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楼梯上传来平缓的脚步声,渐渐的,女孩走出了楼梯口,站在楼顶,头顶着着蒙蒙的天,没有一丝光透过,只有漫长无边际的灰,她双手按住短小的水泥墙,腿一迈,一屁股坐在天台上,动作有些迟钝。

    “很久没有这么安静了。”女孩握着手里的平安符,红色的绣线交织在外侧,中间一个金黄色的乐字摆在正中央,角落还有几朵小花。

    “啪嗒啪嗒…”一滴两滴落在绣包上,绣面上的红线晕染开来变为深红色。

    “奶奶,我好想你啊……”女孩脸颊划过阵阵冰凉。

    “奶…奶,我…已经…很勇敢了,可是…我坚持不住了,真的…好想你…。”断断续续的抽噎声回荡在空旷的天台,下面川流不息的来往车辆诉说着普通而又平凡的一天。

    眼前,女孩出神地望着脚下,不知不觉间,多了几抹红光闪烁,人也多了起来,泪水逐渐模糊双眼,看了许久,她用袖口将泪水抹了干净。

    “原谅我,奶奶。”

    天色不经意间暗了下来,夕阳还剩一点点橘色,车水马龙的街道也安静了下来,人们的脚步开始向同一个方向移动,周围的闪光灯随着手机的出现闪亮了起来,叽叽呀呀的讨论声打破了原本的寂静,人们开始喧哗,开始议论,开始惋惜,开始不解。

    有人喊着报警,有人拍着视频,有人捂着自家孩子的眼睛骂骂咧咧的走开。

    ……

    下坠中,时乜回想了生前发生的一切:谩骂,羞辱也罢,在此刻早已无关重要,一位脊背弯曲的老人靠在门廊边焦急望着远方的身影让她绽放出笑意,双眼紧闭泪水再次划过,时乜知道那是幸福的味道。

    落地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也许这是对我最后的安慰吧。”

    ……

    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涌入鼻腔中,墙壁上挂着的时钟滴答作响,“这是天堂吗?怎么和医院这么像。”

    时乜勉强将沉重的眼皮抬起,望着周围,泛白的墙壁上走着时钟,身上盖着白灰的被子。

    勉强将身上的被子掀起后,时乜推着手边的点滴杆,下床时,时乜感到这床好像变高了许多,自己的腿够不着地,没多想便往门口走去:

    走廊上,白色的灯光洒满每一个角落,将一切都映照得格外清晰而冷峻,医生和护士身穿绿色或洁白的工作服,在这里穿梭忙碌,他们的身影在灯光下拉长,显得既高大又孤独。

    “小朋友,你怎么出来了?你哪个病房的,陪护人员在哪呢?”可能看得出神,时乜身后何时来了一位护士也未曾知晓。

    甩来的一阵问题,时乜不知从何答起,她望着护士,用手指了指自己出来的病房。

    护士明白了眼前女孩的意思,一会便将时乜送了回来,“你这要躺着好好休息,不可以乱跑知道吗?”说着护士将一杯水递给时乜。

    护士的温柔话语让眼前的女孩睁了许久,眼底的灰死也涌起几分生机。

    见她不说话,护士向门口准备进来的医生询问了几句,扭头继续说到:“小朋友,你妈妈马上就赶过来了,下次不可以在马路上乱跑哦,幸亏这次路边有人推了你一把,要不然就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说完,二人便一齐出了病房的门。

    护士的话让时乜瞪大了眼睛,自己不是从天台上跳下来了吗,怎么变成马路上乱跑了,还有,爸爸妈妈又是什么鬼,奶奶去哪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不及所谓妈妈的到来,时乜看着快要打完的点滴,深吸一口气迅速将针管拔了下来,一拐一拐的走进厕所,等望向厕所的镜子,时乜猛吸一口冷气。

    镜子里自己的脸圆圆润润的,眼珠黑溜溜的来回转,眼底先前的乌青色也随之不见,两个小辫乖乖的躺在脸颊两侧,时乜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脸,疼痛感告诉她这是真的。

    走廊上高跟鞋踢踏声儿离自己越来越近,时乜连忙爬回病床,将自己全身裹进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时乜直勾勾盯着进来的人,看清来人的样貌后,时乜心里翻起一阵又一阵酸涩。

    眼前的人是时乜的妈妈,准确来说是还未离婚前,时乜的妈妈。

    望着一动不动只露出一个脑袋的时乜,女人无奈的伸手摸了摸女孩的脑袋,“妈妈下次不跟爸爸吵架了,你不乱跑了好不好,我们到处找你,担心坏了。“说着指了指门口的一道身影,”这个小男孩在路边推了你一把,车才没撞到你,快给人家说谢谢。“

    望着妈妈脸上焦急的神色,又看了看自己的样子,这是自己十二岁生日前出的一次车祸,不过当时自己的确被撞倒了,哪有什么人救了自己。

    时乜歪着脑袋看向门口,少年白净的额头上散落着乌黑的碎发,眼角下的痣衬的眼睛水光灵灵的。

    时乜不记得前世有这么一个人,“算了,毕竟救了自己,说声谢谢吧。“想着,时乜抬手对门口挥了几下,字正腔圆的说了声:”谢谢。“

    门口的人儿见时乜动了动手,就准备转身离开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还没告诉我呢。”时乜见人没有回应,嗓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

    “沈长乐,长久快乐的长乐”

    说完,门口就没了身影。

    女人望着时乜出神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背。

    “这周末是你的十二岁生日,我和你爸爸已经提前请好假了,我们三个在家好好陪你怎么样?“妈妈微笑的脸上显露着疲惫。

    时乜也记了起来,车祸的原因,父母吵架,妈妈把家里的花瓶砸到了地上,正要下楼劝阻的她不小心被碎片划到了,看着鲜血从小腿上慢慢下滑,时乜害怕了,她自己跑出了家门,慌乱中没注意来往的车辆就被撞到了。

    回忆也由此打开了缺口,涌入时乜脑海里,原本说好的十二岁一家人好好吃个饭,也成了时乜最后一次合家欢聚的时光,在切蛋糕的时候,爸爸的手机铃声响起,他看了一眼屏幕就出去接听了,妈妈无声息的跟在后面,那时的我还沉浸在生日的幸福快乐之中,殊不知接下来的短短几分钟打破了一家原本的宁静。

    “刚给你打电话的是谁?“妈妈阴着脸看着男人。

    “公司的主管,催我督促工程进度的。“男人轻松的拿起筷子吃起饭来,将蛋糕分开后放在各自的桌面上。

    “主管催进度需要喊你老公吗?“妈妈说完手上的筷子一紧,不在说话。

    “你偷听我电话?”刚刚还面色从容的男人皱起了眉头,不过没多久又恢复了刚才的自若样子,”沈曼,你非要把话当孩子面前说吗?我们俩什么情况你自己不清楚吗?“

    边说着男人边吃着饭,“当初要不是你怀了孩子,我妈说什么也要你生下来,你会和我结婚?”说完又自顾自的吃着自己碗里的饭。

    周遭的气氛很快冷了下来,时乜不明白为什么,但也听懂了男人说的话,自己只是爸爸妈妈的一个意外。

    “你在说什么你自己清楚吗?我没和你结婚还是怎么着,为了生个孩子我付出了多少,要不是你,我现在也还年轻漂亮,这不也是为了你跟孩子吗?”女人大声吼着面前的男人。

    提到孩子,男人眉头皱了起来,有些愠怒,“你好意思提孩子?你给她取得什么名字?乜?我特地上网查了字典的我跟你说,还有这字读音,你觉得寓意好吗你,还跟我提孩子起来了。“

    也许是说中了女人的心事,她没了先前的大吵大闹,扶着椅子背坐了下来,“时为梁,你当时也没反对,就当默认了,这事我俩扯平,谁都不欠谁了。”

    好好的一个生日就这样不欢而散,爸爸拿着外套迅速出了大门,妈妈也在收拾完桌子后,把时乜带进房间,让她自己做作业,随后也离开了房间。

    “时乜,时乜……”沈曼的呼唤声将时乜从回忆里拽了出来。

    望着眼前眉眼里有些许不耐烦的女人,听着自己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也对,我的出现确实破灭了爸爸妈妈原本的生活。“

    时乜收起原本的失落,既然老天给自己一次重开的机会就好好把握吧。

    微笑在时乜的嘴角浮现,强忍着一些情绪,眼睛弯弯地看着妈妈:“我知道了,不会有下次了。“

    时乜用手一点点把衣服穿好,然后伸手去够鞋子,一次两次都没有碰到。

    沈曼看着她的举动有些疑惑,伸手准备帮忙的时候,时乜已经跳下床拿到了鞋子,坐在床尾穿了起来。

    从头到尾没有看过女人一眼,也没有寻求帮助,这让沈曼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是在哪里,想了一会大概是车祸让女儿受到惊吓了吧。

    办理好手续,缴完费用,沈曼带着时乜回了家,再次进这个家,给时乜一种别样的味道,酸涩又小心。

    沈曼带着时乜进了自己的房间就转身出门了,在临走前告诉时乜,厨房的柜子里有一些水果罐头和牛奶,桌子上有中午留下的饭菜,自己已经热过了,饿了可以直接去吃。

    正要出门,沈曼扭头对着时乜的房间喊着:“家里冰箱还有一瓶雪碧和几块巧克力,那是你表弟来家里我给买的,你不能吃知道吗,碳酸饮料和甜食对身体不好。”说罢就自顾自离开了。

    时乜深吸一口气,凭借记忆里对房间的熟悉,拉开书桌第二层的屉子,里面放着一个记事本,说是记事本,实际上是时乜买来写小日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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