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惊叫出声,整个人被林承蔚圈在怀里。

    他浑身酒气,嘴里喃喃着:“你来啦......你怎么才来……”他抱得很紧,语气很是委屈,嘴里一直在嘀咕着什么。

    我用力挣脱,但怎么也挣不开。折腾了许久,我身体发虚,无奈地说:“你放开我,我不是小雪。”这家伙一定是把我认成柯婧雪了,毕竟我跟她长得那么像。正想着,谁料他却摇了摇头,紧闭着双眼,搂着我的力道加重了,他说:“我没认错,我不要柯婧雪,我就要你......”

    我忍着脾气,对他说:“你睁开眼看看我是谁。”

    他缓缓睁开了双眼,眸中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好像在透过我,望着另外一个人。我被看得受不了,两只手用力地抵着他,想跟他拉开距离。旁边的客人走过时都投来八卦的目光,我真是受不了了!

    陆青黎把宋雨轩送回去了,现在只有我跟林承蔚在酒吧。我伸手拿起了沙发上他的手机,给柯婧雪打了个电话求救。

    十分钟后,陆青黎和柯婧雪同时出现在酒吧。看到我们这副样子,两人的脸色具不大好看。陆青黎走上前来试图分开我们。但林承蔚的力气甚大,一开始怎么拽都拽不开。嘴里还一直念叨着:“你别走,别离开我……”

    真是莫名其妙。我气得牙痒痒,拿起桌上的杯子泼了他一脸水,说:“我不是你的女朋友!你放开我!”

    林承蔚恍恍惚惚地睁开眼,呆呆地看着我,手也松了些。我见状立马从他身上下来,往旁边躲了老远。陆青黎想去扶他,却被他使劲一推,他怒吼:“滚!关你什么事!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们!”

    陆青黎神色一变,一张脸瞬间惨白。他垂下眼眸,缓缓滑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沉默不语。

    我大步走上前,劈头给了林承蔚一记耳光,厉声喝道:“你有完没完!发什么酒疯!”

    林承蔚捂着被我打过的半边脸,呆呆地看着我,嘴唇也在微微颤抖:“你打我……”他的眼眶逐渐泛红,有隐隐的泪光。发出这般动静,旁边的客人都纷纷转过头,有的还拿出手机来拍。

    我见过他发疯,也见过他吊儿郎当地调戏我,但他泪眼朦胧的样子,却是头一遭。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一位酒吧服务员小心翼翼地上前问我们:“需要我们帮忙吗……”

    林承蔚站在原地晃了晃,随后嘭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服务员找了几个人,把他抬回了酒店。

    一切都清静了。陆青黎一言不发地喝了一杯又一杯。我靠着他坐下,默默地看着他。他低垂着眼,睫毛有些湿润,在微微地颤抖。嘴唇也是紧紧地抿着,表情很是悲伤。

    我似乎,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是林承蔚说的话伤到了他吗?

    良久,他仿佛才注意到一旁的我。他侧头望着我,眸底浮起一丝涟漪,嗓音也因醉意有些许沙哑,他扯起一个很难过的笑,轻声说道:“你……很像一个人……”

    我像一个人?

    我像谁?

    我不解地问:“你说什么?”

    他似是从上到下,将我的脸仔细端详了一遍,嘴里又喃喃道:“真的好像……眼睛,鼻子,嘴……还有……说话的样子……都很像……”

    他醉得很厉害,话也断断续续的,我努力靠近才听得清。我问他:“陆青黎,你说的是谁?你现在认得出我吗?”

    他的身子有些摇晃,忽而,他举起一只手,轻轻地抚摸我的脸,他笑了,眼里有极致的温柔:“我知道,你是谁……”他吐出的热气掺着葡萄酒味,令我也有些醉意了。

    我恍惚地问:“我是谁?”

    他只是看着我,双手小心地捧着我的脸,悲伤直达眼底。他轻启薄唇:“你是……”话未尽,便一头倒在我的肩上。他整个人伏在我身上,继续说:“能不能……不要喜欢……他……”

    我的声音不可控制地颤抖着,我问:“林承蔚吗?”

    他低声说,似是哀求:“不要喜欢他好吗……”

    我心里瞬时软得一塌糊涂,用力地点点头,抱紧他:“我不喜欢他……我不喜欢他!我喜欢的是你!一直都是你啊……”我激动地说着,滚烫的泪水从眼里流出来。

    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啊……有你在,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别人……我的眼里从来都只有你一个人啊……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到现在,我已经喜欢了你整整一年。每天都在没有指望地期待着,能遇见你,能跟你说几句话……

    我以为再也没机会看到你了,可是,我还是幸运的,我能和你一起旅行,一起看夜景,看星空。现在的我真的好幸福,好想一直一直能这样幸福……

    我没有叫服务员帮忙,而是一个人扶着他回了房间。他的身子很重,好几次我险些摔倒。我将他扶到床上躺下,给他脱了鞋袜,掖好被子。又去楼下问前台要了杯暖胃茶,喂他喝下。他醉得满脸通红,身体滚烫,额头也微微冒汗。我就拿热毛巾,一点点给他擦干,擦完脸又擦了脖子,手臂。他的身子终于不再那么热了,整个人也安静下来,乖乖地陷在软被里。

    折腾了一天,我伏在他的床边沉沉昏睡了过去。第二天上午,我被窗帘外漏进的几缕阳光晃醒,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房间里空无一人。床头柜上放着一个饭盒。我起身打开,是热气腾腾的蒸饺和小笼包。我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房间的每个角落。然后坐在桌前美美地吃了起来。

    “起了?”陆青黎打开房间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盒牛奶,“怎么不多睡会儿,现在还早。给你去便利店买的,喝吧。”他递给我,然后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我吃。

    我埋着头默默地吃着,忽然,他“哧”地笑了,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你怎么吃饭还吧唧嘴啊?”

    我没作声,瞪了他一眼,继续吧唧嘴。他却笑意渐浓,一副拿我没办法的样子。我抱怨道:“有这么好笑吗?”他点点头,思索了会儿,又摇了摇头。我哼了一声,说:“总比有的人喝醉酒说胡话好吧——”

    他的脸腾起一丝红晕,轻咳了几声,试探地问:“我昨天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我把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然后故作无所谓道:“你说没有就没有呗!”说罢还狡黠地瞥了他一眼,故意长叹了一口气。

    他一下子紧张起来,抓住我的一只手,晃了晃,求我告诉他昨天发生了什么。我看着他清澈的眼睛,意识到他当时真的是断片了,竟然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一点都没印象。也许,他也忘记了自己抱着我,让我不要喜欢林承蔚,忘记了我把他带回酒店,守着他直到深夜。

    心里有些难过,我轻轻摇了摇头,说:“什么都没发生,我把你送回房间,然后我自己不小心也睡着了。”我垂下眼眸,一边慢慢收拾着桌上的早饭,一边说:“对不起,我不应该睡在这里的,毕竟男女有别......”

    他松开了我的手,站了起来,低头看着我,犹豫地说:“我......应该没做冒犯你的事吧?”

    我迷惑地抬头望着他,而后,忽然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瞬间满面赤红。他在想什么啊?!这怎么可能!我用力地摆摆手,连声说没有。他松了一口气,便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他柔声说:“他们几个先回B市了,明天是你爸爸的忌日,我们今天下午就出发去C城。”

    我心里一暖,不迭地点头:“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可转念一想,这几天高考分数就要出来了,他马上要填报学校了,这样陪我去真的没问题么?我继续问道:“你不用回去跟你家人商量学校的事么?”

    他笑说:“怎么,你不想我陪你啊?”我脸上一热,忙摇了摇头,我说:“我这不是怕影响你的前途嘛……”他眼中一黯,面上笑容也淡了,无奈道:“我还没想好选什么专业,他们希望我走建筑这条路,以后帮忙打理公司。可是我心里喜欢的是计算机,以后也想从事这方面的工作。”

    我低眸,沉声道:“曾经我也以为人生就应该按部就班地进行,上一个好大学,有一份世俗眼中的好工作,跟一个所谓优秀的好人结婚生子,才算是完美人生。可是现在我改变了这个想法。人生短短几十年,从出生,到老去,很多人都在为着别人而活,做一些别人认为对的事。可是,这世上本没有谁对谁错,只是立场的问题,观念的问题,如果能够遵从本心地活着,在有生之年,做自己想做的,并认为有意义的事,也应当是一种成功吧。”

    我顿了顿,又回味了自己说的这番话,认同地点了点头:“我想,人应当就是这么活着,你想去看山,你就去看山,想去看海,你就去看海。现在不能去,就努力做到自己可以去,那活着就有一股冲劲了,即使失败了,也不会后悔。毕竟你为了自己热爱的事情而努力了,那就不算愧对自己。”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道:“其实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只是我受家人的影响太深了,有种身不由己的感觉。从小,我都是在规矩中长大,我……没办法抗拒他们……”他叹了口气,表情失落,“脱离了家族,我可能什么也不是。我该怎么在社会上立足,该怎么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奶奶的脾气,如果违背了她的意愿,她会对我很失望,更不会支持我做想做的事业。她会等着我失败,然后回到陆家,接手他们的企业。”

    对于他说的话,我无法辩驳。站在他的处境,如果是我可能也无法摆脱。他确实不可能像我一样,抛下一切重新开始。他的命运,他背负的责任,他从小生长的环境,接受的教育,跟我都截然不同。因此他注定要孤独地站在最顶端,做那些内心不认可的事。可我知道,他其实跟我一样,是个极度感性的人,也是个浪漫,甚至有点虚无主义的家伙。他爱美景,也爱星空,他会看着漫山遍野的萤火虫发呆,也会对着璀璨的银河惊叹。他是多么热爱自由的一个人,可他的心却一直住在家人编织的牢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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