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斯灵有一种荒诞感,像是身处梵高的星空里,世界是个巨大的漩涡,她知道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社会的天平倾向于更有权势的一方。

    她不过是上个厕所,回来的途中就看到了这样一副场景。

    黑发的女孩站在原地,低垂着脑袋,齐肩的头发遮住面容,看不清神情,却透露出无比悲伤与屈辱的感觉,她仿佛将要失去什么。

    背佝偻着,脊柱如被巨石压弯的树枝,紧紧绷着,只需要一滴雨水,啪嗒一下,便可以折断。

    周围的同学或漠视,或讥讽,他们见过太多这种场面,已经司空见惯了,或者说他们一生下来就生活在这种环境中,习惯性的高高在上,习惯了下等人的匍匐。

    这不过又是一只想攀附权贵的臭虫,能当个乐子逗一下也不错,骄傲的少爷小姐们甚至不觉得是个乐子,这种事已经腻味了。

    几个兔死狐悲的同学也只是低头沉默,他们庆幸这次不是自己,但又担忧下一个会是自己。

    “跪下来,就原谅你。”一位少年轻佻抱臂,倚靠在墙上,话语玩味。

    他周围的少年们也是轻声哼笑,眼中净是戏谑。

    唯有一人,他懒懒的靠在椅子上,看着手中的手机,无聊的划拉着,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尽管他是另一个主人公。

    这是一个艳丽的男子,像腐烂沼泽里开的绚烂的玫瑰。

    暗红的头发扎起一小揪于脑后,金色的眸子忽明忽暗,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庞,玛瑙般艳丽的嘴唇。

    宓斯灵记得他,开学典礼见过的蟒蛇男,只是对比之前的盛气凌人,现在的他略显颓靡。

    他左边眉尾处打了个眉钉,上面镶着颗红色宝石,咄咄逼人,下唇中央打了个唇钉,在那颇有肉感的红唇中闪着冷光。

    似乎是感觉到了周遭突然的安静,他缓慢抬起头,却在看到来人的时候突然怔住。

    宓斯灵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人群之中,以她为中心逐渐形成了一个中空的地带,随着她每一步的靠近,前方的人都会自动退开,他们的表情是迷茫的,欣喜的。

    她看见红发男子如同魇住了般痴痴的盯着她,眼神慢慢转变为赤红,却还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倔强的,执拗的。

    宓斯灵快步向前,一把握住少女的手臂,将她的手直直向上提起,阻止了她要向下的膝盖。

    少女像是回过神来,猛然转头看她,漆黑的瞳孔中是不可置信与劫后余生。

    “这个人,我要带走。”宓斯灵的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良久,才传出一声:“嗤,凭什么?”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

    “条件?”宓斯灵利落开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眼前的男子如疯了般,椅子被摇得前仰后摆,他捧腹大笑,猩红的嘴夸张的裂开,像是蟒蛇要吞了眼前的猎物。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声音阴冷,如毒液般流出恶意。

    宓斯灵抬起左手,手上套着一个银制素圈,圈上有个刻着平安的吊坠。

    这是一位老人对孩子最纯粹是祝福。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素圈,宓斯灵本身足够美丽,以至于所有人只看到了她这个人,任何装饰在她的身上都是虚无。直到她抬手摸向手镯的那刻才注意到。

    她单手将刻有平安二字的吊坠摘下,只留素圈在手上。

    “伸手。”宓斯灵不会要奶奶送的东西孤零零的躺着,她想要对面的人重视,希望它被认真对待。

    对面的男子乖巧的将手伸出,他似乎没有意识到之前还在放狠话。

    宓斯灵把平安吊坠轻柔的放于对方的手心。

    眼前的手突然一颤,又僵硬的停在原地,他知道了什么。

    宓斯灵不想再废话,当机立断道。

    “好好保管,你可以提出一个要求。”她与男子金色的眼瞳对视,眼中是真诚与郑重。

    不管周围人出神的目光,拉着女孩果断离开。

    宓斯灵走后,气氛变得懊恼,悲伤,气愤,他们能感受到宓斯灵的不悦,他们为这份不悦有些诚惶诚恐,因为这份不悦与他们有关。

    同时又无比羡慕,他们羡慕风炘也可以得到这样一份礼物,是的,他们觉得这是一份礼物。

    他们不应该在她面前展露这一面,尽管这就是他们的本性。

    宓斯灵拉着面前的少女,走到一间空教室,放开手,转身问她。

    “你叫什么名字?”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彭万里。”

    与之前的唯唯诺诺不一样,她介绍自己的名字时,十分自然,带着骄傲与激情。

    话毕,又摸了摸脑袋,低下了头。

    “宓斯灵,我的名字。”宓斯灵点了点头,表示记住了。

    “你是几班的?”

    “一年B班,就是刚刚那个班。”彭万里头低的更下了。

    “抬起头来。”宓斯灵拍了拍她的肩膀。

    彭万里猛地一个抬头,速度非常快,都可以看见残影了。

    宓斯灵觉得有些好笑,弯了弯嘴角。

    “好好休息,你可以来找我玩。”她不打算问些什么。

    说罢,便往自己的班级走。

    宓斯灵见过她,开学第一天。

    她长得像是小荷才露尖尖角中的嫩芽,青涩又有着生机。

    她有着齐肩的黑发,玻璃珠样的黑瞳,在一群五光十色的人中让她可以一眼望到。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那种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感觉。

    最让宓斯灵在意的是她的眼神,带着高位者的审视,对着这个世界的胸有成竹,还有隐隐的兴奋。

    世界不过是她的游戏场。

    却在与自己宓斯灵对视时有了一丝莫名,与警惕。

    就是这个改变,要宓斯灵很是在意。

    而如今再见她却是这般风景,像是风中柳絮,被水打湿的芦苇,恹恹的,悲伤的满满的挫败。

    所以宓斯灵打算救下她,彭万里身上有她想知道的东西。

    她不愿意看彭万里的脊梁如高楼倒塌。不愿意看到她眼中生机盎然的火苗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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