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剑锋刺入血肉的声音蓦地响起。

    许之穗一击即中。

    一开始,她就抱着极大的杀意出招,丝毫没有退却和让步之意。

    若是平时,她不会轻易显露杀心。

    她其实更愿意花多一些时间,耐心十足地去与普通人周旋,也会对弱者和无辜之人生出恻隐之心,总想着能帮则帮,不是生死是非的事,也可以宽大为怀忍上一忍。

    可今晚这悄无声息潜入她卧房之人,连多余的呼吸声都没有,明显就不是普通人,更不是什么弱者。

    来人不但已经发现她深夜不在房中,而且以这人极高的敛息本事,必然能察觉到她回了院子。

    两人一来一往,终会撞上她此时一身夜行衣的模样。

    自然而然,会就此发现她身体毫无中毒迹象的事实,许之穗身怀武艺且轻功卓绝的秘密,也会显露无疑。

    为保证自己一家的逃离计划能低调完成,就得彻底掐灭任何一点节外生枝的可能性。

    更何况,这人还极有可能会威胁到许之穗爹娘的安全,这是她绝对不可能忍受的一点。

    愿意兼济更多人的前提是,她能保证自家人安全顺心高枕无忧——

    这是她重活一世的最大动力和长久目标,许之穗从未忘记,并将用一生来践行。

    重生回来这些日子,她的确做了不少原本并非必须做的安排,在打包家产时,还着意分出去许多,给今后世道大乱导致生计难以维继的人,当然是希望能让无辜之人少受些苦楚。

    但这一切,不代表她能毫无戒备,揣着一颗圣母心光耀天下。

    任何威胁到她家人安全的因素都得尽力即刻抹除,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退一万步说,即使这人与许家的对头毫无关系,只是趁着许家如今人口稀少,看守单薄,便妄图干些偷鸡摸狗之事。

    许家这么多院子不去,深更半夜的,偏偏进了时稔院,持刀闯入一个姑娘家卧房,实在算不上良善之辈,甚至可以说险恶至极。

    因此,当她发现自己成功对“贼人”造成伤害之后,内心一阵松快。

    虽然似乎对方很快反应过来,往一侧偏了骗,此剑并未刺中要害,只扎伤了其左侧肩头。

    但却令许之穗信心大增,她深谙自己作为占据优势的一方,在关乎生死的对决之际,最忌讳话多。

    便决意少做纠缠,严格遵循“趁他病要他命”原则,火速趁胜追击才是关键。

    当下与其拔出剑尖,再行刺出一剑,不如卯足劲多使上几分力,将伤口加深,胜算更大。

    许之穗劲运双臂,继续向前,眼看着就要精进一分。

    不料,敌方以未握兵器的一只手紧紧握住剑尾,止住了前进的剑势。

    “这女人也太狠了吧,宿主,你倒是开口说句话啊,再不说你就要从小窟窿变大窟窿啦!”

    系统999紧张得大叫,生怕一个不留神,自家这不中用的宿主小命就没了,它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替代品,可是会消亡的。

    好不容易这社恐小子愿意积极行动,前来热心贴贴一位高气运人士,怎么目标人物都还没贴上,他自己就连人带可怜的系统都要折在这里了呢?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痛苦大抵如此。

    在这紧要关头,魏半庭也不好再做哑巴。

    “许小姐,我只是前来察看恩人境况,并无恶意。”

    该出手时没出手,该出声时还是得出声,他只是想报个恩,没想拿命再抵上。

    听到“恩人”这个词,沉浸在对敌情绪中的许之穗也发现了不对。

    晚上出去一趟耗费了太多精力,回来发现敌踪本就紧张,又是担心秘密暴露,又是担心爹娘安危,导致她也没再仔细观察,一心莽了上来。

    至此,绷紧了弦的心情好不容易放松了一些,对方又开了口,道明来意,语气中也毫无杀意。

    许之穗终于缓住了动作,仔细观察眼前之人。

    嗯……越看越眼熟。

    “啊,是你!”

    “恩人”关键词,加上武艺高超、武器是刀、深夜前来这几个关键因素串联起来,她终于从脑海里将一个快要忘记的垂死刀客形象揪了出来。

    搞清楚来人身份,许之穗清楚自己急中出错,误伤了无辜,连忙将自己的剑从魏半庭的肩膀抽出。

    “呲——”剑尖一离了对方肩膀,顿时鲜血喷溅,血滴顺势洒到了她的衣服上。

    魏半庭本就被刺中,一直忍受着疼痛,许大小姐这一拔剑,终令他没能忍住,唇齿间不由发出一丝低沉的“嘶”声。

    999适时作出评价:“我看她是真想你死啊!”

    许之穗也发觉自己这猛然拔剑的动作似乎不太讲究,神色有些不好意思,急忙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此时,院里传来动静,两人均神色一凛,往屋外一瞧,是樱桃的房间点起了灯。

    想来是那侍女听见了这边的声响,要过来查看。

    因刚才的争斗,两人都想着速战速决,便也不曾收敛太多,此时屋子里颇有些狼藉不堪。

    若是把其他人引过来,怕是不好收场。

    许之穗转头收回视线,望向魏半庭,两人对视一眼,皆明了对方眼中不愿多生事端的想法。

    魏半庭知道许小姐所藏甚深,说不定连对院里的贴身侍候之人也有所保留,必定不愿引起他人注意。

    他今晚夜探许宅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查探许家人安危,此番虽受了罪,但见许之穗不仅安然无恙,还能活蹦乱跳凶狠对敌,也总算是放心了。

    于是便一手捂住伤口,正欲快步飞身离开。

    不料,许之穗的动作却更快,一手将还在门口的他拉进了房内,另一只手快速将门关好拴上。

    “许……”

    “嘘……”

    他正要出言询问,许之穗便将其抵在门后,竖起食指抵在了他的唇边。

    “小姐,您还好吗?”门外传来了樱桃焦急的询问。

    许之穗努力缓和气息,大声打了个哈欠,又以一种如同刚睡醒般的迷糊语气答道:“啊……是樱桃啊,这天还没亮怎么不去睡觉,来我这边做什么?我很好啊,还没睡醒呢……”

    身畔之人正在专心糊弄门外的侍女,无心他顾。

    魏半庭也只得配合着安静屏息,继续忍住伤口发出的疼痛。

    夏夜本就温度不低,两人身体贴得很尽。

    受伤之人的身体更加敏感,随着说话声音的起伏,他几乎可以感觉到女子身上发出的温热之意。

    这令他十分无所适从,心中更感尴尬,脸上顿时浮上一丝灼烫感。

    “可是我刚刚听见您这边叮叮哐哐的……”门外之人没有放弃,话中带着犹疑。

    许之穗面不改色编起瞎话:“……哦哦,那是我刚刚做噩梦了,起来喝水时又不小心推倒了屏风,撞翻了旁边桌上的花瓶,吵到你了?”

    “没有没有,我是担心小姐有什么事儿才过来的,您不要怕,梦都是假的,要不我进来给小姐收拾一下吧。”樱桃仍不放心。

    许之穗只得又强装打了个哈欠,“等白天再来收拾吧,天色还早,我现在好困啊,还想多睡一会儿呢,你也赶紧回去睡吧!”

    “可是……真的不用我进来陪着您吗?”

    “没有什么可是,真的不用啦,你这阵子也累到了,赶紧回去再多睡一会儿,别急着早起,这我会心怀愧疚的。再说了,你家小姐我也需要多休息养身子。”

    一番苦劝之下,听见自家小姐再三保证无恙,樱桃终于离去。

    侧耳听见远处的侍女房间传来关门声,许之穗终于松了口气。

    这小樱桃哪儿都好,就是太实诚了,忠心护主成了本能,要将其敷衍过去都不是件易事。

    忽然,她察觉食指指尖传来微微的温热气息。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指竟然一直抵在刀客的唇边,迟迟不曾放下,害得对方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这是受着伤,失血过多,终于还是忍不住,才透露出明显的鼻息来。

    许之穗连忙收回手指,见魏半庭血还没止住,身体在小幅度颤抖,又一把将其扶住。

    “抱歉,没顾着你的伤势……方才,情急之下得罪了,还请你见谅。”她小声道。

    说着便要扶着刀客往里间去处理伤势。

    “无妨,今夜是我唐突了。”

    打斗时明明凶狠嚣张的女子,却温柔和善跟门外侍女你来我往地打了许久太极,都不曾说一句命令式的重话。

    对他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温和有礼起来,话语中的歉意更不似作假。

    魏半庭又是感慨这女子变脸堪称一绝,又感觉此行确实是自己鲁莽了,没有考虑周全就夜闯姑娘家的闺房,她情急之中出手狠辣刺伤自己也是情有可原。

    见许之穗还有要给他处理剑伤的意思,魏半庭更觉尴尬了,捂着伤口不知该作何反应。

    许之穗却没有多少扭捏之感,心想着从前这人就有深夜前来传信的报恩之意,此番再次过来应当是不放心她的安危罢了,也算是不忘初心的义举,而她却不分青红皂白便伤人,便对这刀客生出许多愧疚之意。

    “你的伤要紧,先把衣服拉开吧,我去箱子里给你拿药止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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