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薇不紧不慢的转过头,手中还握着檀木梳:

    “他没问你做什么?”

    “问了,属下按照殿下的话说,她就没再开口。”

    听到这,沈云薇倒是心中觉得稀奇,她还记得当初在云华寺时,某人扬言要与自己抗争到底,必要探清楚自己背后的秘密,如今竟然什么都不问。

    “人还真是善变。”沈云薇想。

    谢鹤安如今口口声声要跟随自己,倒是完全与前世的人区别开来,这让她不禁再一次想到自己的猜想。

    “去查查,谢鹤安有没有过行径奇异的时候。”

    “如何算奇异?”凌夜需要一个概念,沈云薇想了想道:

    “就是与先前的性格言语大相径庭,又或者情绪激动胡言乱语之类的。”

    她也不确定到底如何评判,只能根据以往见过的话本唱词来形容。

    凌夜拱手应是,转身离去,沈云薇放下檀木梳,握着发尾下意识的搓捻。

    虽说重生这样荒诞的事已然发生在了自己身上,可她还是不敢保证,别人也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谢鹤安。

    翌日一早,太清殿传出鸿嘉帝苏醒的消息,沈云薇这边,假借琳琅之名将解药送了出去,此一事算是风波暂停。

    鸿嘉帝大怒,下令刑部与大理寺联手探查,必要揪出幕后不轨之人,几日后,太傅徐明山官复原职,重新回到了大宁朝堂。

    “殿下。”

    沈云薇知晓今日太傅被鸿嘉帝留在宫中用午膳特意在午时过后寻了过来。

    “有劳太傅了。”沈云薇乖巧行礼,徐明山却是哄着眼眶虚扶了一下:

    “殿下长大了。”

    “太傅。”两人还未说几句,纪东就从太清殿的方向而来,手里还捧着一件披风。

    纪东见沈云薇也在,连忙开口:

    “殿下万福,冬日风大,陛下命奴婢来为太傅添衣。”

    沈云薇接过披风,亲自为徐明山披上:

    “多谢陛下关怀。”徐明山对着太清殿的方向拱手道谢,沈云薇接着他的话说:

    “我送太傅出宫。”

    纪东自然不会拦着,转身回了太清殿,徐明山看着纪东的背影无奈摇头,转身与沈云薇并肩朝着宫外走去,也不禁埋怨:

    “陛下疑心深重,竟也到了昔日宠爱的女儿身上。”

    “时移世易,哪里有不变的呢。”

    沈云薇倒是早就已经看透了鸿嘉帝的疑心,习以为常的安慰起了徐明山。

    “近日宫中不安定,前朝怕是也要奏折满天飞,还望太傅费心。”

    沈云薇今日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徐明山打好提前量,徐明山虽然不知道沈云薇想要做什么,但在他再一次见到这位小殿下的时候,他就明白,她的心思。

    “殿下放心,有老臣在,必保无虞。”

    比起鸿嘉帝,徐明山到更像是个父亲的角色,沈云薇对着他福身行礼,将人送上马车前道:

    “有太傅这一句,徒儿再无后顾之忧。”

    送走了徐明山,沈云薇本是要去一趟宗人府见纪清南,可没想到半路却被皇后身边的玉容拦了下来。

    “殿下,娘娘想见你。”

    “见我?”沈云薇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心道皇后这是又要做什么。

    芸依心有顾虑,悄悄地拉了一下沈云薇的袖子,沈云薇思虑片刻才笑着道:

    “还请娘娘稍后,我弄脏了衣裳,得回去换一件。”

    “奴婢陪殿下回去。”玉容的回答更让沈云薇觉得意外,她没说什么,抬脚就朝着昭春宫去。

    “不知姑姑听说没有,琳琅死了。”

    沈云薇眼里带着笑,却透不到眼底,只浅浅一层浮在表面,玉容面色如常反问道:

    “哦?奴婢一心伺候皇后娘娘,倒是错漏了这些消息。”

    沈云薇看着她装模作样继续道:

    “是么,皇后娘娘看来是真的被如妃娘娘气得不轻,耳朵都不灵光了。”

    如妃这些日子趁着鸿嘉帝昏迷,可没少给皇后脸色看,本以为鸿嘉帝醒了之后,会严惩如妃,谁知道也只是不咸不淡的训斥了两句,就草草了事。

    凤鸣宫的人就算瞒得再严实,也终究不是密不透风的围墙。

    “殿下多虑了,娘娘乃一宫之主,哪里会计较这些,不过是身子虚弱,尚在病中,不理外事罢了。”

    玉容面上多出几分尴尬与冷气,放在身前交叠的手也忍不住握得更紧了些。

    沈云薇余光扫见,没有再开口。

    琳琅死了,这也是她今日一早才得知的消息,据说是畏罪自戕,鸿嘉帝自然不信,但查到最后却也什么都没查出来,整件事就此停在了这一步。

    沈云薇派人去查过琳琅的人情往来还有家世背景,只查到当年家乡大旱,她被家中买了换钱,期间三年都在一家富商府中做工,后来富商破产,她又被发卖,到了承王府,也就是鸿嘉帝的府中。

    沈云薇本想派人去查查当初琳琅在富商府的三年,奈何如今京中事多,她根本就没有充足的人手,便只好假借鸿嘉帝之手。

    想到这,沈云薇忍不住轻皱眉头,她实在是不愿意去见鸿嘉帝,但却又不得不去。

    回昭春宫换了衣裳,沈云薇就带着芸依朝着皇后的凤鸣宫去,皇后最近忙着对付如妃,与自己倒是风平浪静了许久,今日忽然要见自己,沈云薇估摸着,大抵是因为纪云笙的死了。

    “皇后娘娘。”

    沈云薇以为皇后会在凤鸣宫的正殿见她,却不曾想皇后竟然让玉容将自己引到了寝殿来。

    而她没有锦衣华服,只是素着头靠在床榻里,倒像是病入膏肓的样子。

    “你与舒贵妃真是越来越像了。”

    皇后见到沈云薇,开口第一句提起的竟然是自己的母亲沈镜月,沈云薇眼底微动,却依旧站在那里,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玉容搬来凳子给她,沈云薇坐到皇后面前这才发现皇后不知何时已经白了许多头发。

    “放心,本宫如今的样子,对你做不了什么。”

    沈云薇对她戒备的样子皇后看得一清二楚,但她却并没有说谎,她如今的的确确没什么力气了。

    见皇后这个样子,沈云薇不禁皱眉,因着她回想起上一次见她,当时皇后忽然癫狂,她只以为是自己下得药量过大,可如今看来,这下药的怕是另有其人。

    “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提醒你,要小心如妃和咳咳咳……”

    沈云薇漠视这一切,反问道:

    “这算什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

    可惜她对皇后没有一丝的好心。

    皇后见她如此冷漠便知道想让沈云薇心软怕是不太可能,于是换了个法子,她转头与玉容对视了一眼,在玉容微微点头后对着沈云薇道:

    “是我害死了笙儿,终究是我作下的孽……”

    沈云薇觉得皇后或许是真的病入膏肓,开始胡言乱语的忏悔,她没有耐心再听下去,而是起身要离开:

    “你不是要杀我么!”

    就在她转身要离开的时候,皇后却忽然大喊:

    “你知道是我杀了她!对不对?你早就知道……”

    沈云薇目光冷冽的回头,如同尖刺一般戳进皇后的心肺,皇后苦苦的笑着:

    “我求你,放过江家……”

    “有的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沈云薇见昔日最注重自已仪容的皇后如今寝衣上沾染着自己吐出来的血,面目苍白,发丝凌乱,却在苦苦哀求自己,却只想到前些日子太傅告诉自己的有关皇后的事。

    “江家杀了你爱的人,把你送进宫中,蹉跎数年,你竟然还想着保下他们。”

    沈云薇有些难以理解这样的情感,却见皇后被玉容扶着艰难地道: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宫中女子皆是如此,沈家不也是这样么……”

    皇后的话提醒了沈云薇,她有些恍然自言自语道:

    “是啊,可外祖父与外祖母疼爱母亲视若珍宝,若非母亲造人哄骗,沈家何至于是这样的结局。”

    她盯着皇后,言辞切切的道:

    “皇后,母亲与你,从来都不同,这不是你害她的原因吗。”

    “可惜,我不是母亲,我没有那么软的心肠。”

    皇后却像是忽然释怀了道:

    “是啊,你不是她,所以会有人帮你的,你想要报的仇,想要杀的人,都会有人帮你的,你要小心老九,小心陛下……咳咳咳!”

    沈云薇闻言停在原地,片刻之后,才抬脚走出凤鸣宫,走出繁华庄重的宫殿,她被芸依扶着,抬头望着乌压压一片的云层,自嘲的意味藏在眼底。

    “殿下!”

    清冽的声音穿透宫墙,被风吹到耳边,沈云薇抬起头,见不远处单薄的绯袍衣袖纷飞在冬日里,在皑皑白雪之间,格外显眼。

    “殿下没事吧!”

    沈云薇有些怔愣,见谢鹤安走进,注意到他脸颊上的汗,逃避似的移开视线。

    “你怎么在这儿?”

    谢鹤安喘匀了气,看了一眼凤鸣宫的匾额才道:

    “臣去找殿下,听闻殿下被玉容带走,担心出事,就赶来了。”

    “咳咳……”

    说着,谢鹤安忍不住咳了两声,显然是被冷风呛到了。

    沈云薇没说别的,只是道:

    “先回宫吧。”

    回了昭春宫,沈云薇让人熬了姜汤,逼着不爱吃姜的谢鹤安喝了两大碗才算了事。

    “你找我什么事?”

    谢鹤安察觉到沈云薇的情绪不高,想是在凤鸣宫与皇后说了什么,他故意逗她道:

    “自然是说婚事。”

    沈云薇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谢鹤安不服气的道:

    “殿下,这都半个月了,你也该考虑好了吧。”

    沈云薇有些心虚道:“我再想想。”别说考虑,她早就把这件事忘到一边去了。

    谢鹤安看出她的心虚,心里虽然落寞,但也没真的要追着她求一个答复,只是问起另一件事:

    “殿下知道琳琅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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