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那八年,她错过俞周太多太多了。

    她刚到俞周这里还没来得及窘迫,俞周打了个电话就出去了,她只好在这里等着他。

    俞周的家里跟她想象的不一样,一点暗沉沉的感觉也没有。它很漂亮,尤其是阳台玻璃门前那一排各式各样的风铃,很有风格。

    有金属的、玻璃的、竹子的,还有......挂在正中间的那唯一一串贝壳制的。

    那个贝壳风铃!是她送的,它居然还在。

    她记得那是她打赌输给俞周的。

    虽然她忘了那个赌是因为什么才开始的,但是她清楚地记得她当时非常想要俞周的赌注,所以她才会跟俞周打赌。

    所以俞周当时的赌注是什么来着?

    她还没想起来,就听见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她立马起身走到门口,拧开把手。

    “俞周。”

    门外的男人一身西装革履,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与她对视着,眼里有一丝错愕。

    她同样也是。

    “请问你是?”

    男人推了推眼睛,捎带微笑地说:“不好意思打搅了,我是裴迟的私人律师,请问裴迟在吗?”

    “律师?”季语薇有些不明所以,裴迟?

    男人礼貌地点了点头。

    所以俞周回来的时候,入眼就是季语薇眉眼弯弯、难掩笑意地看着与她坐得非常近的江宴安相谈甚欢。

    连他开门进来,两人都没有注意到。

    直到他走到沙发的正对面,铁青着脸把刚刚从陈记买回来的热腾腾的馄饨放在桌子上,他们才发现他回来了。

    而她脸上的笑容也定格在她扭头看向他的那一瞬间。

    “小迟回来啦!”

    俞周白了他一眼,并没有接茬。他把饭盒的盖子打开后,推到季语薇的面前,淡淡地说到:“你先吃饭,我有点事。”

    季语薇又看了江宴安一眼,心中有一丝惋惜。

    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打听完呢?她好不容易把话题扯到抑郁症的头上,江宴安也才没科普几句。

    好可惜~

    俞周示意江宴安跟他出去,他先一步出去了。江宴安对着季语薇笑了笑,就跟在后头出了门。

    江宴安关门的手还没从把手上滑落,俞周低沉的声音就响起了。

    “你刚刚跟她说什么了?”

    江宴安到裴迟身边也一年多了,怎么会看不穿裴迟此时此刻的心情。也非常清楚地知道这位小祖宗可不好惹。

    所以只好坦然相告了。

    “不该说的我不会说的,不过她好像对抑郁症很感兴趣的样子,在知道我学过心理学之后,一直在询问我关于这方面的事。”

    江宴安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年纪轻轻,实则老谋深算,要不然那个人也不会选他来看着自己。

    俞周知道他不会轻易得罪自己,所以江宴安的话还是可信的。

    但是,这并不代表自己就能从他的嘴里听到自己想要听的全部,就像现在。

    “没想到江大律师还挺会聊天的,连我都不知道您还会心理学呢。”

    俞周的语气夹枪带棒的,江宴安也不生气,只淡淡地回道:“不敢当,不过是看季同学可爱,多聊了两句。”

    他也不废话,说完就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一个档案袋向俞周递了过去。

    “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这是你外公和你外祖母提前给你的生日礼物。两位老人家知道你不想回去过生日,也不想勉强你。就让我把这个带回来,算是他们的一份心意。”

    俞周脸色恢复了许多,但仍然没有笑意。

    他接过江宴安手中的档案袋,说:“麻烦你跑一趟了。”

    江宴安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心理很感动却非要别扭地装无所谓的小孩,仿佛看道了少年时期也一样别扭的自己。

    “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俞周‘嗯’了一声,越过他握上了门把手,开了门。

    江宴安刚起步想走,就想到了屋里还有季同学。想着,怎么说也算是为人半个长辈,还是得提醒一下。

    便刻意在俞周眼皮子底下望了屋内一眼,说道:“我主攻经济类案件,对青少年犯罪方向不熟悉。所以......”

    江宴安的话虽然只说了一半,但暗示已经拉满了。

    他不信俞周听不明白。

    而俞周肯定是听出了他的暗语。

    呵!

    他还没提醒江宴安,江宴安倒是先担心起他来了。

    真是......

    呵呵!

    “没事,江大律师都快奔三的人了,想必也用不上。”奚落的话说完,俞周一秒不差地就将门阖上了。

    仿佛慢一秒,都是对江宴安的不‘尊重’。

    但这关门的响声吸引了季语薇的注意力,她回眸望去正好撞上俞周看向她的视线。

    这一刻,屋子里灯光都朦胧了许多。

    两人对视着,最后是俞周先错开了视线,径直走过客厅,进了房间。

    季语薇的视线跟随着他停在那儿。

    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两件衣服走了出来,随手放在了季语薇旁边。

    “衣服可能不合身,将就一下。”

    季语薇盯着俞周看,直直地。可俞周的脸色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从初见到现在一直是三分愁绪夹杂着七分不在意。

    在这个世界里,什么都有可能会发生。哪怕是她也决定不了未来的所有走向。

    她真的能改变这一切吗?季语薇的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有些出神。

    “季语薇。”

    “啊~。”季语薇楞了一下,眼神逐渐聚焦,可眼前已经没有俞周了。

    而俞周声音是从她的左边传来的。

    她木然地转过头,俞周就坐在左边的单个小沙发上,伸出一只手向她的方向推了推桌上放着的一瓶饮料。

    季语薇伸手拿起它,右手蓄力准备拧瓶盖,可还没使力,它就开了。

    那一瞬间,季语薇打开的好像不仅仅是一瓶饮料,更是一个闸门,一个禁锢着她所有委屈和落寞的闸门。

    眼泪说落就落,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就连季语薇自己都没察觉,温热的泪珠就已经滴在透明的玻璃桌上了。

    从下午到晚上,这已经是季语薇第三次在俞周面前哭了。

    季语薇有些慌乱,哪有人因为一个瓶盖就哭成这样的?

    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她不敢抬起头,想不到俞周见到他这个样子是什么表情。

    她还是不敢面对。

    眼泪不受控地一直流,滴落在玻璃面的声音,“啪嗒...啪嗒...”

    她听见俞周起身的声音,想俞周可能是觉得不太还意思,就回避了。再也没能忍住,哽咽出声来。

    压抑的哽咽让她喘不过起来,胸口仿佛有一大块石头压在她的心口。她耳边有一阵嗡鸣,就像那个雨天,有连许不断的雨声、雷声,还有闪电划拨长空。

    她不会...

    要回去了吧?

    怎么会这样?她还什么都没有做?她还没能尝试改变这个世界。

    她不想回去。

    她仿佛置身在无边黑暗的井底,看得见出口,拼命想要出去,却又被拉向更深层。

    她在心底大喊:不要——!

    伸手却落入一个温热的掌心。

    她被从黑暗中拉回来,耳边也逐渐清明。

    只听见俞周在说:“有什么事,哭过就好了。”“先不要睁开,用热毛巾敷一下,明天才不会肿。”

    微热的毛巾触及季语薇的皮肤时,她下意识想躲,却被俞周的手挡住了。半张脸落在俞周的掌心里,而俞周的另一只手扶着毛巾轻轻敷在她的眼睛上。

    越是这样,季语薇越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俞周越好,她越是心痛。为什么她这么好的俞周最后会变成那样,为什么自己明明有俞周的联系方式却始终不敢按下那个确定键。

    如果...她能早一点发现就好了,早一点就好了。

    “季语薇,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俞周的语气很温和,这次他是在安慰她。

    而季语薇记忆中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也是俞周说的。

    那是一次周考成绩新鲜出炉的午后,她蜷缩在天台热水器架子的角落里小声哭泣,手中鲜红的试卷被抓的皱巴巴的。

    她以为她躲得很好,没有人会知道她自己在偷偷的哭。

    可就是有那么一个人,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季语薇的一侧。端着傲慢的神情打量着她这个失败者,说:“季语薇,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而当时她心高气傲,差点当场给俞周来一脚。

    这一次,他居然也拿这句话来安慰她。

    季语薇一时之间,都忘了自己还在哭,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俞周永远是那个耀眼的俞周。

    毛巾上的温度逐渐变凉,俞周的手却没有松。他的眼神贪婪地停留在前方,可当她看着他的时候,他却不敢了。

    “这里平时只有我一个人住,所以其他房间都没收拾。你先住我房间,我睡沙发。”

    “洗手间左下角第二个抽屉里有新的洗漱用品。”

    说完这些话,俞周的手才慢慢收回。

    热敷过之后,水汽挂在季语薇纤长浓密的睫毛上,就像早春清晨的露水悬在嫩草尖尖上,看着很美。

    季语薇眉眼半合,露出淡褐色的眼眸望着前方的俞周,想说些什么,却被俞周打断了。

    “房门有暗锁。”-俞周

    这句话声音有些小,季语薇还没来得及听清,就听见俞周继续说:“很晚了,睡觉吧。”

    俞周在季语薇的眼神追随中起身,他看向自己示意衣服他刚刚放着那边了。

    季语薇呆愣地往那边看了一眼,又点了点头。

    “我睡沙发。”-俞周

    “哦哦-!”

    季语薇清醒过来,立刻站了起来,拿起沙发旁的衣服和自己身边的书包。刚迈开脚,就停住了。

    “中间。”

    “好。”季语薇转过头来,露出这一天最开心的笑容对着俞周说:“晚安,俞周。”

    好梦。

    “晚安。”-俞周

    这一夜很漫长也很短暂。无数的愁绪在疯长,不眠人不止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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