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思凡说完目光像是不经意,饱含羡慕地从苏循腹部略过,想到他遮挡在衣服底下的轮廓,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只能算是平坦的肚子。

    算了,他也不配多说什么不是吗?

    随之想到自己明天就要回帝都去了,廖思凡酝酿片刻,瞅着苏循,一连扫了他好几眼。

    瞥见他已经消肿却还是有些发红的手腕,他从兜里拿出之前顺路买的药膏,扔给他。

    最后不太放心地开口道:“你手上还有多少钱?”

    “生活费够吗?”

    闻言,原本一直靠着陈旧的小沙发坐在地上的湿发少年不紧不慢地从炒饭中抬起头来。

    少年漂亮的扇形双眼皮撩起,露出一双黝黑发亮的眼睛。

    他就像是不在意,淡淡瞥来一眼:“所以你在那站着发了半天的呆,饭也不吃就在担心这个?”

    他说完又低头舀了一大勺炒饭塞进嘴里,撑得腮部鼓鼓的,像只进食的仓鼠,有种反差的萌感。

    等苏循用力嚼完嘴里的食物,他再次盯了一眼廖思凡的脸,然后漫不经心地补充:“你放心,我不用家里一分钱也饿不死。”

    少年漆黑的眼凉薄地耷着,像是证明一般,突然施力挑了挑碗里的肉丝,朝他示意,似笑非笑:“你看,今晚请你吃饭还能加双份肉丝。”

    廖思凡从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微移,勺子里的裹满酱汁的京酱肉丝在纯白的灯光下泛起令人食欲大增的油光。

    也是,他哪需要他操心。

    吃个加肉的炒饭都能吃出满足感来。

    想到他随遇而安的本事,廖思凡终于放心地在他旁边坐下来拆开另外一盒炒饭,学着他的动作,一下接一下,快速地往嘴里塞。

    他吃着吃着又想起了刚刚的那个女生,忍不住边嚼边朝苏循惋惜道:“我刚刚都忘了要她的微信,问个名字也好。”

    现在这个时间她肯定都睡了,不太好打扰,而他明天一大早就得坐车走了,那时她肯定都还没起床,改票的话又显得太刻意,属实没必要,让苏循去要的话又显得不那么重视。

    万一,他是说万一……她看上了苏循可咋办?刚刚他也看见了,她看苏循时眼睛都看直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不得不承认,苏循确实比他要帅那么一点,就指甲盖那么一点……

    他下次再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听到他嘴里的这个她,苏循蓦地放慢咀嚼,侧目时看见廖思凡正埋下脑袋懊恼地刨着碗里的饭,又了无食欲地戳了戳。

    廖思凡这反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失恋了呢,事实却是才见人家两面而已,还没他见得多……

    许久,察觉到身旁的人半天都没说话,廖思凡这才不解地看过来。

    正好捕捉到他的目光,苏循意味深长地睨他一眼,语气没有起伏地形成一条直线:“你喜欢她?”

    “?”

    心思被拆穿,廖思凡原本撑着碗的手疏地僵住,然后抬起,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支支吾吾地开口:“也不是喜欢,毕竟才见过两次,我就是觉得她长得好看,刚好长在我的审美点上…然后就想认识认识。”

    “…”

    苏循吃完碗里的最后一口肉丝炒饭,闻言面无表情地将盒子盖上放进包装袋里,然后用力打了个死结。

    似是不在意廖思凡的话,他动作慵懒地将外卖盒随意丢在一边,抽了张纸擦了擦嘴,又拿过一旁的蛋糕,问他:“吃吗?”

    廖思凡摇头:“不了,你吃吧。”

    苏循一口一口往嘴里塞。

    不一会儿,在廖思凡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突然又说话了:“我觉得她应该不喜欢你这样的。”

    “?”廖思凡怔住,下意识就要反驳:“你怎么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你又不认识她…”

    “你的月考成绩应该公布了吧?”苏循不答,却是转移话题,“成绩你看了吗?考得怎么样?”

    “什么?”话题转换的太快,廖思凡傻愣愣的,没回过神来,还跟着回忆了一下自己那点零星的分数。

    好像不是很多…

    “这就对了。”少年没有表情时双目天生带着一种高级冷感,见廖思凡还没反应过来,苏循撑着桌子起身时还不忘补上一刀:“你忘了下午你亲爱的房东姐姐说她成绩很好了吗?所以你觉得一个聪明得次次考年级前几名的人会……emm……你懂的。”

    当时的对话是这样的:

    ——“她智商不错,就是情商有点让人着急。”

    ——“那她成绩应该很好吧?”

    ——“年级前十。”

    年级前十啊…那就是很好了。

    确实,他们班上成绩好的女生好像都更乐意和成绩好的一起玩。

    还没忧愁完,廖思凡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苏循提这茬是在内涵他,拐着弯说他是傻子。

    他就说他突然提那劳什子的成绩干嘛…

    不愧是这么多年的好兄弟,知道怎么更寒他的心,若不是成绩太差,他当初也不至于留级。

    廖思凡:“…”

    不过,他怎么突然将矛头指向他?他碍着他什么事儿了?

    莫名其妙。

    …

    清早八点,已有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窗外的树缝钻进长廊,在地面留下一道道狭长的灰影。

    走廊忽地传来关门的声音,然后是一道纤长的身影跃进视野。

    苏循困倦地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伸手压低帽檐挡住落在脸上的柔和光晕,然后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现在已经不早了,早读时间都过了,离第一节课仅有十分钟。

    他大清早就起床送了廖思凡去车站,回来的时候差不多已经七点四十了。

    对于学生来说,这个时间刚好快要结束早读,他本来想就此收拾好去学校报道,但他坐在床檐换衣服的时候,由于太困一不小心栽倒在床边睡了过去。

    .

    苏循一路晕晕乎乎地沿着导航走到学校。

    到了之后他没想到门卫居然会不让他进去,他报了新班主任的名字等门卫打过电话之后确认之后这才待在门卫室等待老师下来接他。

    这画面竟是该死的熟悉。

    良久。

    “是苏循同学吗?跟我来吧。”和电话里中气十足的声音不同,老师是个剃着板寸的中年男人。他身穿一件白色polo衬衫短袖,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往下衣服下摆服帖地塞进牛仔裤里,一副憨厚老实、很好说话的模样。

    他不消片刻就到了门卫处,一路像是热得紧了,手里捏着纸巾不停地擦着额头接二连三滚落下来的汗珠。

    他走进来和门卫打了招呼后就带着苏循去教务处办入学手续,办完又尽职尽责地领着他去教室,边走还不忘给他科普一些学校的事宜和基本现况。

    一路因为老师的介绍,苏循对于这个即将度过两年的地方有了一些基本的了解。

    比如说他所在的班级是高二一班,文科尖子班,班主任也就是面前这个男人姓雷,是教语文的。再比如他们这个班上有两个香饽饽一样的尖子生,于是他们班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年级重点培育对象。

    他能插到这个班除了他本身成绩不错外,还多亏了他母亲在背后周旋。

    阳光灿烂,苏循睡眠不足直接导致精神萎靡,他向下压了压帽檐以挡住大部分刺目的阳光,然后低头盯着班主任的脚后跟,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怏怏地跟在他身后。

    又困又热,他这会儿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对于老师激起的话题也只是冷淡地嗯上一声。

    但老师善谈,也不在意他的冷淡,只当他是置于陌生环境太过于害羞。这一路在他的带领下硬是没有将氛围冷下来。

    两人沿途经过操场遇到正在上体育课的班级。

    高考不考体育,因此体育课如果遇到管理宽松的老师的话大部分都很轻松。基本都是学生由体育委员带着,随意地跑上两三圈再简单地做些准备运动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已经解散的同学杂乱无章地散布在操场。篮球场、羽毛球区、乒乓球台前都有一群人围着。还有两三个不爱运动的坐在塑胶操场上离通行道最近的阶梯上吃雪糕。

    有眼尖的见着雷老师路过忙不迭地将雪糕藏在背后,礼貌地打招呼。

    雷老师是学校的优秀教师,出了名的性格温和好说话。他同时教了好几个班,因此好些同年级的学生都认识他。

    见他领着一个陌生的男生,还是那种仅看穿搭和身形就觉得有点酷帅的那种,周围人的目光越发好奇地追寻。

    但少年戴着鸭舌帽又一直低着头,帽檐挡住了大半张脸。

    哪怕见雷老师侧头回应同学们的问好他都硬是连头都没侧一下,从始至终都只能看到一道流畅的下颌线。

    不远处也有人注意到了这一幕,咋咋唬唬地朝身旁同伴喊着:“快看快看!那边好像有个帅哥!”

    “这就帅了?脸都没看清。”

    “就是就是,我觉得是个侧脸杀手也说不准。”

    “可是他的穿着真的好杀我啊!”

    “穿着?这不也普普通通的白T运动裤加运动鞋吗?这有什么特别的?这种学校不是一抓一大把?”

    “可我就是觉得他不看脸就很帅啊!氛围感帅哥也不行吗?”

    “我也觉得!林玲——”远处的某个女生和身旁的人说着说着就大大咧咧地跑到刚刚那人经过的地方,激动地询问坐在近处的一个叫林玲的女生,“你刚刚离得近,你看清那人的脸了吗?”女生想着她当时离得那么近应该看清了吧。

    不怪他们这么激动,他们学校好看的女生挺多的,帅哥却是真的少。

    名叫林玲的女生见大家突然之间都默契地注视着自己,脸颊立马变得绯红,她缓慢而害羞地摇了摇头,表示她也没看清。

    她眼睛近视,却因为觉得戴眼镜不好看,平时看人都是随意看个大概,只有上课的时候才会戴眼镜。

    雷老师带着男生刚刚走过去的时候速度太快,和大家一样,除了那好看的轮廓,她什么都没有看清。

    “我就说嘛,就是个侧脸杀手。”

    就在这时,话题中心的苏循像是有所察觉,走到一半突然侧头望了过来。

    少年大半张脸赫然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下,议论的声音戛然而止。

    苏循昨晚没睡好,精神气不足,眼下还有淡淡的青色,却还是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打量目光。

    他懒懒地循着目光朝人群瞥去一眼,发现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后又爱搭不理地收回视线。

    轻飘飘的一眼。

    若不是大伙脑子里突然有了他的模样,那一眼快得都让人以为是错觉。

    “…”

    “哈哈哈我就说嘛,看侧脸就知道是个帅哥。”

    “马后炮…你刚刚可不是这样说的!”

    “谁刚刚还说侧脸杀手的?这完全就是少女杀手啊!”

    “以前好像都没见过,而且这时候才来学校,所以是转校生吗?呜呜呜可喜可贺,我们学校男同胞们的颜值终于有救了。”

    “那个,容我插一句!你们觉不觉得他有点眼熟啊?”见大家讨论的热络,某个女生突然反应过来,绞尽脑汁地回想。

    直到苏循走远,已经看不到影子了,女生猛地一拍大腿,“这不就是昨天在学校门口拾荒的那个男生吗?”

    “拾荒?怎么回事儿?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我亲眼看到的,不过算我刚才情急口误,也不是拾荒,就是捡矿泉水瓶,应该是收集废品卖钱。”

    “你一说这个我好像也有印象,昨天学校论坛上一直都在讨论他,我还给我朋友看,她说好几个学校的论坛都在讨论他。”

    “不是吧…看着不像是没钱的样子。”

    “你仔细看看,他的衣服鞋子看着好像都挺普通的,logo也没有,但很整洁就是了,所以家庭条件不好也有可能。有些人就只是长得比较贵气,你想想一班的林树语…”

    “呜呜呜,怎么办,一和林树语联想起来,这样的男生我好像更喜欢了…”

    “滚粗,你就是看上人家那张脸了。”

    苏循根本就没想到会有身后层出不穷的议论,他跟着老师一前一后走到教室外的走廊,两人到的时候班上正在上英语课。

    楼下的香樟树长得老高,刚好延伸到二楼。枝桠茂密,挡住了一部分阳光,堪堪只有丝缕逃出树叶缝隙,落在窗边人的脸上,随着风翻转跳跃。

    …

    老师正在让大家念课文,大家俱是立着书,摇头晃脑。

    教室很快就传来呜噜呜噜的声音,跌宕起伏。

    宋轻昨天吃完蛋糕后彻底没有了睡意,她思来想去最后索性又开着台灯做了一套题才睡。

    等她最后睡着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快凌晨两点了,然后感觉还没睡多久,她定的六点的闹钟就响了。

    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她还没彻底清醒又慌忙起床洗漱来学校上早课。

    早自习晕晕乎乎地背了一上午文言文,这会儿又要念英语课文。周围的声音对她而言就跟念经似的,还有窗外的阳光,随着树叶的翻动不停跳跃,怎么也挡不住。

    阳光在空气中投成彩色光晕,飘渺地将她笼罩其中,就像是专门眷顾地给她加了特效。

    宋轻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趁着老师转身的空档,她突然朝认真读课文的同桌伸去一只手。

    白白嫩嫩的小手突然伸到面前,林树语疑惑转头,整张脸蓦地和她一起置于飘渺的光晕中。

    他眨了眨眼,询问:“怎么了?”

    大伙儿这会儿都还立着课本读得全神贯注,宋轻困得恍惚,正要说话,脑袋突然失重般不小心在他手臂上撞了一下,颇有种头重身体轻的感觉。

    她稳住不受控制的脑袋,像是无奈,然后小声出声,似愁似怨:“给我借下风油精,我快撑不住了。”

    她这动作突然,林树语一怔,瞥见她柔软的发丝在他赤.裸着的手臂上浮动,不知是痒还是其他,他身体僵住,忽然动都不敢动。

    “快点。”见他不知道在犹豫些什么,宋轻扯了扯他的手腕,催促道。

    林树语终于回神,先是伸手小心翼翼地将她乱晃的脑袋挪开,然后问都没问就直接用另一只手从桌肚摸出风油精,熟稔地递过去。

    宋轻经常熬夜做题,上课犯困他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讲台上,老师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碍于他们也没什么出格举动,又是年级一二名,老师只是暗示地轻咳一声。

    对上老师提醒的目光,宋轻这才端端正正地坐好。

    头顶的旧风扇摇得吱嘎作响。

    林树语继续念课文,念着念着突然一阵恍惚,不知念到了何处。

    空气中传来风油精的刺鼻味道,他扭头瞥了一眼装作认真读课文实则还在犯困的宋轻,沉默地动了动嘴角,又默默地回到第一行重新读起。

    “诶,你快跟上啊?”教室外的雷老师走到门口才发现身后的人没跟上来,他回头就见他站在窗子那里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便提醒道。

    窗边的苏循将里面两人自然熟稔的一幕尽收眼底,他嘴角沉下去,无甚表情地应了声,这才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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