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了李胜的虞寄书看着他的模样,就知道王尚书之女嫁娶之事怕是要尽快了。

    他这些天旁敲侧击问于白,有没有说服他那个固执己见的爹去王尚书家里提亲。

    得到的回答都是,再等等不急。

    问的急了,于白不耐烦道:“她都十八了也没嫁人就是在等我。他们两个这恩怨开解急不得。”

    虞寄书见皇帝不急太监急,冷声丢下一句:“你是想早抱美人归,还是想横生枝节,随你。”

    上一世,庆功宴是没有的。

    与长平公主的婚事,是过了上元节定下的。

    他本来领了福来任的兵部职位,听到结婚的消息,二话不说又辞了这个官,直言自己更喜欢打仗。

    被强制留到了新婚之夜,第二天他就溜出去参军。

    正外出打仗的过程之中,就出来这么一个事情。

    一切发生的不能说快,只是于白没有防备,谁都没有防备。

    坐上马车回到家中,虞寄书见大堂里灯火还亮着,走进去一瞧,老夫人还没睡。

    她穿一身墨绿色衣裳,人虽然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但是头发仍然黑亮,插了一个翡翠发簪,手上带了一个家传的碧玉镯子。

    她手中捧着一卷书,细细地读着。

    “祖母,您怎么还没睡觉啊。”虞寄书仰起脸问,“今日陛下给了我个官,是工部的。”

    “您让我入仕的心愿成了一半。”虞寄书半跪在钱瑞凤的腿侧,这次回来怎么也要在祖母面前乖乖的。

    钱瑞凤撑起眼皮:“我说的入仕,是让你去工部吗?”

    “你懂什么造东西,小时候拿刀乱砍一通,说祖母这是我给您建的小房子。”

    “拿过来一看,连个窗户都没有,就只有房子样。”

    “我过去也不一定就是去造东西的嘛。人家见我一窍不通,说不定就给我机会偷懒。”

    “偷懒,偷懒。”钱瑞凤轻轻拍了一下虞寄书的头,将书放在桌子上面,“虞家还没有学会偷懒的人。”

    “你可别又对陛下说些出言不逊的话。”钱老夫人问他是否有这样的事。

    虞寄书侧过身子,眼尾的余光看了一下祖母的脸色:“孙儿在您心里是这样的人啊。”

    “怎么不是,平常教你的回字诗,全被你用来写信说朝廷种种不是,一回来当着百官的面说不愿娶公主。”

    “长平公主在陛下眼里有多重要,你知不知道。”钱瑞凤预备过几日的宴会上,趁机找人聊聊,向长平公主赔个不是,说自己孙儿匹夫勇气。

    “皇后的宴会,您还不一定能见到长平呢。”虞寄书下了定论。

    钱老夫人又拍了他的头:“话说出口要过过脑子,让你读《论语》《礼记》,你有没有放在心里,长平是你能叫的。”

    “就我们两人,您原谅我吧。”虞寄书抽了自己的嘴。

    “不过你说的也对,我这些年接过不少宴会的帖子,一次也没有见到长平公主。”钱瑞凤叹口气,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有一个好运气。

    “她不在意的。”虞寄书撑着下巴,努力描绘出现在的李温琼。

    她一直温温柔柔的,但是这股温柔下面格外的冷漠。

    所以她看到自己要谋反的痕迹才会选择透露出来吗?

    虞寄书最想问李温琼的是她连祖母也不愿意放过吗?

    明明走之前李温琼还嘱托自己好好照顾祖母,可是造成祖母死亡的也是她。

    “怎么落泪了?”钱瑞凤见虞寄书脸颊有泪划过,有些担忧,“你想到什么了?”

    “只是想到了那些丧命的伙伴。”虞寄书用手抹匀泪珠,带着梗咽说道。

    “哎,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他们的家人,以及让天下早日安生下来。”钱瑞凤虽然甚少出门,对着时局也颇有了解。

    “你又是怎么知道长平公主不在意你的那些浑话。”钱瑞凤琢磨着两人的话,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虞寄书也没藏着掖着,他直说:“长平公主十六岁,见过她的除了宫里面的,也就是叶府。”

    “能如此沉住气不见外人,在陛下荣宠之中还没有什么娇蛮跋扈的言论,可想而知不是一般人。”

    钱瑞凤见他分析的头头是道,饮了口茶说道:“你这番分析,到时有几分你阿耶和祖父的模样。”

    “祖母,您又在打趣我。”虞寄书捧着自己的脸,“这张脸可被军营里面夸奖说一看就是一张书生脸。”

    钱瑞凤被他的举动逗得哭笑不得,连说了几个“你呀,你呀”。

    虞寄书一时做出的姿势让自己也有些羞。

    他扶额,及冠之年还是没有做到和阿耶一样沉稳。

    皇宫里,前方指路的宫女见前头一人站着,惊呼一声。

    如今天色已暗,那人黑发上插着的两只金步摇在月光的映衬下闪着光亮。

    “前方怎么了?”赵慧智吩咐一侍女上前去看看。

    人还未动,一声清脆的声音传入众人的耳中。

    “阿耶,皇后,宴会已结束了?”来人披着新换的裘衣,一张略施粉黛的脸,在烛火的映衬下透露出些许生机。

    “如今天寒地冻的,你跑出来作甚?”赵慧智快步走上前,贴了贴李温琼的脸颊,果真是有些凉。

    她仔细拢了拢李温琼的衣服,又将暖乎乎的手握住那双泛着凉意的小手。

    李温琼温声笑道:“我来接二位回去。这个女儿做的可算称职?”

    她虽称病躲过这场宴会,可发现明日要去见一个人,要同皇后说一下,另外是怕——

    虞寄书又和阿耶在宴会上吵起来。

    “你若是想要见我们,遣个人过来说一声,在这里受冻做什么。”皇帝碍于男女之别,虽往前走了几步,也无法感受李温琼身上的寒意,但看赵慧智对李温琼的动作也知她在这里站了有一会。

    “儿只在路上走了一会,刚站好,就碰到阿耶。”李温琼的手反过来轻轻捏住赵慧智的手,轻轻的按着她的穴道。

    李温琼久病成医,太医也说过赵慧智有些小病小灾,宴会上吃些东西肠胃总是泛着一点点痛,这样捏捏会舒服一点。

    赵慧智有些不愿受这,被李温琼温和但强硬地扣住。

    “阿耶今日饮酒不算多吧?”李温琼出来这么一句。

    皇帝朝方佑使了个眼色,二人如今已经是十分默契。

    方佑心领神会,说道:“陛下今日饮酒甚少,可不比以往的量。”

    皇帝此刻的样子,与方佑所言相差甚远。他饮酒如命,如今不过三十多岁,脸颊圆润,肚子涨大,更显得人没什么脾气。

    李温琼还未被人发现时,就看到方佑搀着的胳膊,扶着陛下一路一路。

    “是啊,阿耶真好。”李温琼没有拆穿,向赵慧智示意了一下,就走过来预备搀着皇帝走路。

    皇帝圆润的脸颊露出一丝窘迫,他和女儿打商量说:“长平,你如今已经及笄,我们父子二人虽然亲近,却又不能过于亲近。”

    “阿耶是又嫌弃儿了吗?”李温琼站在原地,眉目低下,声音也低了下来。

    “难不成您还想要将儿早早嫁出去,好不见儿?”李温琼又进一步,“先前您还未与儿商量,就说将儿许配给一个看不起之人。”

    “现在,连让儿搀着您都不愿意吗?”

    皇帝怎么也受不了李温琼的这几句话,他怎么敢这样对自己的宝贝女儿,心中又对虞寄书多了些不满。

    “阿耶错了,阿耶今日饮多了一些酒,怕熏着你。”他坦诚相告,“长平,阿耶保证今后一定每日少喝一点。”

    “多谢阿耶。”李温琼颔首。

    声音仍是清清脆脆。

    “长平,你和皇兄的婚事,可该求着陛下办了。”见此时有些机会,赵慧智趁机插上这个话题。

    胜儿的婚事还未得到陛下的首肯。

    “我们边走边说,夜风起了,如今的天更寒。”李温琼听从阿耶的话,没在执着于搀扶着他,同赵皇后走在一起。

    她还是不会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李温琼听到毫不意外的一问一答,没什么兴趣。

    无非就是李胜想要娶户部尚书王云霄之女,王沛恒。

    这应当是他那个舅舅的注意,王云霄此人刚直不阿,是如今贵为右仆射的赵禹的最大敌手。

    而自己的阿耶满打满算掌朝政六年,先太后玩的一手的权衡之术也该要出现不平衡了。

    “户部尚书?”皇帝想了一下,这人是谁。

    “那就找个日子占卜一下吉凶祸福,看看姻缘如何。”皇帝说道。

    李温琼想,上一世这个姑娘嫁过去之后不到一个月自缢而死,弄得王云霄拼死拼活与赵禹对抗,不过他又怎么抵抗得了赵禹身边的人,最终落得个告老还乡的后果。

    听闻他的邻居,鸿胪寺的那位之子也找过李胜拼命。

    李温琼想,上一世他们真惨。

    可这与我何干?

    她并不在意。

    “殿下,过些天的宴会名单可否让儿看看?”李温琼想,虞寄书除了这么大的事情,一向守礼的祖母应该会找机会来替他赔不是。

    赵慧智见她主动要帖子,虽应了声一会差人送过去,不过也好奇道:“是想过来看看?”

    “想见识一下,陪陪您可好?”李温琼低垂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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