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市逛了一圈,紫兰最后挑了个鲜少人至的摊子。

    她与贩夫谈条件,只要能给她一刀币,便卖身于他。

    贩夫一双三角吊眼,看起来就不像个好人,即使他生意冷清,但碰上找上门还这么便宜的买卖也是谨慎小心。

    紫兰与他说,她阿母刚去世,需要薄席下葬。

    贩夫小心得很,让她带他去看尸体。

    紫兰伤心道,“阿母现在衣不蔽体,不便给东家的看,待我买了席子,再带东家的去看可好?”

    贩夫再三打量紫兰,发现她底子不错,若是遇上有眼光的,估计能卖不少价,便应了此事。

    紫兰签卖身契时便用了'紫兰'此名。

    她得到一刀币后,去买了断肠草,后来贩夫确实看到了她庶母的尸体。

    贩夫不疑有它,便放心地让她葬了她阿母再去找他。紫兰没有食言,按约定时间去找他。

    再后来她在贩夫那里待了两天便被姜姬买下了。

    她年纪尚小,亲手毒死庶母一事,令她心里惶惶不得安宁,便以哭泣掩饰自己,以示自己弱小无助。

    是以有刚到姜姬身边那几日,她哭得很是伤心的一幕。

    后来会成为萧妲的婢女,也是她主动告诉姜姬,她是石女一事。

    楚人多粗心大意,加上姜姬初涉买卖,经验不足,看人只看模样,也不验身。

    姜姬知道她是石女后发了好大脾气,将所有买来的人通通验了一遍身子。

    后来姜姬教萧妲她们通人事之时,才特意提了石女。

    紫兰的身世,讲了整整一夜。

    萧妲听了紫兰一波三折的身世后,惊骇不已。一个人要做到亲手弑母该是怀了多大的仇恨,难怪紫兰待人冰冷,不与任何人亲近,任谁身上发生了这种难以启齿之事,也会变成这样。

    紫兰像是一头蛰伏的猛兽,不去惊扰便相安无事。

    “妲姬若是觉得婢心狠手辣,不敢放在身边,现在赶婢走,婢绝不会说二话。”

    天已微亮,两人说了一宿话,已经睡不进去,在屋外走了几圈,紫兰既能说出她的秘密,便是做好心理被萧妲驱赶嫌弃的准备。

    萧妲安抚地握了握她的手,“不,你既说于我听,说明你心里已将我当至亲之人,以后你莫再自称婢了,在这里,我们谁也没有高人一等,便是在楚国,按中原规矩,你还是贵女,我反倒要称你为蓝姬。”

    紫兰扯着唇角讥笑道,“自我被赶出,便不再有姓了。”

    不再有,不是不配拥有。

    为了不引起犬戎人多心,紫兰依旧自称婢,萧妲拗不过便由她去了。

    苍确实很忙,从骑马那日半途走后,到他大婚的十日时间里,萧妲都没再见过他,倒是萍来的次数频繁了些,不过她话里话外都是来跟进萧妲美人计施展进度的。

    萧妲按瞳古的交代搪塞过去,苍君忙得很,见不到,美人计暂时空无用处。

    多次都得到相同的答案,吉塔觉得不甚对劲,忍不住训斥了萍,“当初你说挑拨他们的关系,如今可好,他们的关系不仅更胜从前,那个中原女姬竟想用美人计迷我儿,你倒宽心,还让我等。我看再等下去,我儿大婚后,怕等来的是她诡计得逞。若我儿娶了她为右夫人,到时你便是千刀万剐都难消我心头之恨。”

    越接近苍大婚的日子,萍心里其实也越慌,她当初与吉塔达成协议,只要她想法子让萧妲成不了苍的右夫人,吉塔便会让苍收了她,哪怕没有名分,她也愿意。

    萍对苍一见钟情,自见过苍对萧妲展露过那幕不经意的温柔,萍每每想起都会犹如刀绞痛着她的心。天知道她多希望苍能有一日,也能如此待她,哪怕只有对萧妲的一分好,也足矣。

    爱而不得的滋味使她愤怒,不甘,凭什么萧妲能轻易得到苍的青睐,萧妲却视之如敝履。

    于是她给吉塔献策,不惜谋害鹿的性命来加深萧妲对苍的怨恨,苍定不会为了一个无关己事之人,处置他得力的手足,在萍的计划中,鹿死亡的事件,定会让两人都守着各自的底线寸步不让。

    她还将萧妲想要逃跑一事告诉了吉塔。

    她后面的计划是,趁两人关系恶劣之时,吉塔暗中助萧妲'离开'此地,趁机毁了她的容貌,至于萧妲逃跑路上是生是死还不是由吉塔说了算。届时苍定会恼羞成怒,就算她们失手让苍将她抓了回来,容貌已毁,她还拿什么媚惑苍,立右夫人之事也会化为缥缈。

    计划听起来很是完美,当时吉塔和琼听了都不禁暗叹高明,吉塔当场答应了她,若此计能成,便让她侍奉苍左右。虽没提名分的事,但能随侍心慕之人左右萍已满足。

    嫉妒让她渐渐失了本心,只要能成为苍的女人,就算让她赴汤蹈火都成,何况出卖萧妲和区区一条人命。

    萧妲前几日在苍君那里捆的女奴正是吉塔的人,见女奴的也是萍本人。

    可不知是哪出了纰漏,出现了与她预料不一样的情况。

    吉塔平日里看着平和,但私下没少让琼干见不得人的事,萍甚至亲眼瞧见过,在琼的屋子里抬出过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奴人,那日夜里她还因此梦魇到鹿来找她索命。

    吉塔的训斥,让她想起那奴人满身是血的样子,她害怕地颤抖着身子跪在地上,哭着请求,“主人莫生气,奴已经在想法子了。”

    吉塔冷笑,“想法子,法子你倒是说出来啊。”

    虽然任用萍是因为琼的推荐,可自萍来了后,吉塔对她的重视是一天胜过一天,琼的地位受到威胁,于是琼此时不忘落井下石,“主,依奴看,她的法子不过有虚无实,不如奴这两日便将妲送出去,然后杀了来得干脆利索。”

    “不行,如此苍会一辈子再不能忘了她。”萍不想让苍心里永远记着萧妲,情急之下便喊了出来。

    见她竟还敢大声嚷嚷,琼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萍自知说错话,立时捂上嘴。

    萍的话,吉塔却是不在意的,她更愿意用速战速决的法子,“早该如此,比起让我儿念着她一辈子,我更怕苍娶了她,若真娶了她,寨子里的武士如何会服气,到时怕会闹得掀了那桐。”说罢,她懒懒地看了萍一眼,“你先下去吧。”

    从进屋到现在,一直被骂,萍暂时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巴不得早点离开。

    等她出去后,吉塔冷凝着脸吩咐,“琼,苍大婚那日,安排人劫那女姬出那桐,出犬戎后便杀了她。”那女姬自是指萧妲。

    吉塔不是没有顾虑,她担心她的人手拼不过苍放在萧妲身边监视的暗线,才选择出了犬戎再了结萧妲,万一中途失败,人没死,她们母子关系也不至于恶化到无可救药的地步。至于除了犬戎,那女姬死不死的都与她无关了,苍也不可能凭空想象污蔑她。

    与此同时,瞳古正给萧妲仔细说明出逃的全部计划。

    “犬戎人的婚礼没有中原繁琐,苍接亲后便会随众人到平地,举行昏礼,那日主要的值守会设在进山口和平地,这山下暗中监视我们的人数应是不变,不过,我已备好迷晕他们的药物。”

    萧妲有些惊讶,她没想到一向以救治人为本心的巫医竟然还会配这种左道药物。

    瞳古没理会她的惊讶,继续说着,“我们不从进山口处出去。”

    她走到屋门前,抬手指着远处一山,“绕到那山,那里老巫开了条小路,只有老巫知道怎么走,奴人牵了马会在山脚等我们,走出那座山便离嘉国不远矣。”

    听完瞳古详细的计划,萧妲才明白她之前说过的万事俱备不是空话。

    一想到要离开此处,她心里除了激动兴奋,还有愧疚,愧疚自己不能替鹿申冤。

    萧妲想起紫兰,小声地问道,“巫,此事紫兰可知否,可否带她一同离开?”她担心瞳古不答应,因为多一人目标就越大。

    岂知瞳古一反对萍的那种防备常态,颇为大方地与她道,“你可将一切告诉她,去留由她自定。”

    萧妲愣住了,她万没有想到瞳古对紫兰会这般信任,毕竟出逃一事万不可对萍泄露一丝半点,现在却可允许她无保留告诉紫兰。

    “至于你那‘好阿姊’萍,你待苍大婚前日再告诉她。”瞳古特地咬着牙加重了好阿姊三字的读音,生怕萧妲不听她的,提前透露她们的行踪。

    瞳古一向古怪,虽不明其中深意,但萧妲还是照做了,待两人说完,萧妲便去与紫兰说了。

    紫兰听了没有多大的反应,相反她很是淡然,只道,“无须管婢子,你们自去吧。”

    萧妲不知她为何不肯走,不禁担忧地劝着她,“可我们离开后,苍君或会将一切罪过归咎于你。”

    “婢自有保命之法,妲不必担忧。”

    紫兰说得轻松,萧妲总感觉不踏实,但她最终也没有说服紫兰离开。

    从出逃计划确定下来后,萧妲每日都过得提心吊胆,生怕期间会出什么纰漏。

    苍君大婚前日,那桐已有整月不见日光,那日偏巧放了个大晴,明媚的阳光,大好的天气,萧妲不禁有种天也助她们的感觉。

    昨日她便与萍约好今日定要再来,有重要之事告诉。

    萍听了后,当时便不深其烦追问什么事不能马上说。

    萧妲谨记瞳古忠告,关子卖的紧,没有透露一点口风。

    萍失望之余,也有些许察觉到萧妲定有事瞒着她,但靠她们之间亲密的关系,她才对吉塔有利用价值,她担心打草惊蛇便放弃死缠烂打追问下去。

    今日过来,没等她问出,萧妲已带她到屋前,指着瞳古指过的那山,“阿姊,明日日落之时你到那处山脚等我,我有重要之事与你说。”

    萍蹙起眉头,又是重要之事,昨日让她今日来,明日又让她到那山脚等,到底什么事这般隐蔽,她心中存疑,但面上不露,只装作不耐烦道,“究竟是何事如此神秘,你我之间又是何时生分到这种地步,说件事都要如此鬼祟。”

    萧妲不疑有它,笑道,“总之,阿姊,你一定要来,失约的话,我便再也不理你了。”

    萍心中疑虑愈重,却道,“明日苍迎娶左夫人,我们不去观礼,去那里做甚,莫不是那山有什宝物?”

    萧妲伸出食指抵在唇上,嘘了声,“阿姊,你来便是。”

    萍再追问,她便缄口不言,搞得萍无从打听,再次灰溜溜地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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