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翠竹沙沙作响,屋内学子朗朗读书声,怀远书院在奉州远近闻名,明月公子早些年便在这里当了夫子,很是受学子们尊崇,学问自然是一等一得好。

    今日除了学子,还有两位客人,一是这元家家主元一源,再有就是元家另一位赘婿琪玉公子了。

    “鸿鹄神君,你说他还要讲到什么时候?”越桃已经听了一个多时辰了,这些个四书五经她早就听过了,实在是打不起精神来有些困倦,眼皮总是耷拉下来。

    “不知道,不过依照我如今的处境推断,这幻境束缚甚多,非得依照万年前种种过往走下去不可。我与朗清若是不想撕开幻境,那便要将这戏做足了。”

    鸿鹄今日打扮得很是不同,不像只圣洁白凤凰,倒跟个花孔雀一样,黛紫长衫金玉腰带,腰间香囊玉佩一大堆,就连足下的长靴都掺了金丝做的,还镶了块西域难得的碧玉。

    越桃侧首看向鸿鹄,一时间都没缓过神,还真是金玉之家啊,赘婿的吃穿用度比上鸿鹄在凡间当皇帝都不差,相反还更招摇了些,卖相顶呱呱。

    “越姑娘?”鸿鹄见越桃久久不言,目光直勾勾地看向自己,这顿时脸色忍不住羞怯了起来,一时间都想将自己的尾羽薅下来送给越桃,只愿能博得她一笑。

    好巧不巧,朗清刚刚上完了课,正是口干舌燥的时候,送走了那些来年春闱的书生们,就看见坐在后排的二人眉来眼去,暗送秋波的,还真是无所顾忌。

    越桃一向直心肠最易被拐骗,那大白鸟自己明明已是上神,最忌七情六欲,与谁都是不能结成仙侣的,偏要故意招惹越桃,还穿得花里胡哨的,傻子都能看明白,鸿鹄心肠就是黑的。

    朗清怒从心生,手里的书本听了召唤,直直砸向了鸿鹄酡红的脸蛋上,力气用得略微大了些,额头瞬间就红了起来。

    “鸿鹄神君你没事吧?”越桃也是被吓了一大跳,赶忙凑近瞧了瞧,生怕今日这么赏心悦目的一张脸擦破了皮。

    “嘶。”鸿鹄甩开书本,轻抚了下额间,他眼神一偏便瞅见了朗清寒光四射的眼神与那藏不住快要咬人的尖龙牙。

    “我没事的不要紧。”鸿鹄声音轻颤,眼眶都红了一片,眼波如云雾缭绕水蒙蒙的一片,这下显得那额头更是红肿了。

    “你怎么回事啊?好好教学生就教嘛,还打人作甚。”越桃一边扶着鸿鹄的肩头,一边站起身来大声质问着朗清。如今在这幻境里,她才是一家之主,谁也别想在自己面前抖威风。况且那鸿鹄早已言明,他失了神力与常人无异,可不是那金刚不坏之身。

    “你为了他吼我?”朗清面色铁青,本该秋波潋滟的桃花眼里刹那间也红了起来,而那松松垮垮的净白长袍恰巧被冷风一吹,额间发丝垂落一旁,颇有弱不禁风之感。

    越桃脑袋瓜又不转了,天老爷啊,这倒霉前夫是真俊啊,先前在凡间他多是书生打扮,总是收拾得规规矩矩的,哪里见过这般放荡不羁又格外脆弱的模样。

    一时间越桃是说也说不出口,坐也坐不得,两双通红的眼眸都水汪汪地看向自己,比在凡间挨了将军一刀的难捱滋味差不了多少,她只想说一句话,齐人之福啊不是谁都能享的。

    “家主,时候不早了,您还在六泉酒楼特意定了酒席,京城请的大厨也早早到了,如今正忙活着呢。您看?”立春脚步沉稳,刚到了这书院便明白了眼下情势,出言道。

    “立春姐姐你怎的来了?”小雪生得娇小还没长开,抬着头小声道。

    “琪玉公子都来了,这哪是家主能应付得了的呀。”立春面色不变,偷偷摸摸说道,显然这两位公子争来斗去是元府的老戏码了。

    “走走走,饭都做好了,哪有不吃的道理。”越桃宛如见了救星,乐得都快找不到北了,步子迈得飞快,就差没跑出书院了。

    可惜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总归还是要一起坐马车的嘛。朗清与鸿鹄坐在两边,相对而视,皆是不说话的。越桃一脸赔笑的神情,尴尬得一会儿喝盏茶,一会儿吃个果子,不忙也要瞎忙。

    “你该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不是你可以招惹的。”朗清面色极冷,虽未张嘴却与鸿鹄神识相谈着,只不过越桃这小狐狸精是听不到的。

    “你与我身份有何不同?你也没资格在这里说些什么。”鸿鹄难得放了句狠话,他也是上古的神兽了,怎能不知天道留下来的天地法则,这九重天上的神个个掌管着三界之事,从无人在意的一捧尘土到电闪雷鸣四季交替。

    神仙们领了差事,总不能为着一己私利,七情六欲便打破三界难得的公正,久而久之这天上的神仙都是清心寡欲的独身一人了。

    鸿鹄活了几万年,见了许多生离死别的爱侣,或是白头偕老,或是露水姻缘。他都是一笑了之的,觉着这些不过是孤独寂寞久了,找个称心又不麻烦的人相伴而已。

    哪怕是当年碧鸾来求他,他也不能全然明白是何物让自己的妹妹甘愿剥除神魂,甚至还想着,哪里需要牺牲一片神魂呢,日子久了,忘了不就行了嘛。

    直到遇见了越桃,鸿鹄才明白曾经的自己是多么可笑,只要一个回眸便轻而易举打碎了万年的无欲无求。

    “管好你我不该有的心思,才是对她最大庇护。”朗清说罢便望向窗外,越桃只是个精灵,承受不起两位上神的情欲,若是当真有一天,他与鸿鹄为了越桃做出些违逆天道之事,他们两个修行万年,哪怕是转世轮回也能再开灵智。

    而越桃却再也经不起磋磨了,有时不爱便是为了爱,莫要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毁了挚爱之人。窗外行人三三两两的结伴走着,不少眷侣挑拣着路边商贩的新奇玩意儿。

    朗清那冰雪一般的面色忽地就笑了,他自嘲地想着,待越桃轮回十世后,再找个能与她一同修炼玩闹的精灵,修成一对不用上九重天的地仙,郎情妾意朝夕相对,这才是圆满的日子。

    越桃全然是不知这两位神君肚子里的弯弯绕绕,只是见朗清有了笑模样,想着应是不气自己吼他的事了。这七上八下的心才放了下来,又见鸿鹄对着自己温柔一笑,才敢说道,

    “两位神君,这元家大致情形我也摸得差不多了,元一源是元家这一代唯一的血脉,虽是个女子却也撑起了元家,你俩就是元一源,也就是现在我的赘婿。”越桃说到这,笑得实在是不行了,肚子直疼。

    朗清见状冷哼了一声道,“我看你在幻境里一点不着急,倒是享受得很。”

    “不着急不着急,我与鸿鹄神君方才聊过,你们俩是得老老实实做戏,不然幻境便束缚住你们不得动弹。但我不同啊,我试了一试,来之前那立春给我准备的玉棋盘,本应送给朗清你的,我出了书院就给摔了,你们看我不是什么事也没有吗?”越桃说罢又像个掉进米缸里的老鼠笑得一脸奸诈。

    鸿鹄神君这么个柔和的人儿,都不禁扶额一笑,轻咳两声道,“不说这个了,我曾听碧鸾提起过,这元家应是司命的本家,司命后来下山还俗全名便叫元理明。”

    “啥?元家不是没有别的子嗣吗?那他是我的弟弟吗?”越桃疑惑道。

    “司命如今才多大?元一源父母早在二十年前便身故了,哪生出十几岁的儿子。”朗清初到环境也是好好打探一番的,元家之事听了不少。

    “那司命是谁的儿子啊?总不可能凭空冒出来一个?”越桃掰着手指算了算,确实自己没法有司命这么个小兄弟的。

    鸿鹄颇有些抬不起头来,欲言又止,磨磨蹭蹭地不说话。

    “不会是你的儿子吧?鸿鹄你背着我,给我戴绿帽子!”越桃入戏过深,直接指着鸿鹄生气道。

    “我怎么可能给你戴绿帽子呢,再说了这司命姓元,还能是我与谁的儿子啊。”鸿鹄一贯挂着笑意的脸上差点就绷不住了,他真想撬开越桃的脑袋瓜看看,里面到底都是些什么。

    越桃先是皱眉,随后那狐狸眼瞪得比铜铃还大,怔愣了许久道,“是我的儿子啊?我与你的儿子?”

    那鸿鹄连耳朵尖都红了,别别扭扭地说道,“十九年前我入赘元家,与你育有一子,只是没过几年你又找了朗清来,我一气之下带着司命回乡祭祖,司命便在滚子山附近走失了。碧鸾曾同我说,后来元家来仙门寻到了司命,正好司命与碧鸾两情相悦,就一同回到元家做了富家翁。”

    越桃皱着眉,撇着嘴,还不忘用小手装模作样摸起了下巴,“所以说你是我的大房赘婿,朗清是二房对吧?”

    “越桃你搞清楚,这是重点吗!”朗清气得头顶嗡的一下子,好嘛这下绿帽子不仅牢牢实实地戴自己头上了,自己竟然还做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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