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推开房门,就被一团不知名的东西撞得连连往后大退了好几步。

    “什么东西?!”

    许净秋大叫一声,动作飞快地抓住了那欲逃窜的不明物体,仔仔细细借着月光瞧去。

    那眼角的红痣,不是宋疏意是谁?

    “三师姐!”

    宋疏意看见是她,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拉着她的衣摆,满脸惊慌。

    “你半夜不睡觉到处乱跑干什么?”

    许净秋用手隔开她快贴上来的脸,没好气道。

    宋疏意喘了好几口气,语速飞快地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她白天无缘无故掉进后山,经历了那档子事,本就筋疲力尽,想着早早洗漱休息,没想到当她躺到床上时,竟在床的内侧摸到了一个人的头骨。

    分明就是在后山她怀里抱着的那只。

    宋疏意不是胆子小的人,可她唯独怕人的头骨。

    这东西脸上的两个洞黑黢黢的,光是盯着就毛骨悚然。

    她刚上大一那会,选了节医疗器械的选修课,期末考试竟然有分辨头骨的操作,吓得她当场就把手里的头骨模型甩了出去。也因此被判操作失误,差点没过。

    这件事给她留下了深刻的阴影,从那以后她便对各种医疗性质的选修课避而远之。

    “头骨?”

    许净秋反问,“它现在在哪?”

    宋疏意伸出手指,颤抖着往屋内一指。

    许净秋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竟然看到黑暗的屋子里突然闪起蓝光来。

    “三师姐,你……”

    见她面色沉了下来,宋疏意忍不住出声询问,却被许净秋打断了。

    她缓缓将手移到了身后。

    “之前听大师兄说过,民间有一种十分残忍的邪术,是将活人生生剔骨致死,然后取出这人的头骨,聚其怨念,做成一种法器,此法器可以制造幻梦,摄人心魂。”

    那头骨的两个眼睛的地方闪着蓝色火焰,随着它的移动一颤一颤的,看起来像是活人的眼睛,衬着那惨白的骨头,显得十分可怖。

    她背在身后的右手猛地一抓,紫竹剑顷刻便出现在了手中。

    就在此时,旁边房间的门突然嘎吱一声。

    大厅里没有点灯,整片空间都是黑乎乎的,突然出现这么一声,让两人的心都有些颤抖。

    上官祝余端着烛台,睡眼惺忪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你们大晚上不睡觉,在外面干什么呢?”

    许净秋准备出剑的动作一顿。

    那头骨看见上官祝余出来,很是畏惧地往房间内退了退。

    “五师妹,你过来些。”

    许净秋突然道。

    上官祝余举着蜡烛,往前走了几步,烛火的光芒很快照亮了抱在一起的两人。

    宋疏意的脸上还有未消褪的恐慌。

    “你是怎么了……”

    上官祝余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窜过一个不知名的东西。

    她目光顿时变得凌厉,袖口处红光微闪,一鞭子便甩了过去。

    “呜。”

    那东西发出一声怪叫,生生挨了她这一鞭,仓皇逃了出去。

    宋疏意吓得又是往许净秋身后一躲。

    真不能怪她胆小,一个头骨活生生地在你眼前蹦跶,还在晚上,这谁不害怕?、

    那东西逃得太快,才一会儿便不见了踪迹。

    许净秋拉住了想要追出去的上官祝余。

    “别追了。”

    上官祝余这才收了鞭子,挑了挑眉,饶有趣味地望着一旁瑟瑟发抖的宋疏意,道:“你就是被那个东西吓成这样的?”

    她揪着许净秋的衣服,好久才敢探出头来,闻言,有些不服气道:“你难道就没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吗?”

    上官祝余笑了笑,语气还是很欠揍:“那也不会像你一样连路都走不成。”

    这两人你来我往地呛了几句,让本来紧张的氛围都轻松了不少。

    许净秋把身后的宋疏意拉出来,故意道:“你五师姐当然也有怕的东西。你过来些,我同你说说。”

    闻言,上官祝余的脸色很快变成了红色,又由红色转为青色。

    “许净秋,你别乱说!”她咬牙切齿道。

    “叫师姐,没大没小的。”许净秋呵斥她一声,接着凑到宋疏意耳边:“我跟你说啊……”

    “行了!”上官祝余突然大声打断了她的话,然后闭上了眼睛,十分屈辱地喊了声三师姐。

    她的耳根有些轻微的发红,喊完之后刻意地抬起下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宋疏意忍不住哈哈大笑。

    等她笑完,许净秋看着她,柔声道:“现在还害怕吗?”

    这句话让她一愣。

    “我……”

    宋疏意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上官祝余也转过头,别扭道:“那东西都走了,你别害怕了,就你刚才那样子,说是我师妹我都嫌丢人。”

    虽然这话不好听,但是宋疏意知道,这是上官祝余在安慰她。

    “谢谢你们。”

    她有些局促不安地揪着衣裳,小声道。

    天色很暗,上官祝余手中的烛火突然颤了颤,她小心地用手护了护,又假装毫不在意的样子,看起来很是好笑。

    “这烛火我用不着,就赏给你了。”

    说着,上官祝余对着手中的烛火施了个咒法,又略带嫌弃道:“给你施了驱邪咒,免得你又一嗓子把我喊醒。”

    许净秋在一旁笑而不语。

    宋疏意呆呆地望着上官祝余,很是艰难地问了一句:“你转性了,这么好心?”

    闻言,上官祝余顿时就有些恼怒,扬声道:“你真是不知好歹,我收回去了……”

    还没说完,就见眼前的粉衣女子突然抬起头,朝她重重地扑上来,飞速抢走了她手里的烛台,一边拿在手上一边嘀咕:“想送我直接说不就行了,还说赏我的。”

    “宋疏意!”

    上官祝余面颊微红,站在原地狠狠地跺了跺脚。

    “啊啊啊,知道了,五师姐你以后别叫我那么大声,怪吓人的。”

    宋疏意捂着耳朵,瞟了她一眼,抱怨道。

    旁边的许净秋站在暗处,肩膀颤抖着,憋笑憋得格外辛苦。

    “许净秋,你在那边笑什么,不许笑!”

    上官祝余面色阴沉,狠狠瞪了一眼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许净秋,怒声道。

    没想到这一瞪不仅没能让她闭嘴,反而憋得越发辛苦,竟然就那么当着上官祝余的面笑了出来。

    “噗哈哈哈。”

    许净秋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快步走到宋疏意身边,道:“小师妹,时候不早了吧,要不我……”

    “你给我闭嘴!”

    *

    夜已深,三人挤在宋疏意的床上,盖着同一床被子。

    气氛有些尴尬。

    宋疏意清了清嗓子,想说说话,冲淡这份尴尬。

    没想到许净秋先开了口。

    “真没想到,我们三个能成为朋友。”

    上官祝余冷哼一声,倒没否认这句话,反而反问道:“怎么,瞧不上我们啊?”

    许净秋轻轻笑了一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声音有些闷。

    “这样真好。”

    离床不远的桌子上放着烛台,橘黄色的烛光印在白色的墙壁上,留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许净秋的面纱柔顺地贴在脸上,只露出一双带点淡蓝的眼睛来。

    “师姐,你为什么总是戴着面纱啊?”

    宋疏意忍不住问道。

    她想问这个问题好久了。

    每次见许净秋,她脸上总是蒙着一个面纱,现在要睡觉了,也不摘下来。

    许净秋眨了眨眼睛,语调有些低沉。

    “我从记事起便戴着这面纱了,阿娘千叮咛万嘱咐我不要摘下来,我以前也试着摘过,这东西也是邪乎,论我怎么扯都扯不下来。”

    说完,她苦笑一声,双手抚上面颊。

    “以前因为这个,受到了不少人的议论,大抵都是些不好的话,听着刺耳。”

    “但是后来慢慢长大了,自然而然就不在意这些了。”

    说完,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房间里突然陷入寂静,过了一会,许净秋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干嘛都不说话了?”

    上官祝余用胳膊戳了戳宋疏意,示意她说话。

    “你之前一直独来独往的,也不和我们亲近,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突然转了性子。”

    上官祝余道。

    宋疏意又回想起原主的性格,声音有些微微发涩:“我啊,我以前的生活不太好,不太能相信别人,一心只想着变强,也不敢和别人有太多的交流。”

    而在她说出这些话的一刻,她仿佛听到原来的宋疏意自信的声音。

    “只有变强才能把一切握在手中。”

    她有些微微的愣神。

    听她说完,剩下的二人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上官祝余看她神色不对,以为她是想到伤心事,难过了。

    于是接着她的话尾继续说:“我小时候过的可真叫一个水深火热!”

    难为她用了比较夸张的语气,宋疏意很快便被吸引,抬起头,看她想说些什么。

    “你们别看我现在这样……”上官祝余大概是想到了嚣张这个词,但又觉得不太好,于是生生把刚要说出口的话吞了进去。

    “师姐是想说嚣张吗?”

    宋疏意脸上带着贱贱的笑容,故意道。

    上官祝余白了她一眼:“别打岔。”

    “别看我现在这么……呃……活泼,小时候我爹对我可严了,自我五岁起,每天我都要早早上学堂,上完学回来在院子里练剑,如果偷懒的话还会被罚。”

    上官祝余描述的很有画面感,宋疏意能从她抱怨的语气中感受到满满的严苛。

    “不对啊,我听说师父格外宠你,怎么会这么严厉?”

    许净秋插嘴道。

    闻言,上官祝余的神色有一瞬间的黯淡。

    “后来我娘去世了,临走前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我快快乐乐地长大,从那天开始,我爹就不再逼我练剑和读书,变得温和了许多。”

    “所以就养成了你这不讲道理的性子?”

    许净秋脸上藏着坏,故意道。

    上官祝余瞪她一眼,却没否认她的话,反而有些沮丧:“你们真的觉得我的性子很坏吗?”

    两人都点了点头。

    上官祝余有些生气,刚想争辩几句,就看见宋疏意和许净秋默契地对视一眼,齐齐朝她伸出手。

    一股突如其来的压力顿时从头顶传来,然后是被褥被掀开又关上的声音。

    她被那两人硬生生按进了被子里。

    “啊啊啊啊!你们干嘛?!”

    她大喊一声,被厚厚的被子闷得喘不过气来。

    “你很是嚣张。”

    宋疏意憋着笑,装作正经的样子道。

    “对啊,超级嚣张!”

    许净秋也附和着,语气里满满都是气愤。

    上官祝余缩在被子里,眼前一片漆黑,嘴角慢慢地落了下去。

    “但是,”二人对视一眼,把上官祝余从被子中捞出来,笑得开怀,“你这样才是你自己。”

    眼前突然变得明亮,耳边是她们的嬉笑,上官祝余愣了一下,随即撅起嘴,十分神气地哼了一声。

    “难得你们有眼光。”

    两人听见这话,不知为何笑了个人仰马翻。

    上官祝余望着她们,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五……师姐,”宋疏意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挂在眼角边缘,衬得那颗红痣更加鲜活。

    “你真是我见过最自信的人。”

    “五师妹,你哈哈哈。”

    许净秋喘着气,指着上官祝余的头顶,笑得停不下来。

    “干嘛?”上官祝余有些警惕地去碰自己的头,却摸到了一头散落杂乱的头发。

    定是刚才被这两人塞到被子里弄乱了。

    她现在的头发酷似制作潦草的鸟窝,看上去滑稽得不行。

    宋疏意和许净秋已经快笑岔气了。

    上官祝余这才反应过来这两人在笑她的头发,气冲冲地起身,往前突然一扑,把那两个只顾着笑的人重重地压在了床上。

    “不许笑!”

    这个动作让宋疏意和许净秋躲闪不及,三人就那样滚到了一起。

    她们的头发全都散了,挤在一起,像三只刚打过架的小狗。

    “咳咳哈哈,五师姐,你快起来,我快喘不过气了。”

    “你们不笑了我就起来。”

    “好,五师妹,我们不笑了,噗哈哈哈。”

    “许净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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