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颜飞飞想到男人离开前对自己说的话，选择闭上了双眼。
在心里默数五个数字后，颜飞飞再次看向了角落里的器皿。
那个人头还在，五官却发生了变化。
那不是曹峰，那是一张颜飞飞从未见过的脸。
罐子里的人头见颜飞飞不肯过来，眼神逐渐变得怨毒。
对方在罐子里，自己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也没见对方有别的动作。
颜飞飞料想这人头应该没有校医那个能耐……
想到校医那副诡异的模样，颜飞飞对眼前人头的接受度显然高了不少。
她环顾四周，看见搁在办公椅上的白大褂，有了一个想法。
罐子里的人头看着从天而降的白大褂，眼睛里的血泪越流越多，嘴巴一张一合动得更快了。
可惜它被割了舌头，声音完全传不出去。
很快，人头罐子被盖在了白大褂下面。
颜飞飞没有靠近那些器皿，而是选择把衣服抛了过去。
*
果然，隔绝了人头的视线以后，颜飞飞如释重负，心里的压抑驱散了不少。
颜飞飞扶着门框思考，刚刚曹峰拿出报纸的时候，为什么没说房间里罐子的事情。
这不像是曹峰的性格。
不对！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颜飞飞不由得皱起眉头，她为什么会觉得这不像是曹峰的性格？
曹峰的性格怎么样，自己又怎么会知道？
颜飞飞终于反应过来问题在哪儿，她从进学校开始，似乎从未听过那俩人的自我介绍。
虽然他俩一直跟在顾铭身边，但顾铭也从未开口叫过他们的名字。
颜飞飞仔细回忆了一番，没错，她的确没听见过俩人的自我介绍。
那自己，究竟是如何得知曹峰的名字！
颜飞飞背后窜起一股凉意。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不再迟疑，扶着墙走入校医的休息室。
直到她近距离看着眼前的瓶瓶罐罐，颜飞飞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瓶子里装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植物标本！
而是各种动物的尸体！
颜飞飞死死捂住自己嘴巴，不让自己干呕出声。
这些……不是简单的动物尸体，这些…这些….都是被人为缝合在一起的尸体标本！
颜飞飞原以为罐子里的不过是蛇躯体一类的东西，她知道有人会用蛇来泡药酒。
但她万万没想到…….里面居然是具老鼠头缝合了蛇的身子的标本！
她挨个看去，甚至在罐子里看见了狗和猫的组合体！
是谁！到底是谁会怎么做！
会是校医吗？！
这里是他的休息室，除了他，似乎也没有别人会这么做…
但是…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
颜飞飞太阳穴闪过一阵刺痛，她抱着脑袋，缓缓蹲在地上。
她的脑海里时不时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
是一个女孩子在跟自己抱怨…
“飞飞，我今天的实验又是小白鼠，我好害怕啊。”
“你说我下辈子投胎，会不会变成小白鼠，然后被别人解剖啊。”
“我当初就不该报生物系，我的大好时光都浪费在了实验室里，我以后怎么找对象啊。”
“飞飞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解剖的时候，觉得自己好残忍，但是现在，我好像已经适应了…”
“飞飞，我们人类…真的好残忍…”
*
颜飞飞呆呆地蹲坐在地上，瞳孔发颤，嘴唇吐出了两个字：
“婷婷…”
婷婷又是谁？
颜飞飞茫然地看向窗外，绯红的月光，不知在何时，再次变得纯净明亮，犹如一汪水银，散发着静静的柔光。
*
月亮变了…..
等颜飞飞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医务室外的走廊已经传来了好几道脚步声。
糟了！
果然，休息室里周围的瓶瓶罐罐已消失不见，空余架子在墙边。
被她扔到角落的白大褂也同样不见了踪影。
看着突然变得残破不堪的休息室，颜飞飞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想到顾铭曾说他们身处【域】的第二层。
难道…这个【域】……存在着好几层空间？！
月亮的变化，让颜飞飞没由来的心悸。
第一次，她遭遇了变成蜘蛛嵌合体的校医。
第二次，她看见了死去的关茜。
这一次，来的又会是谁？
*
休息室空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却没什么遮挡物，架子上没有了瓶瓶罐罐，空荡荡一目了然。
脚步声越来越近，没时间犹豫了！
颜飞飞趴下身体，顺势滚进了靠墙的床底。
*
很快，几道脚步声走进了医务室。
“呼咻。” 一个男人吹了声口哨。
“没想到这学校的医务室还不小，老三，你去里面看看，有没有剩什么东西。”
“彪哥，你有没有觉得这屋子有些凉嗖嗖的呀。”其中一道声音听上去有些害怕。
“老二你怂不怂啊，你家老五都没说什么，你白吃这么多年饭啊！”
被称为彪哥的男人十分嫌弃口中的老二，没好气地骂道。
“不…不是啊彪哥，我听我表哥说，这学校…它有些不干净啊！”
老二怯懦地开口，颜飞飞躲在休息室，看不见几人的样子。
听起来，这里恐怕来了不少人，老五？莫非来了五个人？！
颜飞飞躺在床底下，一动不敢动。
“切，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就算是鬼，也早投胎转世了。平时没看出来，没想到你还信这玩意儿呢？” 彪哥一屁股坐到办公椅上，椅子不堪重负，发出“咯吱”的声响。
老二凑上前，警惕地看了眼周围。
“彪哥，我表哥之前在警察档案室干过，他说这学校真的很邪门啊…要不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被叫做老三的男人一脚刚踏进休息室，听见老二的话，不由得转回了身子说笑道：
“二哥，既然表哥说邪门，那你还来这儿干嘛？”
颜飞飞看着男人的身影站定在门边，心跳有些加速。
休息室没什么东西可找，如果看完柜子，往床底下一看，直接就能发现她！
她之前没有选择藏在柜子里，就是考虑到柜子太显眼！
这个老二和老三，难道是兄弟关系？他们管同一个人叫表哥，这么说…和那个彪哥倒不一定有血缘关系。
颜飞飞攥着顾铭的警官证，不动声色地听着外面的对话。
“哎呀你别打岔！还不是因为你跟老四他们非要跟来！还把老五也带上了，要不然我跟来干嘛，大半夜的我跑这儿寻开心嘛我！”
那个老二显然不高兴老三的插嘴。
看起来，这个叫老二也就在所谓的彪哥面前做小伏低，在亲弟弟面前还是挺有话语权。
颜飞飞从对方的口中揣摩出几分潜台词，对方不是主动愿意来的。
“二哥，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这事儿。”
老三倚在门边上，慢悠悠地提出了疑问。
老四和老五也抬头看向老二。
老二皱了皱脸皮，长叹一口气。
“我也不知道你们是想来这儿啊，我要早知道是这里，打死我也要拦着你们！”
“行了，别卖关子了，别耽误兄弟们办事儿，你那表哥到底说了什么，有屁快放！先说好，要还是翻来覆去那几句话，别怪我不顾念兄弟情面抽你啊。”
老二苦着张脸，猛拍了下大腿，不再隐瞒。
“彪哥，我不是神神叨叨，是这里面…真的有隐情，你只知道当年学校死了四个女学生，其实…其实当年死了七个哇……” 老二话音刚落，众人就变了脸色。
“你说什么？！” 彪哥猛地坐直身子，也是没想到老二能说出这番话来！
躲在床底的颜飞飞更是震惊，死了七个人？！学校里到底发生了事情？！
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老二说出这句话，仿佛卸掉了大部分力气，整个身体都颓了下去。
当年这事儿是他表哥喝醉酒说的，酒醒以后三令五申不许他对外讲，否则不仅表哥的工作保不住，连家里也会受牵连。
档案室的内容本就不允许对外传播，他表哥还是签过保密协议的。
要不是喝酒耽误事……
*
这件事老二憋在心里许多年了，要不是今天会来这儿，打死他也不会说出口。
“到底怎么回事？” 彪哥的语气严肃了许多。
“唉，我表哥说当年现场非常惨烈，其中还死了一个女老师，肚子都被剖开了，肠子内脏全被掏了出来，而且…而且还是活剖的。” 老二摇摇头，有些陷入了回忆。
“不是说学生都死在家里吗？怎么还有个女老师？” 老三皱起眉头，收回踏入休息室门口的一条腿，转身走向老二。
颜飞飞看着对方离开门口的身影，稍微松了口气。
“那四个学生是死在家里没错，但是第二天，尸体就消失了。后来学校后边那村子里死了好几个男人，来了不少警察，其中一个警察闻着学校里的味道不对，申请了调查令来查看。才发现，那四个消失的女学生尸体，全都在学校里。”
“在学校里？不会就在这儿吧？！”老三声音有些发颤，显然是想到了不好的画面。
没想到老二摇了摇头：“不是在这儿，是在学校的东南西北四个角发现的。”
“东南西北四个角？”那个叫彪哥的默默重复了老二的一部分话。
老二点点头，边说边叹气：“那四个女学生的尸体失踪后，警方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没想到最后会回到学校里，等找到的时候，早就认不出人形了，臭的不成样子，身体都液化了，我表哥说，变成了什么巨人观。”
“学校里难道没人发现吗？”一道年轻的声音插了进来，颜飞飞猜测是这帮人口中的老四或者老五。
“那会儿正好高考结束没多久，事情就发生了，学校里全部放假，压根没人在学校。”
*
颜飞飞躺在床底下，听得胆颤心惊。
这到底怎么回事？！
如果学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她爸爸不可能不告诉她，况且上一届高三毕业，他们高二暑假还进行了补课。怎么可能全部放假呢？！
除非……除非外面的对话，是将来发生的！
如果对话发生在以后…那么未来回溯的过去，现在的自己又算什么呢……
颜飞飞心头一震，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
「你可以把它理解为是一种时光回溯」，颜飞飞突然想顾铭前不久对她说的话。
时光回溯？顾铭说过，她看见的东西不一定是真的，但也不一定是假的。
「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她现在是听到的，而不是看到的。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外面的对话曾经真实的发生过！
时光回溯回的是过去发生的事情……想到校医室那些突然不见了的瓶瓶罐罐。
颜飞飞想到陌生又熟悉的曹峰，想到之前自己脱口而出的婷婷，想到自己对顾铭的眼熟。
自从今天回了学校，她就觉得一切都似曾相识。
只有自己能看见死去又再次出现的关茜……
颜飞飞浑身发凉，默默流出眼泪，难道…难道自己早就死了吗？
她现在是一个失去记忆的可怜女鬼……所以才会对所有的一切感觉那么熟悉……
顾铭是为了安慰她才跟她说什么【域】……
颜飞飞心中悲痛，一时无法思考。
正常人面对校医那副样子，恐怕根本活不下来吧，自己还敢做炸药…果然都是梦啊…
顾铭说这一切都可以理解为一场诡异的梦，但是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当时，恐怕就是在暗示自己吧……她肯定已经死在校医手里了…
那四个死去的女学生里，恐怕就有自己一个…还有关茜…
想到自己既然已经变成了鬼，外面的男人也就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颜飞飞抹干眼泪，有些麻木地想着。
*
医务室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那个女老师是怎么回事？还有，另外两个死的也是学生吗？” 年轻的声音脾气急，赶忙追问。
“女老师是被她老公杀的，但是她老公却失踪了，听说她老公还是这所学校的医务室医生。”
“校医？”彪哥突然站起身，椅子被他的动作带动，往后滑退，撞到了门上。
这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也吓到了自己人。
老二果然紧张起来：“彪哥你小声点。”
彪哥赶紧追问：“你说她老公是校医，是真的吗？！”
老二不明白彪哥为什么突然这么紧张，连忙点头道：“当然是真的啊！这都白纸黑字入档案了，能有假吗！”
“那女老师死在哪里？也是在学校里发现的吗？！”彪哥紧紧盯着老二，一脸严肃。
“那倒不是，那个女老师死在家里，而且是那四个女学生死后才被她老公杀死的，听说当时学生一出事，那个女老师就提离职了，所以当时并没有算在学校公布的死亡名单里。”
彪哥愣在原地，没有说话。
一旁的老三着急上火：“那另外两个学生呢？”
老二摇摇头：“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听说其中一个还是学校老师的儿子。”
那道年轻的声音嘟囔道：“那怎么能说死了呢……也可能还活着呢。”
“已经过去七年了！要是还活着能不回家吗？！”老二气呼呼的，骂了年轻人一通。
“怎么不可能，兴许就是和家里关系不好呢，你看俺们老爹就经常打俺，要不有大哥拦着，我早就被打死了！” 年轻人不满地反驳道。
“那是你这个娃子不听话！大半夜去睡坟头！不说老爹，是我我也打死你！” 老二气不打一出来，眼瞅着就要揍人。
“诶诶，二哥，小弟那是跟人打赌赌输了，也不是故意的嘛。” 一道青年声音响起，护在年轻人面前。
看来这就是老四和老五了。
原来我已经死了七年了……颜飞飞以为自己内心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是一想到自己死了那么久…现在还失去了记忆，不禁悲从中来，再次落泪。
也不知道老爹怎么样了，想到今晚校医说的话，自己难道最后真的被杜子明害死了吗？
颜飞飞不知道自己的死因，正当她还想再听听外面的对话时。
外面的对话声却戛然而止。
人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
她怎么完全没留意到？
不行！她得赶紧跟上去！那个老二知道不少事情！她必须要搞明白自己的死因！
*
颜飞飞挣扎着从床底下钻出来。
她刚探出一个头，耳边就响起了一声惨叫！
“啊——！”
嗯？怎么是曹峰的声音！
颜飞飞抬头一看，果然！
曹峰此刻正死死扒拉着门框，一脸惊恐地看着从床底下爬出来的颜飞飞。
吴用听到曹峰的动静，蹙着眉头走过来。
看到颜飞飞的模样，顿时一脸古怪。
他们才离开一会儿，怎么颜飞飞就躲床底下去了。
难怪刚刚进来没看见她。
顾铭出现在在俩人身后，看着颜飞飞披头散发的样子，不禁挑了挑眉。
*
颜飞飞看着再次出现的三人，不由得立刻扭头看向窗外！
月亮果然再次变得绯红。
*
“你在干什么？”
颜飞飞听见顾铭低沉的嗓音。
不知何为，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委屈。
她太窝囊了，她都已经是女鬼了，居然还要躲在床底下。
实在丢鬼的脸……
颜飞飞赶忙从床底下爬出来，一抬头。
看见顾铭漂亮的眼睛，心里既高兴又难过。
既然明白自己已经死了，她也知道人鬼殊途……
说起来，她还从来没谈过恋爱。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有好感的人，没想到自己却已经……
算了，颜飞飞委屈地撇撇嘴。
顾铭不知道颜飞飞在想什么，少女的眼睛红红的，有些肿，看样子是哭过了。
颜飞飞将手中的警官证递过去，表示了感谢：“谢谢你。”
少女的语气十分低落，没有了之前的好奇劲儿。
顾铭立刻明白过来，在刚刚他们离开的一小会儿功夫里，显然是【域】又对颜飞飞做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 顾铭没有接过少女手中的东西，转而问道。
不问还好，一问颜飞飞脸色顿时煞白。
尽管内心悲伤，颜飞飞还是将刚才的事对着顾铭说了一遍。
*
“这么说，【域】又有了变化。” 吴用在一旁轻声说了一句，看了眼颜飞飞。
看来这个【域】是真的盯上了颜飞飞，他们刚才明明就在走廊里，却完全没有感受到里面的动静。
曹峰被吓得惊魂未定，反应过来也是满脸疑惑，这个【域】怎么劲逮着颜飞飞欺负。
“这个还给你，我用不到了。”颜飞飞坚持要把警官证还给顾铭。
“给了你的，就是你的。” 顾铭语气平淡，盯着颜飞飞的脸没有动。
*
颜飞飞愈发觉得委屈，眼泪再也憋不住，对着顾铭哭泣道：
“我已经死了，不需要你的保护了。”
曹峰和吴用顿时瞪大双眼，她在说什么？？？一个大活人说自己死了？？？
曹峰甚至揉了揉眼睛，他对怨灵的气息尤为敏感，虽然刚刚有一瞬间被从床底爬出来的颜飞飞吓了一跳，但是他敢用鱼格保证，颜飞飞是个大活人。
顾铭眼里闪过一抹戏谑，难怪他从刚刚开始就觉得颜飞飞情绪有些不对劲。
原来是以为自己…….
顾铭面色不改，淡淡说道：
“就算你是鬼，我也会保护你。”
颜飞飞瞪圆双眸，他…他…他在说什么……
颜飞飞想到男人离开前对自己说的话，选择闭上了双眼。
在心里默数五个数字后，颜飞飞再次看向了角落里的器皿。
那个人头还在，五官却发生了变化。
那不是曹峰，那是一张颜飞飞从未见过的脸。
罐子里的人头见颜飞飞不肯过来，眼神逐渐变得怨毒。
对方在罐子里，自己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也没见对方有别的动作。
颜飞飞料想这人头应该没有校医那个能耐……
想到校医那副诡异的模样，颜飞飞对眼前人头的接受度显然高了不少。
她环顾四周，看见搁在办公椅上的白大褂，有了一个想法。
罐子里的人头看着从天而降的白大褂，眼睛里的血泪越流越多，嘴巴一张一合动得更快了。
可惜它被割了舌头，声音完全传不出去。
很快，人头罐子被盖在了白大褂下面。
颜飞飞没有靠近那些器皿，而是选择把衣服抛了过去。
*
果然，隔绝了人头的视线以后，颜飞飞如释重负，心里的压抑驱散了不少。
颜飞飞扶着门框思考，刚刚曹峰拿出报纸的时候，为什么没说房间里罐子的事情。
这不像是曹峰的性格。
不对！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颜飞飞不由得皱起眉头，她为什么会觉得这不像是曹峰的性格？
曹峰的性格怎么样，自己又怎么会知道？
颜飞飞终于反应过来问题在哪儿，她从进学校开始，似乎从未听过那俩人的自我介绍。
虽然他俩一直跟在顾铭身边，但顾铭也从未开口叫过他们的名字。
颜飞飞仔细回忆了一番，没错，她的确没听见过俩人的自我介绍。
那自己，究竟是如何得知曹峰的名字！
颜飞飞背后窜起一股凉意。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不再迟疑，扶着墙走入校医的休息室。
直到她近距离看着眼前的瓶瓶罐罐，颜飞飞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瓶子里装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植物标本！
而是各种动物的尸体！
颜飞飞死死捂住自己嘴巴，不让自己干呕出声。
这些……不是简单的动物尸体，这些…这些….都是被人为缝合在一起的尸体标本！
颜飞飞原以为罐子里的不过是蛇躯体一类的东西，她知道有人会用蛇来泡药酒。
但她万万没想到…….里面居然是具老鼠头缝合了蛇的身子的标本！
她挨个看去，甚至在罐子里看见了狗和猫的组合体！
是谁！到底是谁会怎么做！
会是校医吗？！
这里是他的休息室，除了他，似乎也没有别人会这么做…
但是…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
颜飞飞太阳穴闪过一阵刺痛，她抱着脑袋，缓缓蹲在地上。
她的脑海里时不时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
是一个女孩子在跟自己抱怨…
“飞飞，我今天的实验又是小白鼠，我好害怕啊。”
“你说我下辈子投胎，会不会变成小白鼠，然后被别人解剖啊。”
“我当初就不该报生物系，我的大好时光都浪费在了实验室里，我以后怎么找对象啊。”
“飞飞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解剖的时候，觉得自己好残忍，但是现在，我好像已经适应了…”
“飞飞，我们人类…真的好残忍…”
*
颜飞飞呆呆地蹲坐在地上，瞳孔发颤，嘴唇吐出了两个字：
“婷婷…”
婷婷又是谁？
颜飞飞茫然地看向窗外，绯红的月光，不知在何时，再次变得纯净明亮，犹如一汪水银，散发着静静的柔光。
*
月亮变了…..
等颜飞飞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医务室外的走廊已经传来了好几道脚步声。
糟了！
果然，休息室里周围的瓶瓶罐罐已消失不见，空余架子在墙边。
被她扔到角落的白大褂也同样不见了踪影。
看着突然变得残破不堪的休息室，颜飞飞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想到顾铭曾说他们身处【域】的第二层。
难道…这个【域】……存在着好几层空间？！
月亮的变化，让颜飞飞没由来的心悸。
第一次，她遭遇了变成蜘蛛嵌合体的校医。
第二次，她看见了死去的关茜。
这一次，来的又会是谁？
*
休息室空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却没什么遮挡物，架子上没有了瓶瓶罐罐，空荡荡一目了然。
脚步声越来越近，没时间犹豫了！
颜飞飞趴下身体，顺势滚进了靠墙的床底。
*
很快，几道脚步声走进了医务室。
“呼咻。” 一个男人吹了声口哨。
“没想到这学校的医务室还不小，老三，你去里面看看，有没有剩什么东西。”
“彪哥，你有没有觉得这屋子有些凉嗖嗖的呀。”其中一道声音听上去有些害怕。
“老二你怂不怂啊，你家老五都没说什么，你白吃这么多年饭啊！”
被称为彪哥的男人十分嫌弃口中的老二，没好气地骂道。
“不…不是啊彪哥，我听我表哥说，这学校…它有些不干净啊！”
老二怯懦地开口，颜飞飞躲在休息室，看不见几人的样子。
听起来，这里恐怕来了不少人，老五？莫非来了五个人？！
颜飞飞躺在床底下，一动不敢动。
“切，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就算是鬼，也早投胎转世了。平时没看出来，没想到你还信这玩意儿呢？” 彪哥一屁股坐到办公椅上，椅子不堪重负，发出“咯吱”的声响。
老二凑上前，警惕地看了眼周围。
“彪哥，我表哥之前在警察档案室干过，他说这学校真的很邪门啊…要不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被叫做老三的男人一脚刚踏进休息室，听见老二的话，不由得转回了身子说笑道：
“二哥，既然表哥说邪门，那你还来这儿干嘛？”
颜飞飞看着男人的身影站定在门边，心跳有些加速。
休息室没什么东西可找，如果看完柜子，往床底下一看，直接就能发现她！
她之前没有选择藏在柜子里，就是考虑到柜子太显眼！
这个老二和老三，难道是兄弟关系？他们管同一个人叫表哥，这么说…和那个彪哥倒不一定有血缘关系。
颜飞飞攥着顾铭的警官证，不动声色地听着外面的对话。
“哎呀你别打岔！还不是因为你跟老四他们非要跟来！还把老五也带上了，要不然我跟来干嘛，大半夜的我跑这儿寻开心嘛我！”
那个老二显然不高兴老三的插嘴。
看起来，这个叫老二也就在所谓的彪哥面前做小伏低，在亲弟弟面前还是挺有话语权。
颜飞飞从对方的口中揣摩出几分潜台词，对方不是主动愿意来的。
“二哥，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这事儿。”
老三倚在门边上，慢悠悠地提出了疑问。
老四和老五也抬头看向老二。
老二皱了皱脸皮，长叹一口气。
“我也不知道你们是想来这儿啊，我要早知道是这里，打死我也要拦着你们！”
“行了，别卖关子了，别耽误兄弟们办事儿，你那表哥到底说了什么，有屁快放！先说好，要还是翻来覆去那几句话，别怪我不顾念兄弟情面抽你啊。”
老二苦着张脸，猛拍了下大腿，不再隐瞒。
“彪哥，我不是神神叨叨，是这里面…真的有隐情，你只知道当年学校死了四个女学生，其实…其实当年死了七个哇……” 老二话音刚落，众人就变了脸色。
“你说什么？！” 彪哥猛地坐直身子，也是没想到老二能说出这番话来！
躲在床底的颜飞飞更是震惊，死了七个人？！学校里到底发生了事情？！
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老二说出这句话，仿佛卸掉了大部分力气，整个身体都颓了下去。
当年这事儿是他表哥喝醉酒说的，酒醒以后三令五申不许他对外讲，否则不仅表哥的工作保不住，连家里也会受牵连。
档案室的内容本就不允许对外传播，他表哥还是签过保密协议的。
要不是喝酒耽误事……
*
这件事老二憋在心里许多年了，要不是今天会来这儿，打死他也不会说出口。
“到底怎么回事？” 彪哥的语气严肃了许多。
“唉，我表哥说当年现场非常惨烈，其中还死了一个女老师，肚子都被剖开了，肠子内脏全被掏了出来，而且…而且还是活剖的。” 老二摇摇头，有些陷入了回忆。
“不是说学生都死在家里吗？怎么还有个女老师？” 老三皱起眉头，收回踏入休息室门口的一条腿，转身走向老二。
颜飞飞看着对方离开门口的身影，稍微松了口气。
“那四个学生是死在家里没错，但是第二天，尸体就消失了。后来学校后边那村子里死了好几个男人，来了不少警察，其中一个警察闻着学校里的味道不对，申请了调查令来查看。才发现，那四个消失的女学生尸体，全都在学校里。”
“在学校里？不会就在这儿吧？！”老三声音有些发颤，显然是想到了不好的画面。
没想到老二摇了摇头：“不是在这儿，是在学校的东南西北四个角发现的。”
“东南西北四个角？”那个叫彪哥的默默重复了老二的一部分话。
老二点点头，边说边叹气：“那四个女学生的尸体失踪后，警方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没想到最后会回到学校里，等找到的时候，早就认不出人形了，臭的不成样子，身体都液化了，我表哥说，变成了什么巨人观。”
“学校里难道没人发现吗？”一道年轻的声音插了进来，颜飞飞猜测是这帮人口中的老四或者老五。
“那会儿正好高考结束没多久，事情就发生了，学校里全部放假，压根没人在学校。”
*
颜飞飞躺在床底下，听得胆颤心惊。
这到底怎么回事？！
如果学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她爸爸不可能不告诉她，况且上一届高三毕业，他们高二暑假还进行了补课。怎么可能全部放假呢？！
除非……除非外面的对话，是将来发生的！
如果对话发生在以后…那么未来回溯的过去，现在的自己又算什么呢……
颜飞飞心头一震，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
「你可以把它理解为是一种时光回溯」，颜飞飞突然想顾铭前不久对她说的话。
时光回溯？顾铭说过，她看见的东西不一定是真的，但也不一定是假的。
「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她现在是听到的，而不是看到的。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外面的对话曾经真实的发生过！
时光回溯回的是过去发生的事情……想到校医室那些突然不见了的瓶瓶罐罐。
颜飞飞想到陌生又熟悉的曹峰，想到之前自己脱口而出的婷婷，想到自己对顾铭的眼熟。
自从今天回了学校，她就觉得一切都似曾相识。
只有自己能看见死去又再次出现的关茜……
颜飞飞浑身发凉，默默流出眼泪，难道…难道自己早就死了吗？
她现在是一个失去记忆的可怜女鬼……所以才会对所有的一切感觉那么熟悉……
顾铭是为了安慰她才跟她说什么【域】……
颜飞飞心中悲痛，一时无法思考。
正常人面对校医那副样子，恐怕根本活不下来吧，自己还敢做炸药…果然都是梦啊…
顾铭说这一切都可以理解为一场诡异的梦，但是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当时，恐怕就是在暗示自己吧……她肯定已经死在校医手里了…
那四个死去的女学生里，恐怕就有自己一个…还有关茜…
想到自己既然已经变成了鬼，外面的男人也就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颜飞飞抹干眼泪，有些麻木地想着。
*
医务室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那个女老师是怎么回事？还有，另外两个死的也是学生吗？” 年轻的声音脾气急，赶忙追问。
“女老师是被她老公杀的，但是她老公却失踪了，听说她老公还是这所学校的医务室医生。”
“校医？”彪哥突然站起身，椅子被他的动作带动，往后滑退，撞到了门上。
这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也吓到了自己人。
老二果然紧张起来：“彪哥你小声点。”
彪哥赶紧追问：“你说她老公是校医，是真的吗？！”
老二不明白彪哥为什么突然这么紧张，连忙点头道：“当然是真的啊！这都白纸黑字入档案了，能有假吗！”
“那女老师死在哪里？也是在学校里发现的吗？！”彪哥紧紧盯着老二，一脸严肃。
“那倒不是，那个女老师死在家里，而且是那四个女学生死后才被她老公杀死的，听说当时学生一出事，那个女老师就提离职了，所以当时并没有算在学校公布的死亡名单里。”
彪哥愣在原地，没有说话。
一旁的老三着急上火：“那另外两个学生呢？”
老二摇摇头：“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听说其中一个还是学校老师的儿子。”
那道年轻的声音嘟囔道：“那怎么能说死了呢……也可能还活着呢。”
“已经过去七年了！要是还活着能不回家吗？！”老二气呼呼的，骂了年轻人一通。
“怎么不可能，兴许就是和家里关系不好呢，你看俺们老爹就经常打俺，要不有大哥拦着，我早就被打死了！” 年轻人不满地反驳道。
“那是你这个娃子不听话！大半夜去睡坟头！不说老爹，是我我也打死你！” 老二气不打一出来，眼瞅着就要揍人。
“诶诶，二哥，小弟那是跟人打赌赌输了，也不是故意的嘛。” 一道青年声音响起，护在年轻人面前。
看来这就是老四和老五了。
原来我已经死了七年了……颜飞飞以为自己内心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是一想到自己死了那么久…现在还失去了记忆，不禁悲从中来，再次落泪。
也不知道老爹怎么样了，想到今晚校医说的话，自己难道最后真的被杜子明害死了吗？
颜飞飞不知道自己的死因，正当她还想再听听外面的对话时。
外面的对话声却戛然而止。
人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
她怎么完全没留意到？
不行！她得赶紧跟上去！那个老二知道不少事情！她必须要搞明白自己的死因！
*
颜飞飞挣扎着从床底下钻出来。
她刚探出一个头，耳边就响起了一声惨叫！
“啊——！”
嗯？怎么是曹峰的声音！
颜飞飞抬头一看，果然！
曹峰此刻正死死扒拉着门框，一脸惊恐地看着从床底下爬出来的颜飞飞。
吴用听到曹峰的动静，蹙着眉头走过来。
看到颜飞飞的模样，顿时一脸古怪。
他们才离开一会儿，怎么颜飞飞就躲床底下去了。
难怪刚刚进来没看见她。
顾铭出现在在俩人身后，看着颜飞飞披头散发的样子，不禁挑了挑眉。
*
颜飞飞看着再次出现的三人，不由得立刻扭头看向窗外！
月亮果然再次变得绯红。
*
“你在干什么？”
颜飞飞听见顾铭低沉的嗓音。
不知何为，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委屈。
她太窝囊了，她都已经是女鬼了，居然还要躲在床底下。
实在丢鬼的脸……
颜飞飞赶忙从床底下爬出来，一抬头。
看见顾铭漂亮的眼睛，心里既高兴又难过。
既然明白自己已经死了，她也知道人鬼殊途……
说起来，她还从来没谈过恋爱。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有好感的人，没想到自己却已经……
算了，颜飞飞委屈地撇撇嘴。
顾铭不知道颜飞飞在想什么，少女的眼睛红红的，有些肿，看样子是哭过了。
颜飞飞将手中的警官证递过去，表示了感谢：“谢谢你。”
少女的语气十分低落，没有了之前的好奇劲儿。
顾铭立刻明白过来，在刚刚他们离开的一小会儿功夫里，显然是【域】又对颜飞飞做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 顾铭没有接过少女手中的东西，转而问道。
不问还好，一问颜飞飞脸色顿时煞白。
尽管内心悲伤，颜飞飞还是将刚才的事对着顾铭说了一遍。
*
“这么说，【域】又有了变化。” 吴用在一旁轻声说了一句，看了眼颜飞飞。
看来这个【域】是真的盯上了颜飞飞，他们刚才明明就在走廊里，却完全没有感受到里面的动静。
曹峰被吓得惊魂未定，反应过来也是满脸疑惑，这个【域】怎么劲逮着颜飞飞欺负。
“这个还给你，我用不到了。”颜飞飞坚持要把警官证还给顾铭。
“给了你的，就是你的。” 顾铭语气平淡，盯着颜飞飞的脸没有动。
*
颜飞飞愈发觉得委屈，眼泪再也憋不住，对着顾铭哭泣道：
“我已经死了，不需要你的保护了。”
曹峰和吴用顿时瞪大双眼，她在说什么？？？一个大活人说自己死了？？？
曹峰甚至揉了揉眼睛，他对怨灵的气息尤为敏感，虽然刚刚有一瞬间被从床底爬出来的颜飞飞吓了一跳，但是他敢用鱼格保证，颜飞飞是个大活人。
顾铭眼里闪过一抹戏谑，难怪他从刚刚开始就觉得颜飞飞情绪有些不对劲。
原来是以为自己…….
顾铭面色不改，淡淡说道：
“就算你是鬼，我也会保护你。”
颜飞飞瞪圆双眸，他…他…他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