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毯子的缝隙里向外探,火锅沸腾时总是勾带起一连又一连的山脉,云又匆匆虚掩着边际,起初,孟枳吟是想伸出手探,但眼前的一切总是如梦似幻。孟枳吟有些困,但她的意识还半梦醒着。

    等她再眯眼仔细瞧才发现,长发公主的真面目是金针菇,王子和野兽也不知去向。给她留下的只剩下热滚滚的红油,它在翻腾,还有一个坐得板正的许巷。

    孟枳吟心底不由得发笑,水汽蜿蜒盘旋,她伸出之间,悬在空中随意地不知在逗弄着什么。

    却在此时,有一个温暖的手轻柔地将她握住,又很快松开。

    孟枳吟猛一睁眼,眼前昏暗一片,她缓了会这才回过来神,将盖在身上的毛毯扯下来。

    简琦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自在,她道:“火锅准备得差不多了,你要过来一起吃吗?”

    “嗯,你们先吃,”孟枳吟的思绪有些混乱,她索性盘腿抬了抬下巴,“我想喝酒。”

    陈忍冬摇了摇手中的橙色液体,在室内昏黄的灯光照耀下,细密的泡沫存在感极强地闪烁着,像一滚滚流动的钻石,炫得她头昏脑涨。他回答的速度倒是很快:“啤酒行吗?”

    孟枳吟点头,她不挑。

    到了餐桌才发现大家早已落座,火锅还在热气腾腾散逸着内里的香韵,咕噜咕噜不断上升的水泡像是在轰炸着女人本因困乏而偃旗息鼓的神经。

    向思晴浅笑嫣嫣,俏皮地眨了眨眼:“孟姐落座吧,你有没有忌口呀,我来给你调料吧,我可是西城第一女酱汁手。”

    孟枳吟没说反对的话,一手带给她,一手在陈忍冬的面前拎走了他刚开罐的一听啤酒。

    “谢谢。”她听见她说。

    等向思晴把孟枳吟的酱料调好,左滩将双手并拢,笑眯眯地开口:“这可是我们大家伙的第一餐合伙饭,不知道大家对我们接下来的旅行有什么想法啊,意见啊,都可以说出来。”

    左滩作为整个旅行团年纪最大,资历最深的,自然而然被任命为本次旅行的队长。

    孟枳吟向来散漫,听了这话也只是应和般点了点头,指尖不紧不慢地瞧着玻璃杯壁,造出几声清脆的声响。

    大家显然也没注意她,都在思索着要怎么安排接下来的旅程。

    许巷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薄唇微抿,被齿间压着的部分散着好看的粉色。他低着头,握着筷子的那双手葱白如玉,青绿的经络交错,如同树的脉搏。孟枳吟看着他的睫毛扑闪,阴影浅淡地呼吸着。

    她毫不遮挡自己的目光,许巷却并未给予她分毫的回馈,这令孟枳吟感到无端的愤怒。

    他坐在那,态度倒是摆得端正,但不应该是这样的,最起码不能不看她。

    蝴蝶要飞走了,孟枳吟回过神低眸,不紧不慢地想着。玻璃杯被刮蹭的声响又失了原先的音律。

    简琦率先开口打破沉寂:“漆南怎么样,我前段时间去的时候,下了一场小雪。这时候去虽然早就融了,但春天来了。”

    “可以啊,”向思晴显得异常兴奋,“我从没去过漆南,早就想去看看了。”

    身旁的陈忍冬也随之点了点头:“我上次去漆南还是在三年前,但环境确实没得说。”

    左滩思考一番,问询的目光投向默不作声的两人。

    见大家都在看她,孟枳吟掀起眼皮:“我没意见,你呢?”

    火锅制造的蒸汽嚣张跋扈地将整个桌子围得水泄不通,冷空气被挤得站在外面。风呼啸得厉害,分不清是沸腾的声响还是埃俄罗斯在发难,房门噼里啪啦一阵阵响,篝火就当不了主唱。

    室内却一时间静的可怕,没人开口说话。

    “许、巷?”

    孟枳吟浅笑嫣嫣,滚烫的舌尖蠕动着吐出这两个字,湿漉得像是被反复咀嚼。

    平心而论,她嗓音并不甜腻,反而是那种冷调的偏清冽款。但不知为何,这两个字像是被反复练习过似的,被她念着格外勾人。

    像杯酿制已久的桃花醉。暴雪狂烈,篝火迅猛,她嗓音微磁,连带着头皮都产生了被不断电击的兴奋。

    一时弹幕骤然抓狂起来。

    「我的发……老天奶,这就是花孔雀开屏吗?隔着屏幕我都感觉被勾引了……」

    「女神你为何这般」

    「我再也不骂那些人无节操无下限了,许巷你演够了让我上吧,我也想被孟枳吟用这种语调喊」

    在场其余人也只耳观鼻鼻观心,旁的都当没发生。

    只见许巷背脊挺得很直,笑的时候两个梨涡若隐若现:“没问题的,漆南是个好地方。”

    他向来寡言,但也知这种场合须多卖乖。

    轮到他说话的时候,他的瞳孔也会顺带着受到触动,跟你对视。与孟枳吟剔透的琉璃感不同,许巷的眼眸更加发棕,深灰色的放射状纤维静静地圈画出一片湖泊。

    许巷并没有与孟枳吟对视,而是直直望向左滩,却不显突兀,略带谦卑。

    左滩喜欢他身上那种清淡感,放眼望去,也算独一份气质。温和,禁欲,人们往往对未知产生更多的念想。

    李导坐在监视器的面前,兴奋得眉尾高高扬起:“好,既然大家都一致决定要去漆南,那我们就可以开始下一个环节了。”

    陈忍冬嚷嚷:“什么?饭都还没吃呢导演。”

    李导通过传音麦克风与大家沟通:“诶,别急嘛,这环节简单,你们拿出手机搜索乘旅,他们最新推出了一个功能,火车盲盒。顾名思义,它可以选择一座城市,但具体降落全凭各位的运气哦~”

    听罢,向思晴的指尖在众人面前来回转了一圈,揶揄道:“谁想当第一个幸运儿,负责本次的抽签。”

    简琦把抽盲盒的那部手机递给了她:“知道你想抽。”

    向思晴笑眯了眼,见其余人没有异议,便兴致勃勃地准备大显身手。

    结果在两人交接手机的过程中,不知道是谁的手误触了按键。灰色的盲盒在屏幕上左右扇动了一番,像是忍不住气向上喷射出彩虹。

    与此同时,目的地名字跃然于上——无绕县。

    向思晴没去过漆南,盯着屏幕念出声来:“无绕县……你们有谁知道无绕县吗?”

    见没人搭话,空气顿时寂静了刹那,她有些无措。

    “无绕县,位于三水市与平香市的交界处。”

    左滩刚查完百度,抬头看向众人。

    李导接话:“对,许老师说的没错。关于无绕县的一切我们就不过多赘述,希望这趟旅程下来大家都够留下自己心底的无绕印记。我们将于明日下午四点在客厅集合,共同踏上无绕之行。”

    “好!”

    大家都没什么异议,许是对接下来的旅行都有些期待,整场火锅吃下来,都放松了不少。

    孟枳吟食欲不佳,但还是尝了几口向思晴给她调的火锅酱。

    浓郁的红油翻腾着,孟枳吟夹出来一块牛肉放进碟子里滚了两圈,虾米被染成了棕色点缀在牛肉上。一口下去,味觉变得极其丰富,牛肉嫩滑,混着麻酱的浓郁和番茄的酸甜,在舌尖上绽放。

    孟枳吟肯定她:“确实不错。”

    向思晴看着孟枳吟那张稠丽的脸,被掩在袅袅雾气中,倒也柔和了几分。她没忍住又笑得见牙不见眼。

    陈忍冬兴致勃勃,他刚从网上学到一个游戏,等到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便马不停蹄地招呼大家来大厅玩。

    “猜马游戏猜马游戏,都来玩呀,左老师……左老师不准来,这个你肯定会,到时候多没意思啊。”陈忍冬精神抖擞,双手交叉在胸前,对左滩比了个拒绝的手势。

    也不怪陈忍冬剥夺游戏参与权,左滩在娱乐圈混迹多年,这类游戏对于他来说早已司空见惯。

    其余人听罢都直接坐在客厅地板上,简琦顺道把叠在一起的毛毯拽过来给大家垫着。

    向思晴煞有介事:“游戏小公主知道吗,就我,随便来啊。”

    陈忍冬看着她那副臭屁的样子忍俊不禁。

    “行行行,我开始了啊,草原上有几只马在奔跑,听好了,”他伸出手拍巴掌:“啪、啪啪、啪。”

    “请问,几只马?”

    简琦/向思晴异口同声:“四只。”

    “……五只。”

    孟枳吟偏头,视线扫过两人。

    左滩微微一笑:“小孟回答对了。”

    “为什么?”向思晴大喊,不明所以。

    陈忍冬看向思晴那一问三不知的表情就想笑:“没事没事,我们再来,草原上有几只马在奔跑,‘啪,’你们猜有几只马?”

    向思晴不信邪:“一只。”

    陈忍冬乐了,伸出一根手指在向思晴面前比划来比划去,对她挤眉弄眼道:“你猜到底几只。”

    孟枳吟盘腿,一只手撑住下巴:“七只。”

    向思晴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她把怀疑的目光投向左滩,却见对方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为啥啊?”向思晴不理解,“孟姐你怎么猜一次对一次?”

    简琦若有所思。

    陈忍冬知道这游戏宜少不宜多,多玩两把就都知道规则,那就不好玩了。

    他见好就收:“最后一把,你听,‘啪啪,啪啪啪。’几只?”

    向思晴不确定,语气有些飘忽:“五只?”

    “错了错了,”陈忍冬心满意足,“不玩了不玩了,唉,刚吃饱肚子有点撑呢。”

    简琦听明白了:“是两只,对吧?”

    孟枳吟颔首。

    向思晴着急起来:“不是,到底为啥啊?”

    一直没开口的许巷缓声回答:“猜马游戏,听掌声没用,得听他说了多少个字。刚刚他说‘几只’,意思是有两只。”

    向思晴:“……”

    她扭过头,略有些僵硬:“合着,全场下来,就我不会呗?”

    简琦宽慰她:“没事,我也是蒙的。”

    谢谢哈,差点被安慰到。

    向思晴把矛头对准许巷:“你怎么也知道?我以为你……”

    她欲言又止,但眼神里满是控诉。

    许巷道:“之前和朋友玩过。”

    向思晴略带夸张地叫喊:“合着你们逮着我一个人欺负。”

    她报复性地东倒西歪,视线瞥过孟枳吟,不着痕迹。

    用木柴烧出来的火闻起来总是带着点燥。烟断断续续地熏进眼睛里,过于强烈的木香往往干得人喉头发紧,可若是离得远,冷就要涌进去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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