼缓而言，那三百块已经不重要了。
毕竟没人愿意为了三百块钱，惹上一个不清不楚、神经还有点问题的家伙。
这事怎么看都不划算。
鱼缓重新开了门，外面空荡荡的，人已经走远了。
她说了个寂寞。
鱼缓仰天长叹，感叹自己命运多舛，明明是简单的事，到最后总会复杂化。
大门再度关上。
目光里，方方正正的卡片很显眼，安静地躺在庭院的地坪上。鱼缓走近后才发现不是银行卡，是身份证。
证件正面朝上，三个字映入眼底。
——赵将然。
周围看客不少，救援行动井然有序。
鱼缓打完急救电话从公共电话厅回来后，站在旁边一直没走。
拎着东西若有所思地观摩着。
医护人员把晕倒的人抬上担架，往救护车的方向走。鱼缓纠结两秒，小跑跟上，一道去了医院。
医院走廊，少女坐在长椅上发呆。
身旁的手提袋中多了两盒药品——布洛芬。
这种药能有效治疗感冒发热，也能缓解生理期带来的疼痛。
鱼缓拍拍脸颊，微微发热，搭救护车来医院买药，这厚脸皮的事应该没几人能做得出来。
买完药后，鱼缓并没有着急离开。
别问缘由，问就是正义感又泛滥了。
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从病房走出，鱼缓起身。
医生知道她要问什么，先开口道：“食物过敏导致休克。还好送来的及时，已经脱离危险了。”
听着医生的话，鱼缓松了口气，再次确认，“医生，已经没事了是吗？”
“患者现在还是昏迷状态，”医生说，“不过已经输了液，醒来就没事了。”
“好，谢谢医生。”她礼貌道谢。
医生刚走，病房里的护士走了过来，“您是病人的家属对吗？”
鱼缓下意识想否认，反应没跟上慢了拍，听见护士说：“请您到交费处缴费。”
“……”
本该理所当然拒绝的，可鱼缓仔细一想，此时病房里的人还昏迷着，短时间内联系不上亲属，不缴费的话可能会影响后续治疗。
她抿了抿唇，下定了决心。
来都来了，就当回豪迈的女子。当积德了。
交完医药费，鱼缓只身出了医院大厅，收据单的数字格外刺眼。她将收据踹进兜里，走向医院外的公交站台。
从进医院开始，鱼缓一直看着时间掐着点，确保自己赶得上末班车。
没等几分钟，最后一班公交车停靠站台，她上了车，半小时后顺利抵达终点站。
鱼缓住的地方是典型的城边村，和城市隔着两条小河。
两河之隔却是天差地别，一边是繁华社区，一边是质朴渔村。
过了两座桥，鱼缓到了村头。
村道两旁没有安装路灯，只能摸黑走路，好在她早有准备。鱼缓从手提袋里取出手电筒，打开，光束照亮了前方的路。
鱼缓往前走，周围并不是完全的黑，有几户居民家里亮着灯。
这些年，村里人都往城里去，混的好的早在城里买房安家。混的不好的，每天也知足常乐，享福的享福，故去的故去。
短短几年，村里空了许多。
鱼缓思绪飘荡，回忆起今晚的所作所为，乐于助人的事值得表扬，为自己点赞。
忽地想起青芒过敏的那个人。
想着他要是有良心，就应该天天祝愿她长命百岁万事如意，心想事成大吉大利。
最好再祝她彩票中奖，日进斗金。
鱼缓一幻想就停不下来。
没准那个人还会重金感谢她，给她送锦旗，请记者过来采访，上一上社会新闻。
夜幕之下，少女脑洞跳跃，陷在自娱自乐的遐想中，丝毫没有注意到，村头一闪而过的黑影。
不知不觉靠近村尾，有户安着蓝色铁门的平房就是鱼缓的家。
四合院，高围墙，门前种着桔梗花，墙头插满了玻璃碎片。这是村里每家都有的安全防御，用来防贼。
鱼缓从口袋掏出钥匙，开门的动静很大。铁门打开，甜甜圈从里面窜了出来，蹭着她的裤腿叫个不停。
看样子是饿坏了。
“饿了吧。”她弯腰撸猫，晃晃手提袋里的东西，“今晚加餐。”
喂完甜甜圈，鱼缓准备做晚餐。
煮上一人份的米饭，带回的鱼上锅清蒸。
一到晚上胃口就不好，做好的饭菜鱼缓没吃多少，随便扒拉了几口就收拾了碗筷。
她疲惫的很，洗漱完后倒头就睡。
凌晨四点，小腹阵阵闷痛，床上的人缩成一团。
薄被猛地掀开，鱼缓从床头抽屉拿出一包卫生巾直冲卫生间。从卫生间出来时，天边泛白，空气清爽舒心。
鱼缓耷拉着眼皮，揉着腰往卧室走。
每隔两周她都会休息一天，今天不用去店里，打算睡个回笼觉。
鱼缓打着哈欠，视线无意往大门口扫了眼，脚步一顿。
她注意到铁门底部的缝隙暗了一角，明显坐着什么东西。歪着脑袋打量几秒，猜测门外的不知名生物。
门外的是……狗？
鱼缓轻手轻脚走过去，扒着门缝往外瞧，无奈可视的范围有限，分辨不出是什么。
此时天已经完全亮了，索性开了门。
门被人从里拉开，所依附的支撑物偏移，“不知名生物”直接躺了下来，稳当当地压在鱼缓脚上。
鱼缓毫无防备，她穿着人字拖，能轻易感觉到千丝万缕般的触感，一抹银白印入眼底。
这样的发色她昨晚见过。
再一看，也的确是那个人。
她抬脚抽离，不重不轻的闷响直抵院内的每个角落，有人脑袋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脑袋撞地的人闷哼了声，指尖抵上发丝，单手撑地站了起来。他睡眼惺忪，撩起眼皮瞧了她一眼，整个人懒洋洋的，很惬意。
“早。”
鱼缓眉心一跳，这句“早”说的是如此亲切自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旧相识，认识了好多好多年。
出于礼貌，鱼缓回他：“有事吗？”
他转了转脖子，嗓音沾着睡醒后独有的沙哑，点明，“你让我来的。”
他这么一说，鱼缓想起来了。
昨晚在医院她的确想当回豪迈女子，慷慨助人来着。可当她看到高达三百元的医药费时，立马就后悔了。
三百元说多不多，说少确实不少。
换算成卖鱼，得卖好多条。
心里这么想，事实上鱼缓还是交了费。只不过交完费后，她特意留下某样东西，请护士转交给醒来后的人。
男人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字迹隽秀，写着八位数的号码和地址。
字迹的主人意思很明确，让他醒了就来还钱。
“卜鱼村203号，是这对吧。”
并不是疑问的语气。
村里每家每户的墙上都挂着户号铭牌，鱼缓知道他过来的时候肯定看见的，要不然也不会找到这来。
至于纸上的号码和地址。
鱼缓留下纸条后，对还钱的事没报太大的期望，萍水相逢，还与不还全凭良心。
没想到他真的来了，看来还挺有原则。
他收起纸条，单手插兜，“昨晚的事谢谢你了。”
突然的道谢，倒整的鱼缓有些不好意思，“没事，举手之劳的事。”
“这个给你。”
“什么？”
他递过来一张卡片，鱼缓疑惑接下。
是张ICBC的银行卡，限定款，正反两面印着茉莉花的剪纸图案。
鱼缓看着他，“为什么给我这个？”
他的目光微微偏离，“答谢你的报酬。”
鱼缓刚睡醒没多久，脑袋有些空，他的行为让她摸不着头脑。医院所付的费用，需要用一张银行卡来偿还吗？
等等!
鱼缓的思路突然被打开。
这是电视剧中的剧情走向现实了？
主角意外搭救了拥有亿万家财的多金少爷，事后少爷为了表示感谢送出支票，从此主角走上人生巅峰，过上美滋滋的幸福生活。
只不过此时鱼缓手中的是银行卡，不是支票。
没关系。
大差不差，都是钱。
鱼缓清醒多了，战术性咳了两声，眼中是藏不住的雀跃，故意矜持道：“你只需要给我昨晚缴付的钱就行了。”
像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男人扬了下眉，带着笑意，“那点钱，多没诚意。”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鱼缓怎能不识相。
虽说天上掉馅饼，除了坑还是坑，可她的才不是馅饼，是上天对她乐于助人的奖励。
“里面的钱都是给你的报酬。”他说。
鱼缓看见他唇角的笑意更深了，透着难以捉摸，却又诚意满满。
金钱的诱惑下，她心动了。
正酝酿语言，准备委婉收下时，听见他来了句“可惜”。
鱼缓：“？”
他神色惋惜，却不真情，“可惜，这张卡被冻结了。用不了。”
“……”鱼缓没理解错的话，他口中所说的冻结，代表着卡里有钱也取不出。
代表着，这张ICBC只是摆件。
这事云里雾里，她不死心，“真的？”
他耸耸肩，坦然道：“如果是假的，你昨晚就不会遇见我。”
鱼缓皱了眉，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听他的语气，不像是在说谎。
所以，他明知卡被冻结的情况下，还特地拿出来送她，这样明目张胆的故意而为之，明显是在——
耍她！
“不能用，那你为什么还要送我？”
“现在不能，不代表以后也不能。”
“那以后是多久的以后。”
“不知道。”
毫无意义的对话。
大清早的，耗费着精力，体验人生大起大落的戏码。无厘头的行为让鱼缓有些窝火，她本是没有起床气的人。
心中不悦，想反驳他两句，可当她看到他手腕处的纹身时，立马就怂了。
什么样的人会纹纹身呢？
在鱼缓的所接触的人当中，好像混社会的那类人居多。
也是她最不敢招惹的。
除此之外，什么样的人会被冻结银行卡？
涉及到鱼缓的知识盲区，她不清楚。
受这两问引导，鱼缓很难把他当做好人来看待。
她忽地想起被自己忽略的事。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现在正值夏季，四点左右天就亮了，
鱼缓发现他的时候，天刚亮。也就是说，凌晨四点前他就在她家门口坐着了？
鱼缓有些惊恐。
那时，她还在睡梦中。
后来，她醒来后发现了他。
他道明是过来感谢她的，可他哪有诚意，拿着被冻结的卡过来耍她，感谢的话语变得毫无信服力。
大半夜的跑过来道谢，还坐在别人家的门口睡着了。
逻辑有违正常人的办事理念。
行为怎么看都不符合正常人的精神状态。
鱼缓打量着眼前人，有点惶恐，有点惋惜。
可惜了。
长得这么好看，却是个……
她的眼神像在看傻子一样。男人冷笑：“你在想什么？”
他的冷笑，让鱼缓意识到，眼前人行为再怎么不正常，体力上也是占上方的，对她很不利，“没、没想什么。”
令人不安的场面鱼缓只想赶快结束，她找准时机，反手关上门，锁好。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门外的人愣了好久，男人嗤笑了声，隔着铁门，鱼缓听见了一声“怂包”。
她一听就皱了眉。
门外传来细微的动静，鱼缓确定他还没走。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也许是因为他耍她，也许是因为那句“怂包”。
“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声音虽小，能听出几分不服气。这么防备他还敢问话，“你说。”
“你知道今夕是何年吗？”
“……”
“不是1997年吗？”
“……”
出乎意料的回答，更证实了鱼缓的猜想，他神经有问题，不是正常人。
精神高度紧绷，鱼缓下意识攥紧手中的东西，边角坚硬，带来不适感。她低头一看，手里还拿着他给的银行卡。
斟酌几秒，鱼缓蹲下身，把手中的东西塞进门缝推了出去。
门外立刻有了回应：“怎么了？”
鱼缓沉默了下：“我不需要这个。”
“不用我还钱了？”他话中笑意很浓。
鱼缓说着虚话，“不用了，我这个人做好事一向不求回报。”说完，她补了句，“你走吧，我爸爸妈妈上夜班快回来了。”
不知道这话能不能震慑住门外的人。
希望他赶快离去。
空气安静了须臾。
“钱我会还你，给我点时间。”他承诺道，语气坚定。
“我说了，不用你还。”
他没有搭话。
铁门下方甩进来一张卡片，飞出两米远，“这个先放你这。”
看着不远处的卡片，鱼缓嘴角抽搐了下。是怕她不相信他，以为他会跑了，所以留下东西当抵押？
“我会回来取。”
听见他说还会回来，鱼缓慌了。
强装镇定，贴着门缝说：“喂，我说的是真的。真的，真的不用你还的。”
对于鱼缓而言，那三百块已经不重要了。
毕竟没人愿意为了三百块钱，惹上一个不清不楚、神经还有点问题的家伙。
这事怎么看都不划算。
鱼缓重新开了门，外面空荡荡的，人已经走远了。
她说了个寂寞。
鱼缓仰天长叹，感叹自己命运多舛，明明是简单的事，到最后总会复杂化。
大门再度关上。
目光里，方方正正的卡片很显眼，安静地躺在庭院的地坪上。鱼缓走近后才发现不是银行卡，是身份证。
证件正面朝上，三个字映入眼底。
——赵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