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的虞寄书和卢清已经陷入许久的僵持状态。

    碰面之时,虞寄书以为这一次会是一个很好的兆头,他看卢清近日比以往还要平和,暗自窃喜,祖母说的话果然有用,还是要多努力才可以。

    解决虞寄书上一次留下的问题,卢清却直接挑明说自己实在是不适合和虞寄书一起做事。

    二人就卢清要不要参加虞寄书的治水大计,一场场唇舌交锋,说的口干舌燥。

    虞寄书虽然在军队面前的宣誓很有说服力,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口舌比不过卢清。

    卢清切中他所有计划的要害,一举搬回来一成。

    她坐在板凳上,目光平静,小悠被她打发出去四处转转。

    被小悠认为肯定能够夺得虞寄书目光的衣服,半点没有起到作用。

    二人争吵的面红耳赤,没有一点男女同处一室的情愫。

    卢清发觉自己竟然还挺享受这样的过程,不涉及单纯的男女有别,而是为了一件事从正反两方面检讨。

    虞寄书不会因为自己是一位娘子而处处忍让,她也绝不会因为从古至今的女子身份,而自觉不行。

    此刻卢清心中竟然有一股想要答应虞寄书的冲动,但更尖锐的壁垒拦下了。

    虞寄书如此,并不代表朝堂上的其他人如此。

    若是卢清走到太极殿,陈明利弊,那些高官,即便是她阿耶,也只会拿她的女子身份做文章。

    水利之事不成,更会扯到她的身上,甚至会说女子做事本就是凭借感情用事,为什么非要挤进来。

    虞寄书脸上发红,他不知该如何应对,不免想到,李温琼遇到这样的场景是怎么做的。

    但他更不清楚,隐姓埋名之后,只能从一份份诏书得知她的行动,她心里所想,即便是那四年,即便是最后关系缓和的大半年,他也从不知晓。

    虞寄书想到,若是李温琼能够过来就好,她应该能将卢清说的点一一解决。

    只是怎么可能呢,这不过是他的妄想罢了。

    若是前世的李温琼还在,一定会第一时间戒备他,因为他曾经有不轨之心,造反之事只要是上位者就不能够容忍。

    现在的李温琼,应该会因为拒婚一事,对他的观感更是差了一些。

    连祖母送过去的药材,她都让人悄悄退了回来。

    “我知道了。”虞寄书转过身子,这些事情,他不该强求。

    他最后退了半步。这些天一直叨扰王沛恒和卢清,他也知道有些不对。

    卢清也有些抱歉:“虞郎君,你的心思我知道,但是你什么都不懂,只凭借一腔事情,什么都做不成。”

    虞寄书点头,说自己也知道。

    “是希望能够先把人找齐,之后的事情,可以慢慢想。”虞寄书说出来自己不成熟的想法。

    卢清叹了口气,她偶尔会做出一些不太理智的事情,这个时候就是如此。

    她垂下长睫,似是无可奈何,被虞寄书这样一个赤诚之人接连问道,她的心虽没有被完全说服,总有些许微动。

    “如果你真的能够找到有机会能够做到这事,我会帮郎君的。”卢清说出口,恍若是给了沙漠行者一个海市蜃影,此话对虞寄书不啻是一个希望。

    “真的吗?”他快步走来,难道是天无绝人之路,卢清竟然真的肯松口。

    他面上藏不住心事此时,一张脸上总算有了喜气,有卢清这句话,便是值了能够解决一场大事。

    “我不会承诺自己做不到的东西。”卢清心中终于放下来一个大石头,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对了,这衣服,我改日还一个给您吧。”卢清受之有愧。

    虞寄书不解,这是他问王沛恒送的礼,同祖母说了这件事,她笑笑没有提出反驳意见,祖母一向守礼,她没有反驳的事情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不妥吗?”

    卢清脸颊飞红,虞寄书是因为什么原因对于儿女之事这么迟钝,她脸上不是羞便是气:“我家大人因为这事情,认为我二人之间——”

    再多的话她也说不出口,只留下一片沉寂。

    虞寄书转不动的脑子,此刻略有有一些动静,他连忙说道:“我没有这样,没有。”

    他此刻的样子,不像是心里有鬼,果然是不通男女之事。

    卢清点点头,“我知道,但是你的行为可以在收敛一点,沛恒现在便在撮合我们两个人。”

    “啊?”虞寄书愣住。

    他说为什么王沛恒这几日面上总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往日的揶揄也都在说出口的时候止住,原来是这么一个道理,虞寄书脸上腾地也红起来。

    如果不是上一世的惨状,他就应该让两个人劳燕分飞,就此别过,已解他心头之恨。

    “卢清娘子,请原谅虞某,我没有这样的——”虞寄书心道,他算是明白祖母最近时而生气时而无奈的神情。

    都一个多月了,还在惦记自己的婚事。

    卢清坐下,将盘中的朱玉糕捻起一块来吃,笑了笑:“我知,但还愿郎君今后的言行,能够多多留意,不要平白给了别人无端的幻想。”

    她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会点这个,和你的口味应该不太一样?”卢清指了指盘中的玉白色糕点,“听掌柜的说,这东西是你特意要求做的。”

    “朱掌柜怎么说了这事?”

    “上楼的时候掌柜问我想要吃什么,随口说了这句话。”卢清察觉他的神色有些不对,问道,“是你的心事?”

    “不算是,没想到我已经好就没回来,掌柜还能记得我之前的口味。”虞寄书感叹道,“之前在塞北吃的荤腥比较大,口味会变一点。”

    “那你变得真多,这个糕点能尝出来好还是不好的,应该不是你这样的人。”卢清擦了擦手,这糕点无滋无味,很是平淡,只有咽下之后有一点回甘。

    喜欢这样东西的人,怕是什么都能够忍受住,只为了最后一点点甜头。不是虞寄书这种为了还未成型的事,就开始紧锣密鼓的编织。

    “会是什么样的?”虞寄书心道,上一世的李温琼就喜欢这个,所以当时尽管这个不在糕斋卖了,他还是请人进了已经变成赵国公府的虞府。

    卢清将她的推测说了出来,虞寄书对比了一下,发现确实是如此。

    他似乎是在想什么高兴事情,卢清发觉虞寄书如今的表情,变化更大,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宠溺和幸福。

    他像是心有所属一样,卢清按下自己的猜测。

    她准备用这个话,去嘲讽王沛恒,你中意的这个郎君,说不定在边疆之时就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郎君?”掌柜的敲门声响起来。

    虞寄书听出来是朱掌柜的声音,秀丽趴在门上偷听被虞寄书发现。他说了好一顿不要过来打扰,朱掌柜此时过来是要做什么,他将门打开问道:“怎么了?”

    “前些天过来的娘子,今天也过来了,郎君要不要看一下?”朱掌柜说话性急,虽说朱玉糕还要等一会才出来,那位娘子短时间不会离开。

    倘若是节外生枝,可就不好。

    “怎么说曹操曹操到,你今早对我说她只来了那一次,好几天没过来,今天就被我碰上了。”虞寄书扯扯袖子,同卢清的商谈已经进展不下,不如去看看,他也想亲眼见识能够被掌柜说的那位气度不凡的娘子。

    这可是对礼部尚书之女王沛恒,鸿胪寺卿之子于白都觉得不过尔尔的人。

    卢清走过来问道:“是什么情况?”

    “前几日店里来了一个没看清正脸的娘子,气度不凡,当日没有现成的糕点,只给了一些剩下的。”朱掌柜捶捶手心,“这几天辗转反侧,生怕冲撞那位贵人。”

    “今天来了,就想看看虞郎君认不认得此人,若是认得,交个朋友也好。”朱掌柜这番话语,让卢清有些明白。

    虞寄书心中的心眼,应该是最低的,这位朱掌柜怕不是有另外的心思。她心下了然,应该是让虞寄书认识那人,说不定也能够为他攀上一点关系。

    卢清和朱掌柜相视一笑,都理解对方理解了什么,也跟着走了出去,她也想看看。

    心里想着事情,动作慢下来,卢清暗暗思索,她发觉虞寄书身边之人似乎都是赤胆忠心,尤其对虞寄书而言。

    难不成是什么样的人会吸引什么样的人?

    没听到腹诽的虞寄书,将袍子一撩,踏过门板向前走。

    卢清跟在后面说道:“朱掌柜有心了。”

    “也是想让虞郎君多一个助力,他性情直爽,还是需要多磨练。”朱掌柜脸上皱纹竟是温柔,对于一个在最危急指出伸出援手的恩人,朱掌柜帮一个小忙也确实应该。

    虞寄书走出来,下了两节楼梯,目光朝着大堂扫视,就看到了不远处的王沛恒,此时她正在与对面的人说些什么话,脸上的笑容灿烂。

    一想到卢清刚刚说的话,虞寄书脸上怒气显现。

    被盯住的王沛恒看了刚刚跨进门的于白,还未来得及打一声招呼,便看到虞寄书的怒气。

    立刻钻进了桌底,李温琼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

    上一刻笑意满满的娘子,做出如此无礼的举动,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人。

    李温琼食指轻敲桌面,这位娘子藏起来之前,眼神应该是往上抬了抬,应该是后面有什么东西让她感到恐惧。

    她将自己的身子侧坐,想要见识一下这个恐惧之人。

    一抬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李温琼轻飘飘的一眼,让看清了样貌的虞寄书当场愣在了原地。

    若是她,一切就都合理了。

    只是她的脸色怎么又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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