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昔又看向人群,所有的人又恢复刚才的混乱。

    “安静一下,安静一下,”F199手忙脚乱,“F316,你过来和我一起处理一下。”

    云昔淡淡望着,江陵却在一旁不知道鼓捣着什么东西。

    “喂,新人,要吗?”江陵手中拿着两把枪,玩具似的放在手中把玩。

    “不要。”“为什么?”“不会用。”“哦,哈?”

    江陵瞪大双眼,“你不会用枪,来这系统的,不会用也总得被逼会。”

    “为什么?”

    江陵拿起枪随意地往空中一指,随着一声巨响,四周安静下来。

    “因为游戏里总会有这样的场景,活下来的多半不是什么好人,必要的时候朝自己开一枪都是轻的。”

    云昔垂眸扫视一圈,冰冷的声音也适时响起。“叮!恭喜玩家解锁隐藏支线——小偷之死,请学员在日出之时行刑,否则学员将迎来--  First punishment”

    云昔托着下巴,暗自思衬着。“F199大人,请允许我见一见那位去往天堂的客人。”

    “什么?”F199反应过来,“好,希望你能带来公正。”

    云昔看见‘他’时,‘他’双眼无神,做工的工具散乱在一旁,腹部似是被人连插几刀。云昔思量间,手不由自主探到‘他’的鼻下,不久前的鲜活像是云昔给自己编织的一场梦,枯叶般被人踩碎,徒留下微不足道的声响。

    江陵则蹲下身,观察着那几处刀伤。“按理来说那一刀就足以致命,可为什么还要补这么多刀,不像是要杀人,泄愤还差不多。”

    “嗯,完全看不出什么,这里有没有监控,必须找到必然的证据。”云昔浑身颤抖着,一些令人胆寒的尖叫不断环绕在她的耳畔。

    “怎么啦?”江陵终于察觉到她的异样,云昔闭上双眼摸索着。

    “没什么,我见不得血。先出去看看外面怎么样了。”

    云昔和江陵刚走出去,人群就愈发暴乱。

    “小偷该死!”“小偷不存在公正!”“他不配得到宽恕,他不是好人!”

    面对突然被煽动的情绪,云昔没有太过意外。双眼紧盯着一处,半垂眼帘,好像陷入深深的思考。

    “林云,你不是推崇公正吗?要不要给我提供一些线索。”云昔开口时带着几分恳切,林云也没有推推搡搡,径直走到众人面前。

    “F316也要帮忙啊?看你之前冷着脸的样子,我还以为你能一个人搞定呢。”

    “今晚有谁接触他了?林云,你知道吗?”林云面色不改,回答略显随意。“知道啊,他又来仓库,估计又是偷东西,我和好几个兄弟看见的,赶走他我们也没多管。”

    “大人,不会是仓库又少什么东西,那人遭到天谴吧?”

    云昔则是笑着回话:“是啊,平时见你推崇公正,而如今怎么却…阁下的正义心莫不是被狗叼走了。”

    F090突然跑过来,表情有些沉重。“作为公正主义下的人民,诸位都悉心接受抉择者的指导,可他屡次违背信仰,虽然尸骨已寒,但罪状难消。我们集体的仓库再次遭到洗劫。”

    林云用看好戏的眼神看着云昔,云昔默然。

    “他都这样,你们希望他怎么还?”

    林云哄笑道:“新来的,你还真就什么也不懂啊,那就不追究他的死呗,估计那人也是个侠士,这算路见不平。”

    云昔默然,她自己都发觉自己沉默这么久,全世界这么多人每天都有人离去,没有什么人的逝去会留下痕迹,那些只是人们在自己想要的,人到底是自私的。

    云昔沉默的跟在江陵身后,她虽然话不多,但这样的沉默却很少见。

    “哟,这就不行啦。”江陵打趣道,“游戏而已,你这就承受不起啦?”

    “听过庄周梦蝶的故事吗?”

    “我们自以为的现实,是不是只是大梦一场?而所谓游戏才是真实的,痛苦的。现实是我们编制出的梦,梦破碎的那一刻,我们回到游戏中,承担梦的代价。”

    “换而言之,我们某种程度上才是不存在的,而npc才是‘人’呢?”

    江陵震愣一会儿,又笑道:“你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些?”

    “不是突然,是从进入系统开始,我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在现实里我好像是个逃避一切,抛下所有,对我来说太过美好。”

    云昔深吸一口气,看向江陵的眼中混入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江陵,他还有个妻子,走吧!”

    “您好!”

    女子轻轻扶着肚子,睫毛投下细碎的阴影,满脸泪痕。

    “审判者?哈哈哈,倒是真来啦,问罪吗?”

    云昔带上自己熟悉的假面,安抚式的微笑。“阿茹,是吗?大叔跟我说过。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阿茹颤抖着将儿子护在身后,“你到底要干什么?他何罪之有,公平公正?他…他…”

    “我没有这个意思。”“叮!系统提示学员还剩4个小时,请抓紧时间进行审判,于失德者处以判刑。”

    “***”云溪的声音在这种气氛下不适时地响起,“不好意思,但您要是真没有什么能告诉我的,我倒是可以替大叔给您带句话,他说他觉得阿茹怀的是个女儿。”

    阿茹不自在的抹抹眼泪:“真的吗?他那么粗心一个人,也会记得给我带句话。”

    “这倒不是,这是之前大叔同我讲起的。您好生休养,我们不打扰您。”

    “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阿茹眼中闪过一丝希望,江陵离开的脚步一顿。“替您寻找真相。”

    “我和他小时候就认识,他那会啊,一天天的就盼着能当上审判者,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坚持公正啊。当年他真是没个正型,直到我们结婚后,他才说,当上审判者才能给我更好的生活。”阿茹似是带着笑意,可眼泪还是不自觉流下来,“可惜啊,我不争气,这身子骨自小就差,公正,哈哈!公正。我们过的日子越来越差,他每天都努力干活,有什么用呢?村里的食物是均分的,他迫不得已才去偷盗的,他那样一个人,踩到蚂蚁都得说声‘罪过’。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就这样昨天晚上就出事了。”

    江陵忍不住催促道:“能说重点吗?”

    “唉!重点吗?他昨天其实根本不是去仓库,他是去拿一些家里的小玩意去换吃的,他不会骗我,他说过他以后不会再偷。他是被人杀害的,难道在那些人眼中他浑身上下都是脏的吗?”阿茹摇头笑道,“我早就料到过这么一天,只是苦了孩子,他可真不是个东西!说好的回来呢?这一天起确实比我想象的快,所以在我们结婚周年那天,我许的愿是‘不求今生,只愿来世’。”

    阿茹身后的小孩也抬起头,用哭哑的嗓子吼道:“我的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不在,我来守护妈妈。”

    年幼的他还不知道自己许下什么誓言,而他那饱尽沧桑的母亲笑着在他额间轻轻落下一吻。

    “好啊,以后妈妈就靠你啦。”

    云昔和江陵离开后,找到F199。

    “你们找到‘被判刑人’了吗?”F199看着他们,眼神淡漠如常,“还是有别的什么事?”

    云昔摇摇头,“没什么事,只是我刚才看到这个小册子,现在这种情况,命案归我管,我也可以随意调配村民。”

    F199点点头,问道:“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希望大人您能把所有村民叫出来。”江陵又露出一个笑,只是配上他的眉眼显得有些恶劣。

    “安静!”F199数着村民,忽然眉头一皱,“林云,那几个时常跟着你的劳动着呢?”

    林云从‘劳动者’三字中听出F199不是在跟他开玩笑,但他只是摇摇头。

    “不知道,他们不知道自己去哪里了。不过我觉得人不是他们杀的。”

    云昔皱眉:“为什么?”

    “我的兄弟们又不是傻的,杀那种人我们还嫌刀脏。”

    江陵像是揪着林云不放:“你见过他的遗体?”

    “我哪见过那人的尸体,不过那种不尊重公正主义的人,估计死后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云昔眸光一闪,“我什么时候说过是刀伤?”

    林云依旧理直气壮:“猜的呗,我们这些劳动者不是只有刀吗?”

    云昔依旧直勾勾盯着他:“可是你有枪啊,你在撒谎。”

    “审判者是只能靠猜吗?大人你不会是通过什么心理小测试看出来的吧?”林云带着挑衅的笑,只是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昨晚是我的疏忽,没有把什么事都记在黑板上,”云昔看着那几个刚捉回的村民,“你是不是忘了,公平公正,绝对公开。”

    林云笑容微微淡下来:“大人这些说明不了什么吧?”

    “嫌刀脏吗?可你似乎用的很顺手。”云昔转向那几个村民,“这几位,他昨晚根本不是去偷东西吧?他是去找你们换东西。”

    村民剧烈挣扎起来,云昔没有说话,江陵却拿起枪,总是‘不经意’扫过村民。

    林云笑容彻底消失,云昔乘胜追击。“这位林云先生,很不好意思,忘记告诉您,他们其实已经招了。”

    “您这是在诈我吗?”林云笑道,“我一般不会落套。”

    “好吧,那我们从头捋一遍,他的偷盗就是您发现的,每一次偷盗都是。您不觉得太过巧吗?你们好像都很想当审判者。”云昔观察着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林云在听到‘审判者’时,表情霎时变化,“他比你优秀,就算要当审判者,也基本轮不到你,不是吗?他去偷,是你煽动的吧?他念及情分,没有告发你。”

    “那又怎样!我不过就说那么几句,他傻到相信而已。”林云双眼泛红,“他自己娶得病秧子老婆,还有要不是你们这些祁水来的人,我和他明明都有机会当审判者。”

    “所以他根本没有偷东西,是你…”林云打断云昔:“您有些天真,狗改不了吃屎,人嘛,怎么会这么快就改变呢,审判者大人?”

    F199刚想说话,村民们就喧闹起来。“林云没错,那人本就该死!”“大人饶过他吧,他没错!”“就是,死掉的那个才是一颗毒瘤,早死晚死反正都会死。”

    “砰!”随着江陵的枪声,云昔的声音渐渐清晰。“你们是在替他向我求饶吗?”

    林云像是找回一些场子,又嬉笑道:“F316,你看这种情况,你该怎么办?”

    “就是,那人本就是罪人,死前还偷东西。”“对啊,说不定是那人恼羞成怒,林云没办法才杀的人。”

    又是一声枪响,“第一刀就已经致命,而他身上连捅数刀,完全是冲着他的命去的,我只相信我所看到的。”云昔朝林云看去,“有人会惩罚他的,但代价不是死亡。你有没有想过,你杀得这个罪大恶极的小偷,其实只为养活家人。你有没有想过他是个人,是妻子眼中的好丈夫,孩子眼中的好父亲,你知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会让一个家庭失去顶梁柱?你身处道德的制高点,却看不到所谓罪人的无奈。”

    云昔自认没有夹带感情,可村民却并不因此买账。

    “你算什么?凭什么说林云?”“不过是个新来的审判者,F199都没有说什么。”

    正当F199决定宣布审判时,云昔笑容可掬的开口。“评判一个人的标准,是公正,而不是道德?他杀人,所以要偿命,这才公平。”

    江陵也附和道:“对啊,未来的F318大人,您该上路了。”

    云昔看着江陵颤抖的手,不由有些不满。“你怎么开枪都这么麻烦?”

    江陵翻了个白眼:“呵呵,这是个人,我能不怕吗?”

    “砰!”随着这声枪响,林云倒在血泊中,鲜血染红周围的落叶,一片落叶随微风起起伏伏,终是把这个消息传往黄泉路下,开出几朵彼岸花。

    冤冤相报何时了,可有时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斩断联系,让活着的人不再沉迷复仇,而是为自己活下去。

    “噗,言奕,你看看她,是不是有了当年的几分影子?”那个穿斗篷的人又笑道,“他也快醒了,言奕啊,你也该彻底…先不说这个,还不认输吗?”

    言奕没有说话,他的全部心思都在担心云昔。沉默过后,他才淡淡回复:“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是当年那个暴躁娇气的小孩,或是如今如常人无异的她,我都会护着,这是我的责任,照顾她,直到他回来,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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