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里,沈清隐坐在桌前,墨发被月白色的发带高束,柔软的耷拉下来,他认真的落笔,在纸上梳理起案件的细节,化羽和南冥站在他面前。

    “少卿,还是没有找到李念。”南冥眉头紧锁有些焦虑,他办事一向高效谨严谨。

    化羽在一旁有些奇怪,“还能凭空蒸发了不是,难不成还有人敢包庇,这要被发现了可是要被连累入狱的。”

    沈清隐不说话,手轻轻的敲打着桌面,面露沉思。这种情况也不为是一种可能。

    “谢晋调查的怎么样?”

    “调查了,出生在荆州从小和父亲长大,但是查不到她母亲有关的消息,似乎是个舞女生下她就逝世了,谢三从未再娶,并没有异常。”

    沈清隐点点头,他直觉谢晋在这个案子中是一个额外的存在,怎么说呢,大概是一种格格不入之感。

    “少卿,调查了提玉台附近的人,前五日休沐后,一直到提玉台坍塌都无一人去到提玉台里。”

    “晚上不会潜入吗?”

    “应当不会,夜间巡查以提玉台为中心向四周散开,若是一个人还有可能,若是再扛一个人绝对无法避过巡查。”

    如此谢三的案子一时便陷入了僵局。若是这样只能从提玉台一案中找线索,毕竟谢三的死因是唯一的切入点了。

    沈清隐低头思量片刻道,“备车再去李府,带上十人,我亲自去李念府上查人。”

    “是。”化羽和南冥对视一眼点头。

    李念是京城内著名的匠师,他年近五十,许多建筑都经他手,可以说是经验老道,圣上自然将他指派到玉提台的建造,也正因如此沈清隐在未抓到他并没有轻易定罪。谁知玉提台竟发生坍塌时李念也消失不见。这样一来,他就相当于直接认罪。

    马车一路颠簸。

    一个女子在街旁的摊位上拿起一支珠叉。“大姐姐,你看这个怎么样?”

    花漾温柔的笑笑,“三妹妹自然是眼光极好,喜欢我就付银子了。”

    花溪靠在她身上,“大姐姐最好了,马上就是葬花日,大姐姐定能择一个满意的夫婿。”

    花漾脸颊微红,捏捏她的鼻子,“胡说什么呢?对了,好久没见幺妹了。”

    花溪拉住花漾的手臂,“姐姐你转移什么话题。”

    突然一个十人的队伍走过去,花溪有些好奇的看着,“这是干嘛啊?”

    花漾也望去拉过花溪低声道,“好像是大理寺。”

    马车停在李府前,化羽和南冥都拿出了大理寺身份牌,门口的小厮匆匆放行。等他们一行人进来时,李府的人都在主屋忧心忡忡的站着。

    “沈大人,今日前来因何事?”

    李夫人是唯一坐住的人,李念的妻子膝下两个儿子,小妾诞下一个女儿。

    “李夫人,奉命调查提玉台一案,今日来此搜查李念。”

    随后身后的几人散开,进入几个屋子搜查。

    主屋里,李夫人的两个儿子站在她身侧,儿媳都不安的坐在椅子上,郑姨娘站在一旁,她的女儿瑟缩的躲在她身后。

    沈清隐扫过众人,观察他们的神情确认李念十有八九不会藏在李府。

    随后他踱步到李念的书房。

    书房外是几颗竹子,书房里书籍摆放整齐,一眼望去全是建筑有关的书籍,桌子上还有几张潦草的图纸,是提玉台的画纸。

    主屋里众人有些焦急,“娘,我们不会被压入狱吧。”大公子压低声音开口。

    “沈大人是好人,没有随意结案,若是真要入狱怎会留我们这么多日,心且安吧,他给我们留了生机。”李夫人轻声安抚众人。

    “爹当匠师几年了,一个提玉台而已,更难建的都建出来了,怎么会失手让提玉台倒塌。”一旁的的二公子也不服气的开口。

    “好了,都别说了。”李夫人止住两人的话头。

    沈清隐在书房里踱步,轻轻的查看着花瓶亦或是箱子,都没有发现。

    他思量着,边走手边抚着墙壁轻轻的敲打摸索着。

    “咚咚——”

    声音都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书架上,书架上连着的几本书有些颠倒的摆放着,不仔细看有些看不出来,他俯身将那几本书抽出来。

    一阵细微的声音传来,随后一个匣子弹出来。

    沈清隐将它拿出来,匣子上了锁,应当是李念自己做的锁,是沈清隐从未见过的样式。

    他端详片刻,心中暗道失礼了。随后抽出身侧的小刀直接砍下。

    匣子打开了,里面是几张图纸。沈清隐拿出来,是提玉台的设计图以及各种测量计算。甚是精确细致。

    匣子最底部还有一张纸条,沈清隐拾起来,他看一眼神色不明。只见纸上写着——塔倒人活。

    化羽和南冥带着十个人把李府,里里外外都搜查一遍,仍是一无所获。

    化羽有些疲惫的蹲在地上,“南冥,找完了,没什么发现,你那边呢。”

    南冥端正的站立着,“一样,都搜查了,确认李念不在李府。”南冥办事一向细致谨慎。

    “少卿呢?接下来干什么?”

    沈清隐从书房走出来。

    “少卿,搜查完了,李念不在李府。”

    “知道了,回去吧。”

    三月醉花浮满城。

    沈清隐没有直接回到大理寺,他骑着马在京城狂奔着,清风拂过他的脸颊吹起发稍,阳光柔和的打在他身上。

    街边的花溪看到骑马而过的人微微一愣。

    “大姐姐,那个是沈少卿?”

    花漾看了一眼随后神情有些不自然,脸上浮起红晕,“是他。”

    最后他来到提玉台。

    他微微挺起上身,拉住缰绳,让马停下来,随后翻身下马。

    提玉台的废墟暂时还留着,许是都不想牵扯进这个案子里出力不讨好,亦或是不想多管闲事,总之各个部都互相推卸提玉台的废墟到现在也没移走。

    沈清隐走到废墟前,虽未建成,可也能看出来是个气势雄伟的建筑。他拿出怀里的图纸比对着。

    可惜并没有什么发现,提玉台塌的彻底,背后的人做事漂亮,不留线索。

    他又跨步来到发现尸体的地方,尸体不知为何被砌在墙里,其实等待几日后尸体散发出来的臭味仍会让人起疑,而且后续想移动尸体会很困难。

    沈清隐静静的想,或许这个人对皇家有怨,不然怎么会选择投尸在提玉台处,近几日京城封锁,杀死谢三的人还留在京城,他敢杀死谢三还投尸提玉台,许是背后有贵人,然不论多大的贵人都是皇家的附属。

    谢三的死背后似乎是一个深渊,沈清隐仅仅窥见一二。

    一阵风吹来似哀怨的叹气声,这时沈清隐还不知道,他调查的真相远远比他想的还悠远。

    回到大理寺里。

    “沈少卿。”杜圭一把叫住他。

    “先生,怎么了?”

    “马上到葬花日了,给你放个假,偶尔也去过过小年轻的日子嘛。”

    “先生挂念学生,只是近日手边的案子急迫。”

    杜圭撇撇嘴,“担心什么,圣上宽容该休息还是要休息。”

    杜圭是圣上的伴读最是知晓他,当今圣上人人道勤政爱民,他行事宽容体恤大臣,提玉台塌到底是让他没法下台,前几日恼火,待沈清隐递上户部的名单,官员处置下来后应该火气渐消,对案子也就不甚在意了。

    “先生莫不是收了什么好酒。”沈清隐垂眸掩住点点笑意。

    杜圭嘿嘿的笑,“你懂为师,到底是收了好酒,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嘛。”

    花存是京城的一个小文官,官职并不起眼,但他却酿得一手好酒,不醉人醉魂,酒体浓厚,回味悠长。杜圭最是爱喝酒,尤其钟爱花存酿的酒。

    “先生的意思就是学生的意思。”

    杜圭点点头,“行,为师就不打扰你了。”

    说着转身小跑到屋里。

    一个老人坐在桌子的一侧,他面前放着一碗茶,另一侧则放着一杯酒。

    杜圭笑呵呵的坐在那人对面品着酒。

    “你收了个好徒。”太傅音靳端起茶杯。

    “是啊,我这徒就是执拗了点。”

    明明案子轻易就可以结案应是顶着圣上的压力继续察。

    大理寺里,谢晋提着篮子站在树荫下,沈清隐回来时遥遥便见她。

    谢晋身着素衣,头发梳成一股长长的辫子垂在身前,一朵鲜花插在辫子上,见到沈清隐柔和的笑。

    “大人,昨日还没感谢你,我亲自做了菜食不嫌弃就尝点吧。”

    沈清隐看了眼她手中的篮子,“自是不嫌弃的,谢姑娘请进。”

    谢晋点点头。

    进到屋里,沈清隐接过谢晋手里的篮子,“姑娘先坐吧,我来就好。”

    他将篮子里的菜都摆出来,菜很丰盛色香味俱全。

    “大人辛苦了。”谢晋微微侧头挑起耳边的碎发。

    “姑娘做的菜我有什么辛苦的,谢姑娘好手艺。”

    谢晋笑而不语。

    半晌,谢晋突然道,“大人,如今天气渐暖,尸首不便多放,可否让我给父亲收尸。”

    尸体久留不是办法,也要让老人家早些入土为安。

    “自然,等下我陪你一同去。”

    “多谢大人。”

    谢晋坐在窗前,一缕风溜进来,又将谢晋鬓间的碎发吹起,她抬指压下碎发扭头看向窗外。

    午膳后,沈清隐和谢晋一同前往后屋。

    还未靠近屋子就已经散发出一阵臭味。

    推开房门,谢晋站在门口思考怎么搬走尸体,沈清隐已经走了进去,他像是懂了谢晋的顾虑,“谢姑娘,你一个女子多有不便,谢三因我们无法入土,我们定会负责后事。”

    “那便有劳公子了。”谢晋也没有拒绝。

    沈清隐站在那处,余光看到白布有些偏移露出一段脖颈,他不经意间看了一眼随后一愣。

    他掏出帕子捂住鼻缓缓走进,将手放到脖颈的红痣上,轻轻一抚,红痣立即散开,点点红晕染红了沈清隐的手指。他浑身愣住目光中透露着震惊。

    他不是谢三,他是谁?

    他猛的站起来,立即向门口大步走去,他走的急经过谢晋时卷起一阵风。

    “姑娘请回,今日之事,日后再议。”

    谢晋看着他焦急远去的背影有些奇怪也走进屋内,屋里的气味熏的她有些想吐,待看到尸体的那一刻,她有些惊讶眉头紧锁,随后也是转身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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