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筠不可思议地抬头。
顾明瑛一向办事高效，但她什么时候问的，是在塞尔维亚？
那些天他几乎都跟姐姐在一起，按常理推断，她很难有大段空白时间，耐心从老杨嘴里抠如此机密的事。
还是说，顾明瑛上次就获得了老杨的信任，三言两语就能让他和盘托出，根本不需要费心。
一时间，他竟有点看不懂顾明瑛了。
她从不做这么多余的事，这次，是为了拿捏白石集团这个庞然大物？除了这个可能，白清筠脑袋里竟然没有别的猜想。
敲门声响起。
夏瑶送进来两杯咖啡，顺便带走了顾明瑛桌上的资料和电脑。
顾明瑛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心生感慨，“果然没有危地马拉的豆子香诶。”
见他闷不吭声，她又问，“清筠，你是觉得，从我这里拿走情报，会被小白总认为你吃软饭吗？”
白清筠心头一跳，心里话脱口而出，“顾总这么做，是为了后续跟白石集团可能达成的合作上，提前占优势吗？”
他自知这种话出口不合适，有些难过地垂下了头，“我可以帮你跟小白总联络。”
“你是这么认为的？”
顾明瑛透过咖啡氤氲的热气看过去，那张俊秀的脸上，开始被灰败之色占据，没了往日的活力。
作为商人，的确有充足的立场以此跟赫连若山索取，但她不愿这么做。可也不得不承认，从老杨嘴里挖出阴谋时，顾明瑛闪过那样的念头。
先前赫连若山主动抛出橄榄枝，顾明瑛都拒绝了。
不是拒绝上门的生意，她不想被一个危险的庞然大物绑架，最终沦为大集团的装饰挂件。
她克制地笑了一下，喝了口咖啡，“没关系，你不想知道，或不想参与，我都能理解你的苦衷。”
顾明瑛放下杯，手指顺势轻敲桌子，她总在想事的时候敲东西，一直想改掉这个暴露内心的坏习惯，一直不得要领。
白清筠不表态，可能是真的不喜欢感情和事业勾扯太深？可人活在世上，哪有那么界限分明。
顾明瑛很快有了决定，事既然做了，就不能白白付出。
“一个人情，如果能换来赫连董事长承诺不在策行危急时刻落井下石，她不会拒绝的。”
晚夏的阳光从办公窗帘的缝隙中挤进来，落在桌面上，仿佛将两人隔成了两个世界。
白清筠了然地挑眉，姐姐果然早有决定。
但他不想让母亲过分接触，“顾总的意思我会如实传达给赫连董事长和小白总，并监督他们给出纸面协议。”
顾明瑛转了转椅子，面朝窗户，视线从缝隙中看出去，是城市的街景。
老杨的阴谋并不复杂，一如既往走内部破坏的路线。
路家有个远亲叫路智明，为人谨慎，有点讨好上司的小聪明，但也不多。靠着这点小聪明，从白石集团分公司知识产权部的普通员工，一路升到部门总监，这就算职业生涯到了头。
路智明在管理层待了五个年头，大小饭局人情往来少说参加了几千场，被迫知道了许多内幕。
诸如其他分公司为完成指标，四处抄袭抢夺小公司的专利技术文件。厚道点的，会花钱购买对方的核心技术和专利。不厚道的直接连技术带文件直接抢来用。
更有很大一部分，技术本身是白石集团首创，但他们起步很早，没有专利保护观念，等想起申请专利，早被别的公司抢了先。
为了夺回这部分技术，很多高管用的手段都见不得人。
路智明听到任何八卦，只要与自己无关，就会到他为止。只对对亲人放下防备，每次醉酒回家都是儿子在旁边照顾。
久而久之他儿子一边收拾满地狼藉，就一边记在了心里。儿子找实习单位那年，为了进白石集团才跟路智明和盘托出。
路智明不是明目张胆给儿子走后门的人，拖延了很久下不定决心，结果儿子一转头跟路家本家家主说了。
等家主找上门来，路智明已经没得补救，被迫收集持有专利不合法来源的证据，儿子当然美滋滋走后门进了白石集团。
也在知识产权部，配合路智明打下手。
这部分证据路杨两家一直在共享，杨家父子先后前后进去，按照约定，路家会在杨家其他人的监督下，曝光证据，并派人跟白石集团联络，要求他们搭救杨家。
白清筠面色凝重，“谢谢你，顾总的消息非常有用，我会立即上报处理的。”
很快，陈信带着电脑重新回到会议室，在他旁边坐下。
白清筠从未重点关注过专利部门的报告，知识产权也不是他的专业，无法一眼看出问题。
站在继承人的立场上，只当他们是个锦上添花的噱头。
现在问题从内部滋生，专利来源不正一旦曝光，将会引发全球各地分公司的法律合规风险，进而出现公关危机。
他必须立即动手，赶在杨家之前。腐烂化脓的伤口早晚都要暴露，不如主动站出来担责。忍痛清除创口，才能走的更远。
陈信在旁边调集知识产权的往年报告和详细资料，一个该部门的垂直临时会议已经正在发起。
顾明瑛走到门口，想起这个大会议室并不隔音，回头建议道： “楼上有个贵宾的私密会议室，很隔音，你俩可以去那边。”
“好的，谢谢顾总。”陈信立即道谢，拎着两个电脑就要出门。
白清筠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下意识站起来跟了出去。
经过顾明瑛身旁，诱人的花香钻入他鼻腔，让他神经一颤，一个念头冒了出来，现在这个计谋被顾明瑛获知，有了她的参与，事情可能会有变。
“顾总，要跟我们一起吗？”白清筠拦住顾明瑛的去路，问出口心里就开始打鼓。
没付费的业务，姐姐大概率不会同意的。
顾明瑛耸了耸肩，没任何表示，长腿一迈继续往办公室走。
距地脉矿能到访只剩四五天了，下个周一，策行和铭越都将迎来客户的正是考验。
她需要再过一遍项目准备，不然无法安心去管别人的事，即使这个人是男朋友。
上周的出差没积攒太多工作，很快就处理完，她开始审阅关于地脉矿能的最终方案。
方案完善到此，顾明瑛也再提不出更多的建议了，有突发情况也只能临时处理。
业务部汇总上来的订单量在逐步递增，拜鸿宇的危机所赐，策行也算在业内有了点名气。
不过，策行现在成熟的接待团太少，主力都耗在铭越这一单上，新人的培养周期有点漫长，导致订单排了好长的队。
顾明瑛给人事部开放了大量招聘名额，资金也重点关照培训部门，新人需要尽快跟上。
一堆事情处理完，已临近中午。
顾明瑛去到楼上的贵宾会议室，打算看看他们商议到什么进度了。
还未敲门，旁边的同事就过来汇报，“顾总，我们上午送进去几次水，刚才我问他们午饭怎么吃，白清筠说不用管，可那是白石集团的人……”
顾明瑛点头，微笑拍了拍她肩膀，温声安抚，“无妨，我去看看，你们下班休息吧。”
同事松了一大口气，忙不迭跟其他人结伴离开。
来到会议室门口，她敲了几下，等着里面回应。
是陈信开的门。
顾明瑛温柔地冲两人笑，在门口坐下。
“清筠，陈信，怎么样了？需要帮忙吗？刚才听同事说，午饭你们要自己解决。不然，我请餐厅大师傅送一趟？毕竟陈信是客人。”
白清筠没凑到她跟前，皱着眉头，思绪好像还在焦头烂额的工作上。
看向她的目光里好一阵茫然。
陈信吓了一跳，他急忙摆手，“太麻烦顾总了，我马上叫外卖就可以！”
他可不敢使唤老板的心上人，不想活了！
“陈信，你别紧张，我又不吃人。”顾明瑛轻笑着安抚，白清筠平日是实行什么高压政策吗？陈信反应这么大。
白清筠这会儿脑子清明起来，反而答应下来，“那就麻烦顾总，我们口味不挑，顾总看着安排。”
顾明瑛立刻打电话安排下去，走到窗户前拉开窗帘，依旧温柔，“需要帮忙可以开口，算是我友情提供一些建议。”
“真的……吗？”
陈信激动了一下，在白清筠冰冷的目光中缓缓闭上嘴。
双方沉默下来。
顾明瑛搞不懂，为什么坦白之后，白清筠变得这么扭捏奇怪？
之前他明明很想知道老杨口中阴谋，大概率就是为此才去的贝尔格莱德，还连夜赶去另一个城市。
却硬撑着不跟她开口求助，如果她上午没逼一把，还不知道白清筠怎么收场。
这次也是，他离开大会议室的时候，不是很想听她对这个阳谋的看法吗？
现在怎么又不说了？
良久，顾明瑛都喝光了一杯水，才听到白清筠缓慢出声，低沉中透着来不及收起的一点漠然。
“顾总，如果愿意，我当然求之不得。”
“不知道顾总的建议，需要我们付出什么回报呢？我会尽力跟小白总或者赫连董沟通申请的。”
顾明瑛本来坐得很端正，双腿交叠，黑色的裙摆遮到了膝盖，一副上位者的精英范儿。
听了他这等阴阳怪气又公事公办的话，她卸了气力，换了个姿势窝进椅子里，胳膊支在扶手上，撑住下巴看过去。
“回报嘛，不如，你今晚留宿好了。”
顾明瑛一向办事高效，但她什么时候问的，是在塞尔维亚？
那些天他几乎都跟姐姐在一起，按常理推断，她很难有大段空白时间，耐心从老杨嘴里抠如此机密的事。
还是说，顾明瑛上次就获得了老杨的信任，三言两语就能让他和盘托出，根本不需要费心。
一时间，他竟有点看不懂顾明瑛了。
她从不做这么多余的事，这次，是为了拿捏白石集团这个庞然大物？除了这个可能，白清筠脑袋里竟然没有别的猜想。
敲门声响起。
夏瑶送进来两杯咖啡，顺便带走了顾明瑛桌上的资料和电脑。
顾明瑛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心生感慨，“果然没有危地马拉的豆子香诶。”
见他闷不吭声，她又问，“清筠，你是觉得，从我这里拿走情报，会被小白总认为你吃软饭吗？”
白清筠心头一跳，心里话脱口而出，“顾总这么做，是为了后续跟白石集团可能达成的合作上，提前占优势吗？”
他自知这种话出口不合适，有些难过地垂下了头，“我可以帮你跟小白总联络。”
“你是这么认为的？”
顾明瑛透过咖啡氤氲的热气看过去，那张俊秀的脸上，开始被灰败之色占据，没了往日的活力。
作为商人，的确有充足的立场以此跟赫连若山索取，但她不愿这么做。可也不得不承认，从老杨嘴里挖出阴谋时，顾明瑛闪过那样的念头。
先前赫连若山主动抛出橄榄枝，顾明瑛都拒绝了。
不是拒绝上门的生意，她不想被一个危险的庞然大物绑架，最终沦为大集团的装饰挂件。
她克制地笑了一下，喝了口咖啡，“没关系，你不想知道，或不想参与，我都能理解你的苦衷。”
顾明瑛放下杯，手指顺势轻敲桌子，她总在想事的时候敲东西，一直想改掉这个暴露内心的坏习惯，一直不得要领。
白清筠不表态，可能是真的不喜欢感情和事业勾扯太深？可人活在世上，哪有那么界限分明。
顾明瑛很快有了决定，事既然做了，就不能白白付出。
“一个人情，如果能换来赫连董事长承诺不在策行危急时刻落井下石，她不会拒绝的。”
晚夏的阳光从办公窗帘的缝隙中挤进来，落在桌面上，仿佛将两人隔成了两个世界。
白清筠了然地挑眉，姐姐果然早有决定。
但他不想让母亲过分接触，“顾总的意思我会如实传达给赫连董事长和小白总，并监督他们给出纸面协议。”
顾明瑛转了转椅子，面朝窗户，视线从缝隙中看出去，是城市的街景。
老杨的阴谋并不复杂，一如既往走内部破坏的路线。
路家有个远亲叫路智明，为人谨慎，有点讨好上司的小聪明，但也不多。靠着这点小聪明，从白石集团分公司知识产权部的普通员工，一路升到部门总监，这就算职业生涯到了头。
路智明在管理层待了五个年头，大小饭局人情往来少说参加了几千场，被迫知道了许多内幕。
诸如其他分公司为完成指标，四处抄袭抢夺小公司的专利技术文件。厚道点的，会花钱购买对方的核心技术和专利。不厚道的直接连技术带文件直接抢来用。
更有很大一部分，技术本身是白石集团首创，但他们起步很早，没有专利保护观念，等想起申请专利，早被别的公司抢了先。
为了夺回这部分技术，很多高管用的手段都见不得人。
路智明听到任何八卦，只要与自己无关，就会到他为止。只对对亲人放下防备，每次醉酒回家都是儿子在旁边照顾。
久而久之他儿子一边收拾满地狼藉，就一边记在了心里。儿子找实习单位那年，为了进白石集团才跟路智明和盘托出。
路智明不是明目张胆给儿子走后门的人，拖延了很久下不定决心，结果儿子一转头跟路家本家家主说了。
等家主找上门来，路智明已经没得补救，被迫收集持有专利不合法来源的证据，儿子当然美滋滋走后门进了白石集团。
也在知识产权部，配合路智明打下手。
这部分证据路杨两家一直在共享，杨家父子先后前后进去，按照约定，路家会在杨家其他人的监督下，曝光证据，并派人跟白石集团联络，要求他们搭救杨家。
白清筠面色凝重，“谢谢你，顾总的消息非常有用，我会立即上报处理的。”
很快，陈信带着电脑重新回到会议室，在他旁边坐下。
白清筠从未重点关注过专利部门的报告，知识产权也不是他的专业，无法一眼看出问题。
站在继承人的立场上，只当他们是个锦上添花的噱头。
现在问题从内部滋生，专利来源不正一旦曝光，将会引发全球各地分公司的法律合规风险，进而出现公关危机。
他必须立即动手，赶在杨家之前。腐烂化脓的伤口早晚都要暴露，不如主动站出来担责。忍痛清除创口，才能走的更远。
陈信在旁边调集知识产权的往年报告和详细资料，一个该部门的垂直临时会议已经正在发起。
顾明瑛走到门口，想起这个大会议室并不隔音，回头建议道： “楼上有个贵宾的私密会议室，很隔音，你俩可以去那边。”
“好的，谢谢顾总。”陈信立即道谢，拎着两个电脑就要出门。
白清筠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下意识站起来跟了出去。
经过顾明瑛身旁，诱人的花香钻入他鼻腔，让他神经一颤，一个念头冒了出来，现在这个计谋被顾明瑛获知，有了她的参与，事情可能会有变。
“顾总，要跟我们一起吗？”白清筠拦住顾明瑛的去路，问出口心里就开始打鼓。
没付费的业务，姐姐大概率不会同意的。
顾明瑛耸了耸肩，没任何表示，长腿一迈继续往办公室走。
距地脉矿能到访只剩四五天了，下个周一，策行和铭越都将迎来客户的正是考验。
她需要再过一遍项目准备，不然无法安心去管别人的事，即使这个人是男朋友。
上周的出差没积攒太多工作，很快就处理完，她开始审阅关于地脉矿能的最终方案。
方案完善到此，顾明瑛也再提不出更多的建议了，有突发情况也只能临时处理。
业务部汇总上来的订单量在逐步递增，拜鸿宇的危机所赐，策行也算在业内有了点名气。
不过，策行现在成熟的接待团太少，主力都耗在铭越这一单上，新人的培养周期有点漫长，导致订单排了好长的队。
顾明瑛给人事部开放了大量招聘名额，资金也重点关照培训部门，新人需要尽快跟上。
一堆事情处理完，已临近中午。
顾明瑛去到楼上的贵宾会议室，打算看看他们商议到什么进度了。
还未敲门，旁边的同事就过来汇报，“顾总，我们上午送进去几次水，刚才我问他们午饭怎么吃，白清筠说不用管，可那是白石集团的人……”
顾明瑛点头，微笑拍了拍她肩膀，温声安抚，“无妨，我去看看，你们下班休息吧。”
同事松了一大口气，忙不迭跟其他人结伴离开。
来到会议室门口，她敲了几下，等着里面回应。
是陈信开的门。
顾明瑛温柔地冲两人笑，在门口坐下。
“清筠，陈信，怎么样了？需要帮忙吗？刚才听同事说，午饭你们要自己解决。不然，我请餐厅大师傅送一趟？毕竟陈信是客人。”
白清筠没凑到她跟前，皱着眉头，思绪好像还在焦头烂额的工作上。
看向她的目光里好一阵茫然。
陈信吓了一跳，他急忙摆手，“太麻烦顾总了，我马上叫外卖就可以！”
他可不敢使唤老板的心上人，不想活了！
“陈信，你别紧张，我又不吃人。”顾明瑛轻笑着安抚，白清筠平日是实行什么高压政策吗？陈信反应这么大。
白清筠这会儿脑子清明起来，反而答应下来，“那就麻烦顾总，我们口味不挑，顾总看着安排。”
顾明瑛立刻打电话安排下去，走到窗户前拉开窗帘，依旧温柔，“需要帮忙可以开口，算是我友情提供一些建议。”
“真的……吗？”
陈信激动了一下，在白清筠冰冷的目光中缓缓闭上嘴。
双方沉默下来。
顾明瑛搞不懂，为什么坦白之后，白清筠变得这么扭捏奇怪？
之前他明明很想知道老杨口中阴谋，大概率就是为此才去的贝尔格莱德，还连夜赶去另一个城市。
却硬撑着不跟她开口求助，如果她上午没逼一把，还不知道白清筠怎么收场。
这次也是，他离开大会议室的时候，不是很想听她对这个阳谋的看法吗？
现在怎么又不说了？
良久，顾明瑛都喝光了一杯水，才听到白清筠缓慢出声，低沉中透着来不及收起的一点漠然。
“顾总，如果愿意，我当然求之不得。”
“不知道顾总的建议，需要我们付出什么回报呢？我会尽力跟小白总或者赫连董沟通申请的。”
顾明瑛本来坐得很端正，双腿交叠，黑色的裙摆遮到了膝盖，一副上位者的精英范儿。
听了他这等阴阳怪气又公事公办的话，她卸了气力，换了个姿势窝进椅子里，胳膊支在扶手上，撑住下巴看过去。
“回报嘛，不如，你今晚留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