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彩霞镶上金边。

    两个少女相互搀扶着走在校内花园青石板小径上,边上的蓝色风铃草因晒了一天的太阳,花钟耷拉。

    她俩寻着一处石凳坐下,一缕晚风吹乱其中一个少女鬓边软软发丝。

    纤细手指轻轻将乱发扣在耳后。

    “容芝手上有功夫,她打得你可痛?”

    林暖因着手上有伤,行动不便,刚才多亏姜茜荔护她周全。

    “痛~真痛,看不出她小小一个,力气这般大。”

    姜茜荔撩起上衣让林暖给她看看。

    白嫩嫩的肉皮上,好几处醒目红印。

    “真对不住你,要不是我,你哪里会受这些。”

    林暖秋水清澈的眼眸染上霜气。

    “说这些干嘛,我虽拿她没办法,但狠狠捶了徐露菁好几拳,就徐露菁的狗脾气,肯定会迁怒于她。“

    姜茜荔脑补徐露菁气急败坏责骂容芝的画面,嘿嘿一笑。

    林暖心领神会,嘴角挂上笑意。

    “刚才刘校长同你说了什么?”

    本来翘起的嘴角又抿平回去,林暖仰头叹气:“他让我去教堂忏悔。”

    姜茜荔也叹息着抬头看天空,“你以后真的要当修女吗?”

    “我~”

    林暖不是原主,她可以完成原主学医的心愿,但信仰却是需虔诚之心。

    “等我学业完成后再说吧~”

    在江海学校读完两年预科后,她将会启程去大洋彼岸继续深造,也许到时候,她真的就愿意了!

    姜茜荔转头看她。

    此时夕阳恰巧重叠在林暖的精致侧颜,

    恍然觉得她就是西洋油画里头顶金色光环的天使。

    “我得走了,一会儿忏悔完,我还要去自习室把落下的功课补上。”

    林暖强打精神起身准备走。

    “何老师同你又说了什么?”

    姜茜荔抓紧时间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刚才她躲在树后远远看见他俩面对面说着话。

    “他啊~”

    “说我是飞蛾子!”

    落寞声音中的少女挥手朝最后一缕阳光袅袅婷婷走去。

    飞蛾子?!

    姜茜荔不明所以,哪有这么漂亮的飞蛾子,何老师教文学的,怎么修辞手法如此苍白。

    —

    “咚~咚~”

    刘校长戴着玳瑁眼镜正在翻报纸,闻声抬起头从镜片底睇着房门,低沉语气:“请进。”

    推门进来的何明姿态闲适的走到他面前,不疾不徐道:“表妹夫,怎今儿如此勤勉,这时候还在办公室呕心沥血。”

    刘校长收起报纸,噙着唇角从办公桌前起身坐在窗下圆几一侧的高靠背单人沙发椅上,“勿在校内如此称呼,不成体统。”

    何明漆黑眼瞳蕴淡然笑意,漫不经心坐在圆几另一侧同款沙发椅上,“艾娜与我言,你可是在家也让她称呼你为校长,想不到你连在家也这般讲体统。”

    刘校长面不改色的拿起圆几上的翡翠洋烟嘴夹在手里,“本该如此。”

    何明嗤笑一声,待要开口继续戏谑他时,想起此趟目的,掐住话头,慢条斯理地抚平起衬衣袖上折痕。

    刘校长知他无事不登三宝殿,也不急只是心里揣测他是不是还想辞去文学老师的工作去拍电影。

    他同何明是在国外留学时认识,他那时已在国外多年,对还是少年的何明十分照顾,俩人结下深厚情谊,而他和艾娜的婚事也是因何明牵线搭桥而成。

    终是衣袖如新时,何明薄唇微启,亲润语气道:“小果儿家庭老师找到了吗?”

    刘校长愣了稍许,没想到他酝酿半天是想讲这个。

    “没有,艾娜对女儿找家庭老师之事十分谨慎,她想找一位融会贯通中西方文化,品行端正的女老师陪伴小果儿成长。”

    “需融会贯通—”

    何明拉长语调,眼睫快速眨了眨。

    “不好找。”

    “可不是,但艾娜却十分坚持,所以至今也没找到。”

    刘校长也是着急,他担心有孕在身的艾娜太过操心劳累。

    “你可是有推荐人选?”

    “有。”

    何明等的就是这句话。

    “谁?”

    “林暖。”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要找的人可不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刘校长不觉叹口气,自己倒把她给忘了!

    可是。

    “你为何管这事?”

    他狐疑看向压着嘴角的何明。

    “林暖车祸住院是我替她交的钱,她要还我又没钱,索性好人做到底,帮她找个兼职挣点钱。”

    何明直言不讳。

    刘校长也晓得林暖处境。

    不过。

    “她愿意吗?”

    “愿意。”

    何明非常肯定的回答。

    “好,你找时间带她去见见艾娜和小果儿。”

    刘校长打开定制的纯银雕花烟盒拿出一根卷烟插进翡翠烟嘴。

    何明见状欲起身告辞,沉吟片刻后故作泰然问:“林暖和同学打架,你是怎么处理的?”

    “她们四个只承认是嬉闹玩耍忘了形,我想想毕竟是女同学,能来江海读书已十分不易,口头警告后就不再追究。”

    “只是~林暖,我让她去教堂忏悔,毕竟她将来是要当修女的。”

    刘校长一口气讲完后划燃洋火。

    对着卷烟的淡黄色火焰在抽吸中,忽明忽暗,一缕灰白烟缭绕飘起。

    何明默然点头,他发现所有提到林暖的人都会说她将来要当修女。

    然而。

    他直觉好像不是如此。

    —

    江海学校附近红瓦坡屋顶的洋房客厅里。

    “咔~嚓~”

    白瓷茶杯被一只红肿的手无情摔在地板上。

    “咔~嚓~”

    又一个杯子。

    姜茜荔住不惯宿舍,特地在学校附近租下这幢小洋房。

    客厅地板上沾着水渍的白瓷碎片混着未来得及舒展的翠绿茶叶。

    一旁小心翼翼站着的容芝心里可惜这贵如金的明前龙井被白白浪费了,却一点不心疼这对甜白釉瓷茶杯。

    只因。

    茶叶是她送的。

    “气死我~”

    “你今日怎擅作主张自认是嬉闹玩耍,我原可以说是林暖和姜茜荔先动手欺我们,让她们在刘校长那里吃大苦头,以解我心头之恨。”

    徐露菁的桃花眼有个缺点,就是眼白太多,怒目圆睁时,显得凶神恶煞。

    见她有心思说话了,容芝才讨好的递上手帕。

    “大小姐,刚才琴房外来往同学不少,断有人瞧见前因后果,若刘校长较真查明,依他行事定会判我们七分错。”

    谄媚声线夹杂精明。

    “我爹爹是谁,刘校长不是不知,怎会~”

    “判我们错。”

    徐露菁不服反驳,可声调却越来越低。

    学校里那么多同学达官显贵的父母在刘校长面前都得毕恭毕敬,她爹爹这个官同这些人比起来还得再努把力。

    容芝知她想通,接着劝道:“以后咱们不要和她们在大庭广众下起冲突,私下再找法子制她们。”

    徐露菁脸色稍霁,不耐烦接过手帕,“你今日好生无用,累我被她俩打得浑身痛。”

    容芝细眉长眼耷拉着望着地板,“我也受了许多拳头,姜茜荔就算了,没想到林暖倒是个会打的。”

    “怎么会?”

    “凭她~”

    徐露菁立马否定。

    容芝晓她嫉妒林暖嫉妒到发疯,听不得别人说林暖会点什么,也就不再同她说自己的疑惑。

    “不晓得刘校长单独留她干什么?”

    徐露菁精心描画的柳叶眉此时已凋残败落。

    “想必是训诫她安守本分,大小姐家世教养怎是个寡妇之女能比的,刘校长定也瞧她不起。”

    容芝晓得说什么能讨徐露菁欢心。

    果真。

    徐露菁嘴角挂上讥笑,接过容芝手里的帕子,有一下没有一下的擦完,高高在上的随手仍还给容芝。

    “你找冯妈拿金疮药。”

    冷漠话音落下,扭着腰走去餐厅,没有让容芝留下吃饭。

    容芝脸上一晃而过鄙夷之色,旋即站直腰板。

    说出来她家境也不差,可因她哥哥在徐露菁爹爹手下做事,徐露菁便拿她当奴婢一般使唤。

    “婊子。”

    她低声咒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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