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在这!还得多亏了梁将军通风报信,死狐狸害我们好找啊!”

    “是啊,要不是梁将军卧薪尝胆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我们这堆特卫兵真没福气大展身手饱食果腹一顿,红尘女花魁就是爽啊!”

    “好久没杀这么痛快了!可惜了那贱脾子三两下就干没气了,你们说这狐狸精是不是挺带劲的啊!哈哈哈!”

    “你还别说,梁将军睡过呢,听说狐狸就是香,床上功夫贼几巴厉害!”

    “哟哟哟!她恼了!你们听说了吗?潭山九尾狐妖杀不了人,她只要一杀人必遭天谴!!!”

    “哈哈哈!就是个被人往死里打的货色!”

    “没用的东西!”

    ………

    他们也知道我杀不了人可………

    梁宸安……

    哈哈哈……无声而压抑的笑声隐没在内心里,像颗种子一样在恣意妄为地发着芽就等冲破苍穹的一刻。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她听了个大概到底是猜到一些来龙去脉。

    顿然怒火中烧,千钧一发之际。

    只见躺在地上还染着血的刀和剑全部都在蠢蠢欲动。

    狂风阵阵乍起,死者的魂魄就在她扬眉瞬目间一律整齐划一地出窍飞于半空,似她的鬼军团徐徐环绕在她的身边听候调遣,为她呐喊助威也为自己的不鸣而疯狂。

    微莳欽身环极具压迫而火红邪魅的气息一边怀揣着强烈的杀意向前走,一边摘下了梁裔周送给她的青玉翡翠发簪,发丝煞时披散开随风舞动。

    衣袂飘然,雨水浸透从头顶蔓延至四肢百骸,电击穿孔似的心绞痛。

    簪子在她的手里漫不经心地转了几个圈就猝不及防间直接射向那个笑的最猖狂的特卫兵一击封喉。

    而后一个飞针走线的步伐疾速来到此兵面前,手握发簪犹如浮光掠影刀刀凶残。

    接着就是湍急迸溅的杀人手法形成混乱的章法,动作敏捷,干净利落,刀出必杀,像一道看不清虚实的光从特卫兵们的身边飞过,呼吸之间立地成形,万千血丝倾洒而下,铺天盖地。

    黑夜宛如要将她永远吞噬,眼神阴鸷冷冽,闪过不寒而栗的癫狂。

    “去吧,杀光他们。”

    话落,鬼魂索命响彻云霄。

    当晚,梁裔周领军踏马向北前行回京复命,在他归京途中,一群王室的特卫兵却暗有图谋地埋伏在红尘客栈,三百人士化作不眠幽魂。

    然王室派来的特卫兵也被微莳欽就地斩杀,鬼魂厮杀,全军覆没,死相极其恐怖。

    天堂地狱一念之间,死气沉沉,静的瘆人,尔有一堆飞鸟吃人血,琢白骨,合着冤魂悲鸣痛哀,满门抄斩,大火纷飞,杀无赦,灭无门。

    漫漫黑夜里不知从何而来的巨型天雷重重击中了她的身体,乱窜的电流一遍又一遍地炸开她的血光,如同背扛十万大山压制着她单腿跪在被雨水浸泡的泥土中污秽不堪,起身……起……再次当头劈下,滚滚天雷摧眉折腰,她形单影只求死不得,一次又一次穿心魂。

    浑身的黑气溢满了四周,祸及的生灵瞬间涂炭。

    疾风掠过树梢,拂过枝叶,踏过杂草……

    死!死!死!都死了……

    但每当四肢再生的时候,她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

    意识到自己是个怪物的事实……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疼疼疼疼疼疼疼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杀了我吧……”

    “为什么不杀了我……”

    “哈哈哈……”

    “啊————”

    女人的眼瞳满含阴翳和邪念,犹如深不见底的幽深寒潭。

    “我!我不服!!!”

    “老子他娘的不服!来啊!来啊!哈哈哈!杀个痛快啊!”她笑的猖狂,誓要开怀尽兴!

    “爷是鬼神麟離啊!哈哈哈!”

    如此的笑容里洋溢着不可一世的张狂。

    “我鬼神麟離!一生清明,我无愧于心!我何错之有!”

    天道静默。

    “我为枉死者谋出路,为神辉澄明众生,天地良心可鉴!”

    “我!没错!”

    “要是我还活着,要是我有来生,我必千倍百倍奉还!我……”

    “啊————”

    …………

    雷霆万钧,远去消散。

    微莳欽拖着早已千疮百孔的身体艰难而刺骨地走在红尘的山林间,带头纵火杀生的几位法师一看大事不妙悄无声息地逃了……

    所以她只是杀了一些杂碎,登时耳边好似拢进嘶声哀悼。

    “替我招魂幡葬吹号角……上神…上神,为我谋生……我要还愿。”

    乍疏雨,淅淅沥沥。

    微莳欽站在高山之巅看着京城无数家中明灯升起,花灯满城,流光溢彩,照亮了夜幕,宛若璀璨的银河。

    她穿着青色的华莲,云裙上的两边腰带松散而开,一片香丝万缕云雾纱裙在朔风凛冽中如飞落的柳絮。

    女人的眼神恍惚,哀莫大于心死,虽显憔悴却气若幽兰,纤长的睫毛投落细密阴影,眸中情绪低落不堪,一双含情杏眼水雾氤氲,乌墨色的头发仅有一支古木发簪束起,宛若出尘的仙子,清丽脱俗。

    衣衫的血迹斑斑却触目惊心。

    姣好的月容在华灯初上间却如苍白的霜雪,渐渐失去了生机,支离破碎…

    只见即使在滂沱大雨中也无法遮盖家家户户洋溢着欢声笑语,庆祝战争胜利的雀跃。

    身后硝烟弥漫,身前灯火通明。

    她本想直接干到王室去一剑抹了那久坐高位的恶魔,杀他个片甲不留。

    可她已经没有气力了,她不想死在那臭气熏天的王宫里也不想继续生不如死苟延残喘地偿债。

    谁他娘的想当个病秧子呢。

    微莳欽回到林间想找个有花有草的地方默默等死。

    可他娘的憋着最后一口气看东问西硬是没找到一块好地方,还迷路了……艹!晦气到家了!

    四下乍然诡异,彼时孤坟鬼唱。

    “百鬼夜行,认祖归宗,送君千里,异途坦荡~”月光倾斜散落于一群魑魅魍魉的幻影间纷杂交错,他们提着轮回灯笼,唱着冥歌,像一架白骨成的盾,女人却像那杆长矛。

    微莳欽怅然一叹,“来收尸的?哎…鬼爷为你们收尸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轮到你们给老子收一回尸,哈哈哈……”

    她没管,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断气,就要断气了哈哈哈,怎么还有点舍不得,她不甘啊!还没找到铺满鲜花的康庄大道呢……

    就这样不知怎么失魂落魄地从红尘闯进了九幽亡魂之地,走着走着被藤蔓拌住了脚,踩了个空摔落到山下,滚落中磕碰到巨大的石块,弥漫出大范围的血,一身的伤痕在月光下愈加狰狞。

    冷白如玉的身体缠着草丛,泥土湿哒哒糊在肌肤上。

    命里空虚无度,灵气尽损,原形毕露,美丽的狐毛褪了色仿佛慢慢退化成渺小的尘埃,再也掀不起波澜。

    没成想最后的最后竟惨无忍睹地摔死在一片杂草丛里,四处是泥沼和碎石。

    黑暗之中还有若隐若现的血骨入侵眼眸,一阵阵乌烟瘴气腾腾而起。

    此地为噬魂谷,对于后来的微莳欽而言是桃花源。

    电闪雷鸣,乌云密布压下黑满天,风一吹,云雾散开,月亮突变成短暂的红晕。

    无数生灵异兽陆陆续续齐聚一堂,点亮萤火,卑躬屈膝供奉神明,哀思沉痛,祷告上天,祈求眷顾。

    她怒目圆睁,死的并不安详,好似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还没有真正游历江湖呢就英年早逝的满载遗憾。

    最后断气而死的一瞬,走马灯回返于世。

    “先生,今天是什么节日?”

    梁裔周回:“阖家欢乐的日子。”

    “我也想有家。”

    他问:“你对家赋予怎样的意义?”

    “对你来说红尘不是你的家吗?”

    “红尘留不住先生,心安即归处,也亦关不住我。”

    他再问:“阿離,所以你觉得是我把你困在这,你在怪我?”

    “我此生自认为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就是能看看这世间万物,山河远阔,我便死也足惜。”

    ………………

    如若有来世啊………

    我要的人、权、势、利、公、义、情、爱……天下之我所求,皆我之所有。

    我要站在那里,站在天光之下!

    世间平等,天下归一。

    我要向上天索命,我就是神明!

    那就……执我之棋以身入局为权势滔天而兵险奇招、为我族之命而正回于心、为辗转冤魂而齐鸣成歌、逆天改命!

    ¥¥¥

    青灯鬼影,血脉偾张。

    “救我,救我,快救我……”周围到处是鬼魂混乱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是谁?”

    “你是鬼神麟離啊!”涤骨消魂猛然袭来打在她的身上,诡异可怖的尖嗓好似关在某处角落里与她对话,山窟间荡漾着回声,吵的人心烦意乱。

    “哈哈哈!爷不想做鬼了!助我成仙啊!老子要成仙!!!”她癫狂地笑着,四处张望下魑魅魍魉变化莫测。

    她无神地问:“这是哪?”

    “心之所向。”

    我找到了!哈哈哈!就在那!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大道啊!我看见了!我终于看见了!我的桃花源啊!看!那是天仙神域,还有师父他老人家来看我了,他来看我了!不不不!他和所有人一样都要置我于死地啊!啊——该死的世道人心!哈哈哈………

    “你要成仙?哈哈哈,你怕不是折煞了吾的索命铃居然选了你这样一条霉运滔天的咸鱼来祭奠我!”地动山摇的黑色煞气一顿搏杀,她被那道怪力推搡于无尽深渊。

    “我去他娘的!你是人是鬼!给老子滚出来!”微莳欽背脊发凉,倒吸一口凉气,张口就骂,再次睁眼一看她重新站立在另一个地界,黑白无常,日夜颠倒,四周又是一堆灵异神怪。

    “亦神亦妖哈哈哈…好稀奇的生物啊!”

    “吃了她,吃了她!我们快吃了她!”

    “吃了她,我们就可以逃出生天了!!!”

    …………

    那个尖嗓再次响起,道:“哈哈哈哈,你困于嗔笑怒骂的戏台之上,回首之时你为苍生任劳任怨的岁岁年年可想过今朝?”

    “你痛吗?是不是痛死了!哈哈哈……你想回光返照吗?”

    “废话!”

    “喂!你说说这就是我满腔的凌云壮志吗?”她埋头苦笑。

    “我不是一条咸鱼吗?”她无奈一笑,扯着嗓子大喊,“我在做什么呢?我也想问问上天,我在做什么?你到底看到了没!!!”

    “哈哈哈哈……”

    沙哑里蕴含着浓烈的悲伤,久久不散。

    “我是狐妖还是咸鱼!还是那恶贯满盈的活菩萨!你说啊!你说!”

    “上刀山下火海披红甲斩荆棘吟国殇破苍穹安泰民!”她一字一句地对天诉说着心中无限苦楚,偏偏天不随人愿。

    “杀伐果决征战四方惩恶扬善勇夺冠世荣光。”那些灵异神怪好似听到了她的心声,提前一步替她说了出来,接着就是玄洞里回响不息。

    “你们真他娘的吵死了!死!给老子死啊!杀…杀杀!都去死吧!哈哈哈……”

    微莳欽眸中一闪而过怒杀之气,召唤出剑影即刻就在地界杀戮横行,血溅三尺,如一缕残败的幽魂,飘飘忽忽。

    “我心怀……哈哈哈哈!”

    “一剑为国马革裹尸还万丈豪情深,横刀驰骋沙场以血肉谋世事福兮!”

    “妙哉妙哉啊!”

    她越说越绝望,抛心挖肺的绝望,“我是不信的,我不信,我他娘的真的死了!哈哈哈哈,等了数不尽的千年,鬼爷我终于死了!”

    “可……我等不到他了,爷我死了……”

    “死了,哈哈哈。”

    …………

    “明月照人离别诉怅惘,凉薄心冷断念缘如水。”

    她微蹙着眉头,闭上了眼,一条细泪滑落到唇角酸涩而挣扎。

    某种情愫如潮水喷涌而出之时,身体的一切都为之动容,血肉膨胀,一触即发。

    曾磅礴的爱意消陨成一去不复返的大江东流,夜似乎也沉静了下来。

    天色已晚,她的脑海里忽闪忽闪死前的画面,盛京的繁华大道上却到处是叫嚷声,甚至还有人在雨中起舞狂欢。

    微莳欽猛烈地捶打着头痛欲裂的脑袋,愤慨不平,厉声呵斥,道:“这烂天烂地啊,待我不仁不义不公,我要它何用!”

    “现如今……”

    “今夜逢故秋新雨看六月飞雪,我已是弩末蜉蝣再难已撼动这该死的大道了,哈哈哈!”声线如冰刀切情缘,余恋尽数殆尽。

    陡然一转,尖嗓变化成一个敦厚沉重的男声,温和地说:“你为吾神以振山河重开天眼,吾感怀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回家吧。”

    万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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