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相拥在一处的两个女郎,大多数人是笑着的,唯独任三夫人皮笑肉不笑。

    她对这个从凉州来的表姑娘着实无甚好感。那日若不是她撺掇自己的女儿溜出去,也就不会有后头的事。与人打架的女郎,这名声传出去,若不是她女儿已经将婚事定下了,眼下能不能找到夫家都是问题。

    先是齐国公府的女郎,后是另一家女郎,都因为那日的事被退了亲。她听闻后,也是担忧不已,生怕盛钧行也上门退婚。盛钧行后来是上门了一趟,不过不是退婚的,而是来送从江南送来的礼的。任三夫人的心这才安定。

    叶芙蓉给在座的女眷还有任兰嘉都请过安后,就和任兰昭寻了一处角落说话。任三夫人看着女儿没心没肺的模样扯了扯嘴角,然后闲聊一般问道:

    “这表姑娘似乎比昭儿大些,是不是快及笄了。”

    陈国夫人:“是啊,下月就及笄了。”

    任三夫人:“表姑娘可许人家了?”

    陈国夫人点点头:“在凉州许人家了。”

    随后陈国夫人看向嬉笑着的叶芙蓉面露忧愁。

    许是许了,但未婚夫却被她打到不敢娶她。知道叶芙蓉要守孝,婚事最起码要等三年后,叶芙蓉的未婚夫开心到当天就与友人去喝了好多酒庆祝。结果被叶芙蓉知道后又被暴揍一顿。

    本以为送进京被管教管教能好些。可看看,这才禁足三月,日日和教养嬷嬷呆一处,这一放出宫,原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丝毫未改。

    大女儿年纪轻轻守寡,外甥女未婚夫不敢娶。如今看来,原本最忧愁的儿子的婚事最后让她最省心。

    陈国夫人心中的忧愁无人知,得知叶芙蓉在凉州许了夫家,任三夫人也松口气。那大概率还是要回凉州的。

    任兰宜看着自己的三妹妹也和任兰嘉感叹道:“那日说她变稳重真是我说错了。”

    一众女眷坐了一会,也到了时辰,让哥儿做满月礼的地点放在正厅,一众人闲聊着散步过去。

    到正厅时,男子们都到了。让哥儿被陈朝抱在怀里,叶芙蓉还没见过新出世的外甥,便踮着脚想看,可是刚踮脚就对上自己表哥犀利的眼神,她瞬间就退缩了。

    满月礼需要净身,换新衣,剃胎发,其中外祖还需要给新出世的婴儿备一份礼,其中就有一对手镯。有钱人家备金的,普通人家备银的。

    任兰嘉没有了双亲,让哥儿自然也就没有了外祖,因此任老太太特地准备了一份,其中就有一对金手镯。可等她想拿出来时,任兰嘉已经拿出了一个匣子走到任老太太面前,随后将匣子递给了任老太太。

    “祖母,这是父亲留下的。您给让哥儿戴上吧。”

    任老太太打开,里头是一对金手镯。任老太太看着里头的金手镯,险些落泪。她儿子如果能活着看着今日这幕多好。

    任兰嘉就站在任老太太面前,看着面上带笑,心中却满是嘲讽。

    她父亲死后,吴悠她带到了一座小库房面前,里头有许多物件,都是他在病重之际给她备下的,其中甚至连外孙从满月周岁的礼都考虑到了。

    如此心思缜密,看似爱女的人,实则可笑的很。既然都已经一心寻死,决心抛下女儿,做这些又给谁看呢。

    任兰嘉本不想拿出来,但转念一想,别人有的,让哥儿也要有。

    在场的人似乎也没想到早逝的任二爷居然还提早给自己的外孙备了礼,那金镯的样式虽然有些过时了,但意义不同。众人唏嘘之时陈朝却关注着她。

    她大概又要伤心了。

    所有礼结束,一直安静的让哥儿瘪了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也到了他该喝奶睡觉的时辰了,任兰嘉让乳母抱走了让哥儿,广阳侯府的乳母也把源哥儿也一起抱了下去。

    剩下的众人入席,在无人关注之际,陈朝弯腰吻了吻她的发顶,又揉了揉她的肩头,安抚意味满满。任兰嘉返给他一个灿烂的微笑。

    陈朝以为无人关注,但明丰帝一直留意着他们。明丰帝还不记事时就坐上了那至尊之位,从此一言一行都得小心谨慎被束缚着。今日出宫,他见到了另一种生活,寻常人家的生活。他喜欢任家人之间的氛围,也难得见到他舅舅和他姑姑相处的样子。原来夫妻间恩爱是这样的。

    明丰帝年纪虽小,但他已经知道,往后他的婚事并不能随他心意。可他舅舅与姑姑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也很恩爱。所以,他往后或许也能像他们一般。

    明丰帝在长公主府渡过了轻松自在的一天,回宫时还有些意犹未尽,同样感受的还有叶芙蓉。才得一日自由又得回那牢笼一般的宫中,好在姨母答应过几日就接她出宫去王府住。

    长公主府里,陈国夫人也和陈朝还有任兰嘉说了自己要搬回王府一事。任兰嘉极力挽留她,她也拒绝了。

    她是为了照顾儿媳妇坐月子才住在长公主府,如今孙子满月都办了,她怎么还能住着。至于儿子不带儿媳妇搬回王府一事,陈国夫人也看淡了。只要他们夫妇俩感情好,孙子好就行了。她反正还有芙蓉陪。

    陈国夫人走后,任兰嘉和陈朝说了过几日打算出城祈福一事。陈朝听到她要出城祈福就蹙了眉。

    “你要去云留山?”

    大概是之前任兰嘉一怒之下说过要回山上的话。陈朝如今对于她出门祈福的事很是敏感。

    任兰嘉:“云留山一去来回少说也得三日,我舍不得让哥儿。城外几十里处,有座小寺庙,是母亲建的,我就去那就行。一日就能来回。”

    陈朝搂着她:“就不舍得让哥儿吗?嗯?”

    男人的眼神赤裸裸,任兰嘉别过头,轻声嗯了一声。随即她的下巴被人擒住,一只大掌扣上了她的腰肢。大掌轻轻一带,她一个旋身坐到了坚实的怀里。随后密密麻麻的吻落下,期间他还暗哑着音调,在亲吻她的同时含糊着问她。

    “舍不得谁?”

    强势又恶劣,这才是真正的他。这几日在榻上,任兰嘉已经充分感受过了,没想到这青天白日他也这么不顾及。

    最后任兰嘉软了身子,双眸含光软弱无力道:“舍不得你,这行了吧。快些将我松开,一会侍女们看到了。”

    男人已经听到了自己想听的,但他非但没有放开她,反而道:“这话是让你去祈福的,至于放开夫人,那是另外的价码了,夫人想知道吗?”

    男人的手已经探进了她的衣襟,粗粝的手指划过她细嫩的腰肢,带来丝丝战栗。

    前几日夜晚的疯狂记忆瞬间涌回脑海,任兰嘉摇头:“不想知道。”

    任兰嘉严词拒绝了,但男人还是越靠越近,任兰嘉不自觉闭起了双眸,他温热的气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那气息喷在了她的脖颈处,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埋在她的脖颈处闷笑了一声:

    “是谁孕期的时候作弄我的?现在知道怕了。”

    他似乎真是假意吓唬她的,闷笑过后也就松开了她。任兰嘉双脚落地的瞬间,就离他远远的。直到晚上上榻,她才知道,这个男人都记着呢,不过白日有所顾忌罢了。

    第二日,慧心知道了自己主子要出门祈福的事。祈福是真,选了那家寺庙想去见一见赵泰德也是真。

    之前孕晚期,任兰嘉若为了见赵泰德坚持出门,对自己和胎儿不好不提,还会惹得陈朝疑心,这才一直忍着。而且,那时的她一心等着观海抓到安王回来,有安王,赵泰德显得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如今,安王没抓到,观海重伤,任兰嘉已经迫不及待想去会一会自己的大表哥了。

    用了早膳,慧心让侍女们都退下了,随后笔直跪在了任兰嘉面前,任兰嘉看着慧心突然的动作眯了眯眼。

    “这是做什么?”

    慧心:“王妃,我瞒了您。观海那送了信来。只不过他交代奴婢。若在他回来之前,您呆在长公主府,信便收着,他亲自回来与您说。若您要去见赵泰德,便把信交给您。”

    慧心垂着头,任兰嘉面色已经不善。

    “信呢?”

    慧心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上次的疏忽慧心一直谨记在心,这信她不敢乱放日日贴身带着。

    信封完好,慧心一直没有拆过。任兰嘉接过信,信封还有些温热。

    信到手,任兰嘉并没有急着拆开,而是睨眼扫向跪着的慧心。

    “你年岁也到了,到了成婚的年纪。你也留心留心,若没有合适的,我替你指个人。”

    芳心暗许没关系,但这怦然乱动的心如果让她分不清到底谁才是她主子,那这心还是早点安分的好。

    慧心脸色瞬间一白,嘴紧紧抿着。

    任兰嘉这才慢条斯理拆开信,信中言语简洁。

    【安王身侧有一女子,已有身孕,神似太尉府长房嫡次女。若见赵泰德,可套话。】

    寥寥几字,任兰嘉瞳孔一缩。

    太尉府,安王?

    虽然还没见赵泰德,但是任兰嘉心中已定了五分。观海严谨,他说神似,那必然已经有九分确定。

    堂堂一个太尉府长房嫡女,居然出现在了一个藏匿了五年的叛王身边。朝堂和她的人马如此苦寻都寻不到的人,太尉府却可以把嫡女送到他身侧。

    任兰嘉突然笑出声,那笑声中讽刺意味满满,甚至有些瘆人。跪在地上的慧心没忍住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主子。

    一个是先帝亲叔叔,一个是先帝亲舅舅,谁能想到最亲的两个亲人居然联合起来谋夺自己的位置呢。

    任兰嘉捏着那纸信放在灯烛上,烛火瞬间吞没了信纸。

    “让观心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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