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成婚,除了彼此,两府的下人也在慢慢熟络。

    陈朝的贴身小厮青云是个能说会道的,短短几日,就和任兰嘉身侧的侍女们都混了个脸熟,更是在任兰嘉面前露过好几次面。甚至还去任府替任兰嘉传过一次话。

    青云传了话就走了。任老太太还在愣神,任三夫人啧啧两声。

    “母亲这下真不用担心了,王爷贴身的小厮都随嘉儿用了。想来成婚这几日,两人感情处得甚好。”

    任兰昭正坐在任三夫人身旁笨拙绣花,听到任三夫人的话嘟囔了一句:“何止感情好,都为了二姐姐搬到长公主府住了。”

    “什么?”

    任老太太和任三夫人齐声道。

    任兰昭惊讶:“原来你们不知道呀,外头都传开了。说二姐夫为了二姐姐,王府都不要了,搬到长公主府去住。都说不该叫二姐姐王妃,应该叫二姐夫郡驸马才是。”

    任老太太还没发话,就听任三夫人啐道:“什么嘴碎的传的话。我瞧他们就是嫉妒嘉儿。有本事,让他们也陪嫁一座比夫家还好的府邸给女儿。府里就他们两个主子,两座府邸,想住哪便住哪。哪需要外人管那么多。”

    任老太太本也觉着这事不妥,但被任三夫人这么一啐,又把话咽回了肚子中。

    被众人议论的新婚夫妇,在广阳侯府夫人的丧仪上头一回露面。

    摄政王先下的马车,他身着一身玄色长袍,身影欣长。立在马车下,静静等着妻子下马车。随着白色身影弯腰而出,摄政王伸手,她将手搭在了摄政的手中款款下了马车。

    待她下了马车,本牵住她的手改成环在她腰后。

    顺平郡主身上的温和气质使得站她身侧的摄政王看着也不如往常那么摄人了。

    二人相携往大门走去,摄政王的手一直护着顺平郡主。众人想起近几日京中的传言,看来即便是摄政王也难抵温柔美人。

    众人不知,那只手看似是护着她实际上正在隐隐用力撑着她的腰。众目睽睽之下,任兰嘉腿脚依旧发软。她嗔了他一眼。

    “都怪你。”

    昨日月事刚过,才新婚就被断了粮素了好几日的男人在床榻上化身为狼,她被撞得话都连不成一句,直到她眼角含着泪,咽呜着祈求他,他才放过她。

    外人不知内情,只觉着二人看着彼此眉眼含情。

    魏棕身着丧服立在大门处,见到任兰嘉和陈朝便走了过来。

    “二妹妹,二妹夫,你们来了。”

    到底不是自己亲母,魏棕在这场合下还不忘占陈朝的便宜。陈朝目光深沉看了他一眼,魏棕别过头。

    在朝堂上高高在上又如何,谁让他娶了他妻子的妹妹。魏棕洋洋得意,但也知道要掩住自己的笑意。

    “二妹妹,岳母和三叔母都来了,都在宜儿那。我让人带你进内院吧。”

    跨进了大门,在二门处二人就要分开。陈朝松开她的腰,将她交给了慧心,慧心撑着她,给她借力。

    任兰嘉进了内院大门不见身影,陈朝才收回眼神。魏棕没忍住打趣他:“都是这时候过来的,我懂你。”

    魏棕搭上陈朝的肩头,眼下无人,他一副嬉皮笑脸模样。

    陈朝把搭在他肩头处的手甩下,甩下的一瞬间,他在魏棕手臂处点了一下。

    魏棕的手瞬间发麻,他瞪大眼。

    “堂堂摄政王还搞偷袭。二妹夫,你完了,以后惹到二妹妹,别想我替你说好话。”

    魏棕和陈朝年岁相仿,当年在国子监中是同窗。这些年,即便陈朝位至摄政王,魏棕待他还是如从前。

    陈朝睨了魏棕一眼,

    “也不知道前些日子被小舅子揍了见不到夫人的是谁?有闲心管管自己吧。”

    引路侍女带着任兰嘉径直去了东院。任大夫人和任三夫人都在,正陪着任兰宜坐在亭子中有说有笑。

    任三夫人眼尖,先看到任兰嘉,朝她招手。

    “嘉儿快来。”

    亭中三人虽衣着素净,但面上都带着笑。

    广阳侯夫人一去,任兰宜头上再无恶婆母压着,任大夫人松了气,任三夫人只觉着痛快。

    真是恶人有恶报。

    同时,任三夫人也暗暗下决心,自己对往后的儿媳要好些,免得落得和广阳侯夫人一样的下场。

    “大伯母,三叔母,你们怎在此处。女眷是谁招待着?”

    任兰宜有孕,要避讳。上次广阳侯府次子的丧仪便是任大夫人帮忙操持的。本以为这次也是。

    “你没先去正厅吊唁吗?”

    任三夫人问。

    任兰嘉摇头:“没有。侍女直接带我来的此处。”

    任兰宜拉着任兰嘉坐在自己身侧。

    “是我让侍女带着二妹妹径直来我院里的。前头乌泱泱的。什么人都有,二妹妹去了也糟心。况且王爷都来了,公爹够有面子了。有王爷在前厅就够了。”

    任兰宜的话中内含深意。

    任三夫人也在此时搭腔。

    “真不愧是教出那等妇人的破落户。今日是她丧仪,我本不该说什么。但你瞧瞧那家人做的什么事。大大小小的什么姨母,舅母都来了。还带着各自的嫡女,没有嫡女就带庶女。也不知道是给广阳侯留着做三房继室乱了这辈分的还是给想给魏棕做妾室的。”

    任三夫人蠢蠢欲动,恨不得撕了那些人的模样。任兰嘉和任兰宜相视一笑。捂嘴笑了。

    任兰宜给任三夫人倒了一杯茶,任三夫人说得正口干舌燥,接过一口喝了。

    “婶母不用担心,一年内府里是不会办喜事的。夫君也吃过继母的亏,公爹便是一年后再想娶,夫君也会先打听那人的德行的。”

    当初广阳侯娶继室,魏棕年岁还小,左右不了什么。如今魏棕都这年纪,权柄在握。广阳侯做任何决定,都得掂量掂量魏棕的意愿。

    任三夫人却不忿:“都要当祖父了,还娶什么。”

    广阳侯生魏棕时年岁也小,如今虽要当祖父了,也不过才四十。

    不用去和那些女眷打交道,任兰嘉也乐得自在。任兰宜虽在府中养胎,但也听说了摄政王为妻入赘长公主府的戏言。

    “二妹妹,如今你们真住在长公主府吗?”

    任兰嘉颔首:“婆母去了凉州,府里就我们两人。就随意了些。以后婆母回京,还是要住回王府的。”

    亲耳证实,任大夫人和任三夫人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任大夫人知道不应该,但还是艳羡。对比自己女儿婚后生活,任兰嘉没有糟心婆母,如今看到这摄政王对她也极好。早逝的二叔子就算病重了,还是在最后关头替自己女儿筹谋了这最重要的婚姻大事。

    那样聪慧的人,若是有着强健的体魄,只怕这二房侄女会是上京城中最幸福的女郎。

    到底是来吊唁,任大夫人和任三夫人作为亲家,不好一直呆在任兰宜院中。她们也得去前头露露脸。

    她们走了,留下了任兰嘉和任兰宜。

    “三妹妹今日怎没来?”

    “三妹妹正议亲呢,叔母不想她沾染这些晦气。听母亲说,太尉府上门提亲了,提的是二房的嫡次子。”

    太尉府有太尉坐镇,膝下三子,长子和次子如今在朝中也是身居高位。两房嫡孙也都是俊秀郎君。再看任府,任老太爷如今已荣养在家,任三爷官位也不高。这太尉府的郎君在上京城中什么样的女郎不能挑,偏偏选中了任兰昭。

    “叔母应下了吗?”

    任兰嘉知道任三夫人一向心高气傲,一心想给自己的女儿找门好亲事。如今这样的好婚事从天而降,任三夫人怕是极为乐意。但她乐意无用,上头还有任老太爷压着。任老太爷不会同意这门婚事,太尉府此番求娶只怕不是为了任兰昭,而是因为她和陈朝。

    任兰宜微微摇头:“没应下。都没和祖父说呢,就把婚事拒了。”

    这回换成任兰嘉惊讶了,任兰宜看她反应笑道:

    “我刚听到时,也同你一般惊讶。但顺通确实是拒了。叔母虽好强,还是疼三妹妹的,知道三妹妹适合什么样的人家。”

    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任三夫人对于任兰昭而言,确实是个好母亲。

    在中午宴席时,魏棕抽空回了一趟内宅,看了一眼任兰宜。而留在东院的任兰嘉也终于见到任三夫人口中那些什么姨母,舅母带来的嫡女了。

    魏棕刚进东院,就有一个女子随着进来,头上戴着白花,眼眶泛红,捏着一方帕子,时不时就擦擦眼角的泪珠,身姿更是纤细,站在风中羸弱不堪,好似风一吹就会倒一般。

    “魏表哥,母亲让我来请您过去一趟。”

    比起身姿,声音更是孱弱。

    魏棕眉头一紧,呵斥道:

    “好好说话,和蚊子一样。说话给鬼听吗?”

    魏棕凶神恶煞的模样,又在这日子更是一口一句鬼。让那表妹本就苍白的脸又白了些。

    魏棕转过了头,对着任兰宜又是面如春风。

    “我先去前厅,你乖乖的。不能只挑着酸的吃,其他的菜多少也用一些。”

    任兰宜这些日子有些挑食,只挑酸食吃,听魏棕念叨,点头应了。

    魏棕走的时候,都没看那表妹一眼。

    羸弱不堪的身子在追魏棕时却有力。

    “表哥,表哥,你等等我。”

    任兰嘉转头看任兰宜,她噙着笑,似是习惯的样子。

    “让二妹妹见笑了,习惯了就好了。”

    “以前也发生过?”

    任兰宜点头。

    “我那婆母在时,这些表妹就借着看她的名义常来。若不是夫君心智坚定,只怕我这后宅早就被这些表妹塞满了。其实,我对她们也没什么感觉,只是看久了,觉着她们可怜。像一个物件一样。都说宁为贫家妻不做富家妾。往后嫁进后宅还要在主母面前俯小称低。也没必要为难她们,说到底,都是世家男子想要的太多。想要温柔贤淑的正妻,又想要娇柔顺心的妾室。”

    说到这,任兰宜想起身旁坐的是正新婚的妹妹。自己的话有些悲观。

    “不过二妹妹放心,王爷不是这样的人。陈国夫人也极好。这样的烦恼你不会有的。。”

    魏棕虽特地来叮嘱了,任兰宜也应了,但午膳,她还是只用了酸食。

    午膳后不久,前厅派来了下人请任兰嘉,说王爷要走了,任兰嘉也起身道别。

    说摄政王夫妇前来吊唁,后宅的那些妇人却连任兰嘉的面都没见着。

    坐在马车上回府时,陈朝突然听到任兰嘉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夫君,你有表妹吗?”

    陈朝虽不知她为何这么问,但也还是答了。

    “凉州姨母家有一表妹,怎么了?”

    陈国夫人只有一个姐妹,正是如今病重的那一位。任兰嘉摇头。

    “没什么,只是还不知道夫君都有些哪些亲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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