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我就真香了。

    看着马车里笑得开心又有些贱贱的君流十分难受。

    昨夜太后与陛下为君流举办了个饯别宴,一切都按部就班,美酒佳肴,觥筹交错。

    原本只是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一场宴会,就跟吃顿散伙饭似的。

    “陛下。”太后又穿着她那身大红色外袍,露出一截金色孔雀翎花纹,一只手端着酒杯,先是笑着看我,又转头对着云璟说道,“宁州此次闹了旱灾,想必会有许多突发情况,君流刚刚从战场奔波回来,也不能叫将军总这么辛苦,不如再叫上个人,相互也有个照应。”

    她褐色上挑的眼又斜睨的看着我。

    我就知道!手里紧紧攥着酒杯,瞪着站在不远处的君流,他像是感应到我的视线一般,上扬着眉眼也转头看了过来。

    云璟开始面露难色,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视线也落在我的身上。

    太后似乎很满意此刻的沉默,略微抬抬下巴,“不如就长公主吧!反正陛下很快就要为他们赐婚,不是吗?”

    云璟皱着眉头,眸子中晦暗不明,似乎有一瞬闪过了火焰,接着抬眼紧紧盯着我,咬着牙一字一句回道,“都听母后的安排。”

    有些人就这么水灵灵的被推入火坑。

    去宁州的路程有百里,驾着马车也得走上一两天。

    从一开始车内的这个男人就只是静静坐着到最后紧挨着我。

    车窗外是连绵不绝的树林,偶尔有几只雀鸟飞过,午后的阳光照在树叶上,又落在灌木丛中。

    马车内金色的流苏随着马车的颠簸相互碰撞,偌大的空间中萦绕着沉木的香气。

    我终于憋不住,语气不善,

    “起开。”

    “不要。”

    “……”

    “你们达成了什么协议?”

    “协议?什么协议?”他像是听见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睁开眼,褐色的眸中都含着笑意。

    “一定要是协议才行吗?我说了我想娶你,然后太后就同意了。”君流乖乖坐着,看向我,开始装傻。

    我直接戳破,“你看我像不像个傻子?”

    他拖着尾音思考了下,眉梢轻挑,“是不是傻子现在有点模糊。”

    “你妈的模糊!”我跳起脚来,开始炸了。“你是不是有病!”

    君流垂睫,脸颊红红的,语气暧昧,“骂爽了!”

    “…恬不知耻!”我扭头不再看他。

    他见我半天不说话,又主动凑了过来,热气打在耳边,找了个合适的位置靠在我肩上,“别动,好困,最近熬夜处理公务,好累。”

    我提着他的领子,一把薅开,“能不能滚远点!”

    男人漂亮的脸瞬间委屈起来,他坐起身来,只觉得胸口闷闷的。两只褐色的眸子此刻含着水似的,十分动人。

    我仍然冷着脸,指了指放在旁边的一个长形木箱,“这个,你拿回去。”

    他像是立马明白过来一般,仍是静静坐着,嘴唇却被他咬的发白,他伸手打开箱子,看见里面躺着一把发着淡淡蓝光的弓箭,金色的花纹此刻也如有生命一般宛若游蛇一般游动。

    “还有,我早就不喜欢你了。”

    冷漠的话语如冰霜般落下,难受和心酸一瞬间吞没了他,他微阖上眼,努力平复着起伏的胸膛,等再次睁眼时,双眼已经开始布满血丝,只是哑着嗓子发出苦涩的声音问道,“为什么?”

    君流等不来对方的回答,回应他的只有车厢内的沉默。

    他感到四肢百骸如同浸在冰水中,喉咙间肿胀,含着一股腥甜。只能微微仰着头,克制住内心想要质问她的冲动。“云之舟!”

    他睁着猩红的双眼,“为什么?我们一同许下的约定,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你抛到九霄云外了吗?为什么!你竟然敢… 敢把它退回来!”

    “你说它是月神对爱情的祝福,你忘了吗?你说只要我找到它…”君流苦涩的泪水再也克制不住,心里、身上都疼的要命!双脚也如图注了铅一样,身体如同坠入深渊,无尽的黑暗和冷冽的空气将他吞没。

    我仰着头,将他逼到角落里,冷着脸打断。“那个不算数!”

    “君流!你怎么还是那么天真?”我微颤着闭上双眼,努力平复内心深处的酸涩,“杀母之仇,怎么可能轻易就揭过!”

    我再次逼近,盯着他红着的双眸,“是你!是你们!把那张伪造的信件和调换的玉牌放在我母亲的床榻上!”

    “你们又怎么敢的·?”我摇着头,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止不住的流下,“她那么相信君家!”

    “不是的,之舟!”他紧紧攥着霜月弓,指节发白,想要解释。“不是的!至少…至少我没有。”

    君流低下头回想着那个被父亲锁在卧室的夜晚,他急的哭到声音嘶哑,身上手上都是撞门后留下的淤青。

    他不明白父亲和那个总拿着红宝石扇子的女人达成了什么共识,他只知道必须要去阻止!他一遍一遍的感觉不到疼痛似的用身体撞着门。

    等他带着一身伤痕赶到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后来他逐渐明白,杀皇后是先帝的意思。也就是说,这个事情的结局没有人能改变。

    看着面前的少女仍旧无动于衷,他难过的心像被揪起来一样疼,“…哈…哈哈!”

    君流开始发疯一样笑了起来,“好!你要恨我?…哈…云之舟!你到底知不知道!”

    他疯了一样扯开自己身上的衣物,露出胸膛上狰狞的伤口,密密麻麻的像千百条毒虫一般蜿蜒攀爬在上面,他指着自己,哽咽道,“你看看我!为什么不敢看我?”

    “看着我啊!云之舟,为了保护你,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但现在,你跟我说,你讨厌我!恨我!让我滚远一点?”

    他身上狰狞的伤口令人动容,我伸手触摸,原本光洁的皮肤此刻被粗糙凸起代替,我低下头咬着牙仍然嘴硬道,“你真可怜。”

    面前的人骤热失去力气般,跪坐下来,胸口急促的起伏,双眼红彤彤的,颤抖的伸手摸上我的脸颊,“云之舟…求求你,能不能不要再推开我了。”

    脸颊上是君流手心传来的热意,我的视线落向他,他的唇湿濡着,没有什么血色。剑眉微微蹙着,脸颊上是还来不及擦干的泪水,因为哭过,一双褐色的眸子此刻还微微泛着红,暗紫色的外袍被扯开,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上面布着青紫色的血管,锁骨下胸膛上是无数条狰狞的褐色疤痕。

    马车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停稳,到了中途休息的驿站。

    我拨开他的手,逃跑似的站起来,“你送的其他礼物,我已经差人全都换成了赈灾的物资,放在后面的马车上了。”

    我又沉了沉眸子,抿紧嘴唇,加快脚步。

    “你就只会逃吗?”身后的人哑着嗓子凛声道,“遇到事情习惯性的逃。”

    仆人已经为我拉开车帘,我走下马车,又停了下来转头看过去,还是作了回答,“对,所以…年少时的约定,君将军,还是忘了比较好。毕竟我这样的人对将军来说不太值得。”

    面前是一座稍微有些古旧的驿站,墙面已经开始斑驳。

    “殿下。”迦蓝牵着马迎了过来,他今天穿着浅白色锦袍,金色的发丝仍旧被绿色发带绑起,瘦削流畅的脸上嘴唇红艳湿濡,走进才发现他还戴着一对异族特色的鎏金耳饰,在阳光下折射着金色光芒,浅色的眸子也似乎含着些许雀跃,眉眼舒展着。

    我跟着他往前走。

    “别抢!”

    “是我的!”

    “你放手,还给我!”

    两名孩子如同野兽般厮打在一块,争抢中猛冲过来,就要撞到刚刚下马车的云之舟。

    迦蓝立马松开缰绳翻身上前,用剑止住了两个胡闹的孩子。

    我却还是因为受到惊吓往后倒退几小步,重心不太稳,堪勘就要摔倒。

    一只强劲有力的手在这倏忽之间抱住我的腰,发烫般的热意通过手心隔着衣物传到我的身上。

    我抬头,是君流那张冷冰冰的脸,他那双褐色的眸子已经恢复平静,流畅坚毅的下颌此刻高高抬着。一幅哄不好的样子,刚刚被扯开的衣物随意搭在身上。

    “多谢。”我站起身,向他道谢。君流低头看了看我,神情仍是冰冷的,只是刚刚紧紧蹙着的眉稍微舒展了些。

    我又转向迦蓝,“多谢迦侍卫长。”

    迦蓝看着君流衣衫不整的从马车上下来,眼眸深沉。

    “你谢他做什么!”君流不满的冷哼,又开始转头警告迦蓝,“离长公主殿下远点吗!收起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

    “…”

    “将军不如先管管自己!”迦蓝眸色微沉,举止恭敬,话语却不遗余力的充满挑衅,“毕竟陛下还没有同意为您和长公主殿下赐婚。”

    君流冷着脸,眉头拧的更紧了,褐色的眸子沉了又沉,指节被攥的泛白,斜睨着眼,斟字斟句回答,“不过早晚的事。”

    “云之舟?”君流视线落在我身上。

    “殿下。”迦蓝也朝我看了过来。

    二人并肩站着,一个紧抿着唇,褐色的眸子愠色渐浓,上身的衣物有些凌乱。

    另一个神色冷峻,看起来平静极了,低沉的语气却透露着隐隐的不悦。

    “…”救命啊,我又不是裁判,你们两个吵架能不能别扯上我,我只想埋头找地面上的洞。

    哪里有洞?哪里有洞?!老天奶!别看我别看我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不会不清楚不明白别问我。有一点君流说的没错,我确实是一个只会逃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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