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晚上都在睡觉,我哪知道?莫要栽赃到我身上!”

    李娇花梗起脖子,以致于几根干草,就在她嘴边,随着她说话呼出的气,微微摇晃。

    头上,更是沾满干草,身上的粗布麻衣上,全是昨夜在棺材里,沾染的木屑和碎骨屑。

    一双布鞋,全是粘住泥巴,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整个人,连乞丐都自愧弗如。

    真正是狼狈至极。

    景胤瑄冷哼,甩手离开。

    “昨夜上值的狱卒,全都单独关起来审讯,这么大的事,必须查清。”

    李娇花知道是太子在说话,她才懒得理,她没做亏心事,才不怕他。

    翻个身,打算继续睡,等被放或者送早食来。

    “把妖女提出来,孤亲自审。”

    李娇花得知是太子审她,反倒并不害怕。

    矜贵皇族,还不至于对一个弱女子屈打成招,更何况,她没做坏事,怕什么?

    走进审讯室,一整面墙上,挂满各种刑具,有些上面,还能看到没洗干净的褐红色血迹。

    李娇花捂住肚子,把手伸开,满脸坦然,“你们瞧吧,我昨夜抠死人的泥巴都还没掉,若是我杀人,凶器是什么?凶器上应该还有这些泥巴印,你们只管去查。”

    跪坐地上,装出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

    坐在案首之上的景胤珩,沉默中抬眸。

    李娇花大胆和他对视,心道,姑奶奶从末世来之前,可是全国闻名的法医大拿,我会怕你这点心理战?

    想要洗清嫌疑,只要她去现场瞧一瞧,查勘一番尸体,就能推测个大概。

    可她,偏不。

    他们不会信她,她也不能说出更多。

    僵持,缄默。

    一束光从屋顶的缝隙照下,李娇花看着光束中旋转的微尘发呆。

    景胤瑄却看着光束后的头顶,谁也没开口。

    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中,一身枣红劲装的侍卫进来,对太子耳语。

    李娇花能感觉,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扫射过来。

    这案子,大概她的嫌疑,是快要洗清。

    果然,景胤瑄倏尔站起,对侍卫说了什么后,大步离开。

    “回去吧,这次不追究你,若有下次,定惩不饶。”侍卫是圆脸,圆眼睛,说这话时的严肃,被他的模样打了折扣。

    李娇花嘴角一勾,拂掉身上的灰土,被狱卒带领着,走出地牢。

    太阳已经在门口巍峨大石狮子的头顶,咕咕乱叫的肚子,让她行走缓慢。

    先去小摊吃碗面,然后去当铺,把那枚棺材里掏出,没被收走的玉佩,当了二十两银子。

    有这笔钱存起,总会在某天用上。

    太平坊李宅后面的小巷里,李娇花四处瞅瞅,确定无人后,偷溜进角门,拿出照旧准备好的一角银子,扔给看门小厮。

    得了谄媚的微笑后,她把藏在胸前的人皮面具,用帕子包好,塞进一处有记号的墙洞里。

    对于她的出门,老爹压根不管,知道她以前是野惯的,宅门拴不住她,只是叮嘱,要多带人,不要闯祸就成。

    比起那总是板脸的母亲,对于这样无比宽容的便宜父亲,她打心眼里是喜欢的。

    两个丫鬟锦书和墨画,一人着桃粉,一人着浅绿,正在芙蓉苑门口翘首以盼。

    一见她身上脏七污八,什么话不问,连忙提热汤来,伺候沐浴。

    李娇花不喜欢话多的丫鬟,自从回来快一月,仆从们对她这位离经叛道的大小姐,也算稍有了解,也在努力适应和习惯。

    沐浴完,想要再次睡了懒觉,哪知,锦书来传话,“大人在康宁苑,让大小姐赶紧过去问话。”

    习惯性迈出的步子太大,差点被裙摆绊倒,李娇花稍稍提起裙摆,步子稍微迈小了些。

    身后跟随的锦书,连忙用帕子捂嘴,掩盖住自己的那声噗嗤。

    李娇花装作不知,趁势还摘了一支金桂,哪知等到康宁苑,枝条上一株桂花都不剩。

    倒霉催的,想要让自己显得文雅些,还是没学会。

    脚跨过门槛,正欲下跪,被老爹的大嗓门一把止住。

    “女儿啊,过来见礼,这位是二皇子益王殿下,为张氏一家的案子而来。

    女儿勿怕,有什么便说什么,张氏一家虽然死有余辜,也要弄清原委才好,不然,咱们李府背上个苛待下人的名头也不好,是不是?花花?”

    父亲的和颜悦色,并未让李娇花放松警惕。

    跪下行礼,满脸含羞带怯,“小女李娇花见过殿下。”

    心里却在腹诽:敢情皇帝的两个儿子,都在大理寺住着干活?

    昨晚和上午才和太子过招,这中午过后,就换成他弟弟了?

    他没证据,能耐她何?

    赤红锦缎衣袍,脚蹬金丝线祥云纹薄履,面相和上午见过的太子,如出一辙。

    无需细看,便知是如假包换的两兄弟,

    只是行事上,好像有些差距,一个规整严肃,一个吊儿郎当。

    此刻,坐在上首的这位,正翘起二郎腿,轻啜茶水。

    在他的后侧,坐着一位身着靛青官服的书记官,面前摆着案桌和笔墨纸砚。

    还有两名侍卫,挎刀耸立,面目凛肃,如两座铁塔。

    搁下茶盏,在桌面发出轻微的碰撞,嗓音清雅如山泉溅溪,不疾不徐,“我且问你,你恨不恨张氏一家?”

    李娇花按照前几次的话题,谨慎作答,“我岂能不恨?是她一家把她家侄女和我交换,在那山野之地,我吃苦长大,而她的侄女,在李府锦衣玉食长大,我每每想起,都恨不得啖其肉寝其皮。”

    牙齿咬的咯咯响,泪珠子喷涌而出,簌簌滑下,掉落脖颈。

    她纤指挑出袖口巾帕,擦拭眼敛。

    加上刻意佝偻的纤薄肩背,微微耸动,这副模样,只要是个男人,便会我见犹怜。

    “好吧,勾起你伤心事,你最后一次,见到张氏是什么时候?”

    “回宅时的那天,当时张氏站在我母亲身后,见到我时,吓得一个屁股蹲坐下,母亲当时还亲自扶她。”

    “后来没见过,即便同处一宅,即便她是你母亲的陪嫁婆子?”

    “我和我母亲不亲近,我爹知道,她若不叫我,我也不会去她那招人嫌弃。只要她承认,我是她亲生女儿就行。”

    李修善哂笑,再次对益王作揖行礼,“我这女儿养在山野多年,性子质朴憨直,并无过多心眼,她说的,都是实情。

    我那妻子,因为对她愧疚,又拉不下脸来,至今都和女儿别扭着。”

    李娇花羞眄抬头,直视对方。

    她只是好奇,这皇帝的两个儿子,是不是长得很像?

    而另一层,是要让自己坦荡见人,把嫌疑彻底洗清。

    在继续等待问话的过程中,她心里并不惧怕。

    自己做事时,都会带上面具,谁能把娇滴滴的她,和残暴的凶手联系起来?

    即便是被老爹撞见,他也只会认为自己女儿在玩闹。

    书记官洋洋洒洒写完后,手臂一挥,示意还在哭哭啼啼的李娇花下去,换另外的人来问话。

    李修善自是百般配合,弓腰出去,让管家项伯去叫家里人来。

    李娇花站在廊庑下,看着老爹两鬓微微斑白的鬓发,心有不忍。

    接过项伯奉上的冰饮,柔声道,“爹,你喝点,你看你满头大汗。”

    拿出帕子,给正在喝饮子的老爹擦汗,又环抱住老爹的腰肢,瓮瓮地,“都是女儿害的,不然府里不会如此折腾。”

    “哪能怪你。”把喝完的茶盏放到锦书端着的托盘里,摸了把女儿的头顶,“还要多谢你找出害群之马,不然,咱们家,永无宁日。

    那一家,死的好。我若是知道是谁,我定会千恩万谢。好了,回院子去歇着。

    晚膳爹爹让厨房给你单独做酸辣鸡丝凉面吃。”

    “好,要多放些醋和茱萸粉才行。”咽了口水,小手离开老爹腰际,正要离去,看到项伯带了一群人过来。

    其中有自己的母亲,还有两个姨娘和她的子女。

    刚对老爹的温柔,因为除了母亲外多出的人,再次眉眼发冷。

    老爹是好老爹,却还是管不住自己下半身,在三口之家外,多出这么多累赘。

    心情极度不爽,她也懒得摆出好脸色,“墨画,去端把椅子来,本小姐就在这坐着吹风喝茶。”

    墨画和锦书各自去忙碌,过来的人,也自动站在门口的另一侧。

    泾渭分明中,李修善招手,让夫人林氏先进去。

    “姐姐这做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直在府里长大的小姐。只是你莫要忘记,你入府之前,可是叫王小花。只是父亲寻到你,才改成李娇花。”

    说话的是周姨娘生的李娇蕊,拿着粉色帕子,装模作样捂鼻轻笑。

    周姨娘故作要去阻止的模样,哪知,还未伸手,啪地一声脆响后,女儿膝盖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一个巴掌,从耳廓红到半边脸。

    而始作俑者,正摇着锦书送上的竹扇,冷笑中,坐的稳当。

    “我王小花怎么的?我李娇花又如何?想要收拾你这掐尖拈酸的,什么时候都可以。

    莫要拿你那鼓的像牛蛋的眼睛看我,太丑,真糟践我李家的门楣。”

    李娇花将暗藏的另一个石子,藏进袖口,端起墨画刚刚送到的紫苏饮,喝的畅快。

    这一番动静,让益王陡然间,竟然忘了要问李夫人什么事。

    最终摆手,让她退下。

    等所有人问完,益王出门时,只有一桌一椅还在,那位娇滴滴,打人的小姐,已经离去。

    李修善出门送客,景胤珩拦住,“大人还是去赶紧叫管家张罗你家女儿的酸辣面为好。”

    赧然摇头,再行恭送礼,“女儿不懂事,让殿下见笑。”

    李娇花回院后,在寻思,那伙被张氏收买的山匪,什么时候去报仇?

    这个仇不报,她对不起这具身体,还有对她很好的老爹。

    只是,现在官府查这张氏案子查的紧,现在出手,无疑是在暴露自己。

    且慢,不慌,总会找到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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