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黑色的身影消失的很快,阿晚要挽留的话就那么卡在了嘴边。

    最后,她咬了一口芙蓉糕,甜香的滋味在嘴里化开。

    “还没问他的名字呢……”

    而在院子外的墙边,他无力地靠着,缓缓滑到了地上。

    乌黑的发丝被风吹动,仿佛最上乘的绸缎。

    他缓缓闭上了眼,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像是无意中栖息在枯木上的蝴蝶,美丽又哀伤。

    时间慢慢过去,夜色缓缓降落,城主府各处纷纷亮起了灯笼。

    他和她仅仅一墙之隔,却好像隔着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挂在院子里的红灯笼像开花一样,尽数亮起。

    “走水了!走水了!”

    突然,一声尖叫打破了城主府喜气洋洋的氛围。

    浓浓的黑烟从后院的方向升起,伴随着闹哄哄的喊叫。

    赵月灵抱着酒瓶跑来的时候,黑衣人已经进了院子。

    他亲眼看见那个一身喜服的女子往火海走去。

    “不要过去!”

    他大喊,可是那道身影还是消失在了火海中。

    他急得不得了,想冲进火海,却发现自己根本进不去。

    怎么回事?

    只是愣神的一瞬间,身后便传来熟悉的男声。

    “阿晚!”

    是谢观雨。

    谢观雨也是刚来,被门口的火海拦住了去路。

    他咬了咬牙,一股脑冲了进去。

    身后传来很多人的惊呼,村长的喊声最大。

    年过半百的老人脸上满是焦急,却碍于大火,不能靠近一点。

    黑衣人触碰着自己面前无形的墙,看了一眼谢观雨消失在火海中的背影,攥紧了拳头。

    “灭。”

    他用手指飞速画了一张召水符,刚想催动,却发现完全无效。

    怎么回事?

    他愣了愣,随后快步走到村长身边,想去询问事情的经过,却发现自己根本触碰不到村长。

    姗姗来迟的赵月灵见他傻站着,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随后取下自己腰间的葫芦,想用乐声唤来水,却发现根本行不通。

    “哎。”

    她试图拦住急匆匆的丫鬟,朝她搭话,却发现自己用来阻拦她行动的手直接穿过了她的身体。

    火势越来越大,却迟迟不见谢观雨带着阿晚出来。

    赵月灵来到黑衣人身边,脑子一边飞快地转着,嘴里也不停地分析着:“这看上去像是一段记忆,我们只是身处其中,并不能改变什么。”

    说话间,火势已经蔓延到二人脚边。

    奇怪的是,他们无法触碰到这里所有的东西,这火竟然能烧到他们。

    “再加上一句,似乎这火会一直烧。”

    她忙大后退好几步,才没让火烧到自己。

    “若是不能找到出去的办法,恐怕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表情很是严肃。

    闻言,黑衣人漆黑的眼珠死死地盯着那烧得越来越旺的火,脸色阴沉。

    他满脑子都是赵月灵说的都会死在这里。

    她……她不能死在这里。

    这样想着,他便要往火海中冲。

    赵月灵连忙拦住了他。

    他看了她一眼,沉默地与她对峙。

    “你想干什么?”

    赵月灵却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望着他。

    “破局。”

    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便要继续往前走。

    赵月灵再度拦住了他。

    “火太大了,你进去便是死路一条。”

    按照刚刚的情形来看,他们现在只是普通人,不再是修仙者。

    进去就是送死。

    果然,听了这话,黑衣人缓缓往后退了几步,看样子似乎不再执着于冲进火场了。

    她松了一口气。

    他把手放到了那张狰狞的鬼面上。

    “怎么?摘下面具还能提升修为啊……”

    赵月灵的声音硬是生生拐了个弯。

    “你……”

    跳动的火光倒映在他的黑色假面上,随着他摘取面具的动作,纷纷掉落在面具后的未知上,先是勾勒出一段流畅的轮廓,随后是一双带着淡淡冷意的桃花眼,随后是鼻子,嘴巴。

    那双像银曜石一般带着碎闪的眼睛扫过来的时候,赵月灵整个人都僵掉了。

    怎么……怎么可能……

    赵月灵咽了咽口水,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无悔。”

    随着这一声喊出口,蒙在他周围的那层朦胧立即破碎。

    黑衣人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浑身充满着丰沛剑气的江慎衍。

    无悔剑雪白的剑身冒着寒气,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挽了个剑花,和那道黑色的身影一同冲向火海。

    那凌厉的剑气冲了她满脸,这才让她冻掉的思维重新活络起来。

    赵月灵下意识抱紧了手中的酒瓶,还颇为不可置信地喝了好几口,直到眼前仍然是清晰的,才说服自己刚才那不是幻觉。

    *

    高大的火苗欢快地舞动着,分布各个角落,连成一片炽热的海。

    整个世界被漫天的大火照的恍若白昼。

    火场的中心,阿晚眨着眼睛,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

    她的对面,谢观雨几乎是半跪在她面前,胸口还插着一把剑。

    阿晚握着那把剑的剑柄,狠狠往里搅了搅。

    他发出痛苦的低吟。

    “阿晚……”

    他抬起雾蒙蒙的双眼,哽咽着想去抓她的手。

    她突然像发疯了一样拔出剑,又在他身体上划了无数道。

    “阿晚。”

    每叫一声,她都会加倍用力。

    到最后,谢观雨完全化为了一滩血,而她还在挥舞着剑,笑得越来越癫狂。

    “都死了,都死了才好。”

    笑着笑着,她突然流下眼泪,把沾满鲜血的剑搭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剑尖划过脖颈,留下一道刺眼的血痕。

    这一幕刚好被疾驰而来的江慎衍看到。

    他轻转无悔剑,剑光闪过,在快要袭向阿晚手中的剑时,被一道屏障挡了下来。

    与此同时,面前的空间突然明显地晃动了一下,一道白色的身影缓缓浮现。

    戴着白色兜帽的男人轻轻用手抵住了他的剑。

    “让开。”

    江慎衍冷声道。

    白衣男人不语,化作一道白光,袭向他的侧面。

    江慎衍只能提剑去挡。

    结界内

    火光漫天,她鬓发散乱,金钗松松地插在发间,珍珠流苏缠在一起,眼神里满是绝望。

    眉间的半开莲花在火焰的滋养下慢慢绽放,最后完全盛开。

    像是生命最后的鲜活。

    火焰渐渐吞没那两道红色的身影,江慎衍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一瞬间全身的力量就那么爆发出来,朝着那道红色的身影而去。

    不要,不要。

    “宋疏意!”

    他还是抓了个空。

    四周突然陷入了黑暗。

    咆哮着的烈火,嚣叫着的火光,统统都消失不见了。

    他跪在黑暗的空间里,久久没能抬起头。

    好多记忆就在这时统统涌入他的脑海。

    “出去后你就走吧。”

    黑暗中,宋疏意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他抿紧了嘴唇,不语。

    “怎么?舍不得我啊?”

    她开玩笑道。

    “嗯。”

    他仗着周围一片黑暗,几乎是执着地盯着那抹几乎就看不见的蓝色身影。

    她突然不说话了,随后他听见衣料摩擦的声音。

    她翻了身,应该是背对着他。

    “我……我就是……乱说的,你这人……怎么这样不禁逗。”

    她的语速变快了很多,仔细听,还带着微微的结巴。

    他的心突然颤了颤,随后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好像宋疏意真的能看见他的动作。

    “我愿意的。”

    那是他们出去后的第一年,关于宋疏意的通缉令几乎是满世界飞,他们只能躲躲藏藏,到处游历。

    其实那段时间很不安稳,却是他最喜欢的一段日子。

    那时他们满心都是活着,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去想那些沉重的仇恨,反而更加轻松。

    破庙里,宋疏意正蹲在泥像旁边,吃着骗来的糖葫芦,他慢慢吞吞地凑了过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什么事就直说。”

    宋疏意嘴里嚼着山楂,说话含糊不清的。

    “我们去留仙洲吧。”

    他眼里含着期待,小声道。

    “为什么要去那里?”

    她把嚼碎的糖葫芦咽下,被酸到龇牙咧嘴。

    他被她这样子逗笑了,轻声道:“那里是我的家乡,我想带你去看看。”

    话音刚落,整座破庙突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宋疏意突然不说话了,周围只剩下夜风吹过破窗纸的呼呼声。

    他突然紧张起来,最后鼓起勇气去看她的时候,看见她亮晶晶的眼睛,还有沾着糖渍的虎牙。

    “好啊。”

    后来的两年,他们一直留在留仙洲。他们到处奔波寻找线索,变得越来越亲密。

    他真正把自己当作了一个全新的,不带着一丝江慎衍影子的人。

    准备来玉门村的那个夜晚,宋疏意和他站在浮尘岛最高的塔顶,一起望向夜空上高悬着的明月。

    “小黑。”

    宋疏意的语气淡淡的,但却并不冰冷。

    “回来之后,可以摘下面具给我看吗?”

    那晚的月色很美,风吹过她的头发,将那一头乌发化作细密的墨迹,就着墨色的天,作了一幕最美丽的画。

    画中的女子微微笑着,眼神发亮。

    他点了头。

    “你在想什么?”

    耳边突然传来娇媚的女声。

    江慎衍被迫从记忆中抽离,右眼突然剧烈地疼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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