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予安当真想质问他,为何身为父亲竟这般待自己,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只因她晓得,不论真相如何,事到如今都已毫无意义。

    她要靠自己拿回圣物救回师傅,而后带着师傅隐居山林,继续扶弱锄奸做她想做之事。所以这些事,已然不值得她再费心...

    “父亲,女儿先行告退。”

    沈予安对着地上跪着的人行了个礼,冷着脸转身离去。

    两人出府的路上,北堂穆侧头看向沈予安:“怎么?你好像不大高兴。”

    按理说他替她出了头,她应当高兴才是,可身侧之人依旧冷着脸,让他有些许摸不着头脑。

    “妾身多谢王爷替妾身出头,王爷请放心,该做的事妾身都会做,就当是报答王爷了。”说罢,沈予安也不再谨守礼仪,越过他快步向外走去。

    瘦弱的背影却难掩倔强风骨,一时竟让北堂穆看呆了,半晌过后他方才一笑:“有趣。”

    走在前头的沈予安每踏出一步,视线却变得愈发模糊。荷花瞧她有些站不稳,连忙上前搀扶:“姑娘不必伤心,那些个人不值得姑娘伤心。”

    “嗯。”沈予安点了点头,晶莹的泪珠却像断了线一般,接连着落了下去。

    “姑娘,帕子。”荷花满眼心疼,她拿出了帕子递给了沈予安。

    沈予安接过了帕子,轻轻拭去泪水:“谢谢。”

    沈予安回门的排面在北堂穆的安排下显得格外显赫,虽然于理不合却也更加坐实了北堂穆的纨绔。

    围观在门口的百姓,对这样的人做出这种事儿,自然也是见怪不怪了。

    沈予安方才踏出门口,便猛地跪在了地上,看到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北堂穆忍不住挑了一下眉头。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看看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只见沈予安突然开始朝他磕头,言语中带着些许哭腔流泪道:“殿下!他到底是我的爹爹,求您高抬贵手放了他吧!”

    北堂穆瞧她泪眼婆娑的模样,挑眉配合她演了起来:“哦~沈松行藐视我,你还让我饶了他?若我今日放了他,只怕丞相来日便敢踩在我父皇的头上!”

    沈予安故作惊恐地拿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会的,爹爹...爹爹他怎么敢...”

    看着沈予安哭得红肿的眼睛,北堂穆冷笑道:“你若再敢为他求情,便也跪在这里陪着他吧!”

    沈予安一听,神色兀然变得无比恐惧,她连连磕头求饶:“不是的殿下!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北堂穆见四周的人都在指指点点,晓得这场戏该下幕了,一甩袖子转身便走回马车。马车飞快驶离,只留下沈予安独自跪在丞相府的门口。

    一直在围观的百姓瞧见这样的场景,对北堂穆的纨绔之名有了更深的认识…

    “这三皇子当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谁说不是呢!堂堂丞相府嫡女,都被吓得跪在地上不敢说话了。”

    “哎?可那三皇子不是说,是丞相不敬他,他才会罚丞相跪的吗?”

    “他那样的纨绔,别说丞相了,我们老百姓谁会真心敬他?”

    “唉!你们可别说了,那样的人可不是咱们能够议论的,若是被抓住了,可是十条命都不够用!”

    此话一出,路人们纷纷散去。

    百姓们虽对哭得梨花带雨的沈予安有所同情,可这得罪皇子的事,他们可是万万不敢做的。

    见人群渐渐散去,沈予安瞧准时机起身,与荷花一同回王府去。

    .

    夜色渐浓,朝安华灯初上,丞相府内亦是灯火通明。

    不过是跪了几个时辰,前来替沈松行诊治的大夫,进出了一拨又一拨,送水的丫鬟婆子也从里到外忙得团团转。

    好不容易消停了下来,沈松行沉着脸,坐在了床榻之上。

    瞧见他这副神态,魏月容犹豫了许久,才敢将沈予安二人出府后的所为一一道出。沈予霜立在一旁不敢开口,生怕父亲会迁怒于她。

    沈松行越听下去脸色愈暗,那眼里的嗜杀之气仿佛要满溢出来一般:“呵!她当真是会藏啊!”

    “是了!那贱蹄子也不知是在哪学来的心机城府,竟然学会演戏了!只挤出了几滴假惺惺的眼泪,便能让朝安城的人都可怜她!”魏月容气得胸膛上下起伏,可那张嘴却是停不下来。

    “原想着等他们离开便让奴仆出去说,三皇子依仗权势欺压我们,与我们悉心教养出来的孽女一道回府来耀武扬威。如此一来即便圣上不追究,他们也惹一身膻,二皇子登基便更有指望。可他们竟先演了起来,把所有错处都推到我们身上,还四处张扬说我们无理!”

    沈松行一甩袖子,脸上怒气不减反增!

    他此时当真是后悔了,他千算万算未曾算到,沈予安竟是个这样厉害的人物!

    跪了两个时辰,差点没把他给跪倒,哪怕是几个婢女轮流着给他按腿,他还是没办法站起来好好走路,看这情形只怕春日宴前都别想走路了!

    魏月容被气得昏了头,口无遮拦道:“若不是当初那个巫...”

    “夫人!”沈松行开口打断了她,眼里满是威慑。

    看到沈松行的眼神,魏月容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连忙捂住了嘴巴。不安地四处张望,在确定除了他们三人外再无人听到,才慢慢放下心来。

    沈予霜不解问道:“娘亲方才说什么?”

    “没有,娘没说什么。”魏月容矢口否认。

    “你娘胡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是。”沈予霜从未见过自己父亲露出过方才那样可怕的神情,她知道此事必然不能为人所知,也不敢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正值年华的沈予霜出落得亭亭玉立,她从小被按照皇后的礼仪教导,此刻已然是如温玉般柔嘉自持了。

    沈松行虽气她方才的不孝,却也知自己想在朝中继续掌权,就必须依靠自己的女儿勾得二皇子。思及此,他的语气慢慢缓和下去:“霜儿啊,你现如今与那二皇子怎样了?”

    听到父亲的询问沈予霜一下羞红了脸,本就白皙的脸蛋此刻就如池里的莲花一般,娇艳动人。

    她扭过了头,话语中掺了些许娇声:“二皇子他...很好...”

    “那便好!”沈松行一拍手,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女儿稳坐后位的画面了。

    一旁的魏月容,此刻也欣喜地看向了沈予霜,有这样的女儿她这辈子也算是圆满了。

    沈松行:“过几日便是春日宴了,霜儿你可要早做准备呀。”

    “是,女儿晓得了。”沈予安乖巧回应,一想到春日宴便可见到二皇子,她的脸便红了一片。

    .

    “不!”

    睡得昏昏沉沉的沈予安惊叫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的额间因做噩梦铺上了一层薄薄的汗珠。那些汗珠也因她的动作,快速从脸颊旁滑落到了锁骨之上。

    沈予安心有余悸地四处张望,在确定自己不在乡下庄子神色才有所缓和。她又呆坐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已然嫁入了王府,那紧紧抱着被子的手这才缓缓地松开来。

    “还好...只是梦。”她松了口气正想起身穿衣服,却听到了门外传来了慌张的脚步声。

    下一秒,房门就被打开了。

    荷花神情紧张地看着沈予安:“姑娘,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予安见是荷花进来了,心安了不少:“我梦见了刘嬷嬷...”

    “姑娘别怕,有奴婢在呢。”荷花看向沈予安的眼里满是心疼“姑娘,您现在已经是王妃了,不会再有人敢再像从前那般对你了。”

    那刘嬷嬷是夫人专门安排在姑娘身边的教养嬷嬷,也因着这层关系她在庄子里横行霸道,对待姑娘更是半点不客气。

    也不知道她是真心为姑娘好而严厉,还是因着别的什么关系,从她入庄子的那一刻起,姑娘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姑娘平日里吃的饭菜不如下人也就罢了,就连冬天也被克扣炭火。一年四季,姑娘连洗个热水澡都不能够。以至于姑娘都长这么大了还会月信不调,每次一来月信更是会疼到在床上直打滚。

    身子也因一日只吃两顿,而瘦弱得跟小猫似的,看着就让人心疼!

    “我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而已。”沈予安笑着开口道。看着是在安慰荷花,可那笑意却脆弱得如平静的水面,一吹就散...

    “姑娘...”荷花看着沈予安眼里的红血丝,忍不住开口道“姑娘不然再多睡一会儿罢,现在天色还早着呢。”

    沈予安摇了摇头:“不了,再睡我也睡不下了,况且今日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姑娘要做什么?”

    “还有几日便是春日宴了,我得早做准备。”

    沈予安这么一说,荷花这才想起这事:“嗯,需要什么奴婢去准备。”

    “替我洗漱更衣罢。”

    “是。”

    桌上摆满了新鲜出炉热腾腾的早膳,沈予安却没有半点胃口,满脑子都在想入宫的事儿,全然没注意到身旁悄悄靠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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