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轻盈的脚步声,许之骋便知道是自家的宝贝女儿回来了。乐呵呵地回头朝许念招手,“念儿,回来的正是时候,快到爹爹这来。”

    许念好奇地走进去,却被满屋子的流光溢彩晃到了眼。金银首饰、华衣粉黛,武器护具应有尽有。

    “这是……?”

    “爹爹知道你一向喜爱华丽之物,便又随意给你定制了一些,来看看喜不喜欢?”

    “......一些?”

    “可不?若不是因为近日事忙,也不止这些。来这边,爹一直觉着啊你那宝贝鞭子的护套也该换换了,这几套上绒的先凑活着用,还有几套精绒的明日就到!另外这些个弓弩啊箭羽的,都是一等一的精品,放心用......”

    看着父亲为了自己忙前忙后的身影,感受着这世间最为真挚的关怀与爱,许念暗暗湿了眼眶。

    “不止,还有怀儿的呢。其他的暂且不提,这星月坠可是个好东西,据说戴上了可护一世平安呐!这孩子也是有心了……”许之骋颇为欣慰,连连赞叹。

    “让父亲和表兄费心了......”许念面露动容。

    “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我许之骋的女儿,费再多心都是应该的!”

    许之骋语气稍顿,似是又想起了些什么,“嘶,爹爹听闻你前日派人取了些现银......”

    许念心里咯噔一下,刚想解释就听到了父亲的下半句。

    “怎么就取那么点儿啊?够用吗?不用替府里节省啊,你爹爹我在从军之前便赚够了几辈子的身外之物。若不是想配得上你娘公主的身份,也当不得这威武大将军......”

    许念听到这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却在看到父亲眼中浓浓的缅怀与思念后,心中一涩。

    “父亲,过几日便是中秋了,我们去看看母亲吧。”

    许之骋闻言先是一怔,随后笑得很是慈爱,应道:"好,好啊......"

    入夜,月如钩。

    陪父亲用过晚膳后,许念想到今天一整日都没有见到表兄,心里不免有些挂念,便到许怀的院子去寻他。

    因为不喜旁人伺候,他的院中还是和往常一样,清冷的很。今晚她一路走来,甚至连一个人影都没见着……

    站在许怀房前,许念敲了很久的门,又唤了几声,仍然无人应答。害怕表兄是出了什么事才如此安静,许念便不再犹豫,直接推门而入了。

    关上房门,许念又喊了几声:“表兄?”

    ......

    没有回应,但许念还是听到了细微的呼吸声。于是继续往里走去。

    拐了个弯,绕过竹青的木制屏风,一副美男浸浴图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映入了许念眼中。

    里屋烟雾缭绕,许怀微微侧头,靠在浴桶边浅浅吐息。深眉挺鼻,被水打湿的鬓发就这么紧紧地贴在脸颊两侧,凌乱中又透着几分诱人。

    许念一时有些看得呆了,还未等她往下探去,许怀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竟缓缓睁开了眼睛,对上了她略显沉迷的目光,薄唇微动。

    “......念儿?”

    许怀初醒,眼神仍有些迷离,一时竟分不清自己是在梦中还是现实。

    听到表兄在唤她的名字,许念瞬间恢复清醒,脸“噌”的一下就烧了起来,慌忙欲逃。

    “不是我!”

    却因为太慌张,一转身便直直撞到了那厚实的木制屏风上,整个人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不受控制地跌向了宽大的浴桶,屋内顿时水花四溅......

    “念儿!”

    许怀刚想起身接住她,就被她这一摔给重重按了回去,心口一阵闷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摔进自己的怀中,全身顿时紧绷了起来。

    感受到身后忽然变得局促的呼吸,以及自己脸上那越来越高的热意。许念怯怯地回过头看他,却一下撞进了那双温溺的星眸里。

    昏弱的火烛倒映在他眼中,像是燃起了两团炽热的火焰。室内的另一幅轻纱屏风也十分识趣,不偏不倚地映出了他们一高一低,两相对望之景。

    “表,表兄......”许念觉得自己快要热得烧起来了。

    许怀却盯着她额头的红淤,眉头微皱,像是丝毫不知自己指腹的温度般,伸出手轻轻触碰。

    “嘶......”不知是被疼的还是被烫的,许念皱着眼呼痛。

    他只得迅速撤回手,脸上泛起了一阵可疑的红晕,在热意萦绕的烟雾中别开了眼。

    “......念儿还想这样待多久?”

    许念立马慌乱地移开视线,“我我我,我这就起来。”

    殊不知她这一起身,湿透的衣服便紧紧贴到了皮肤上,玲珑的身段在许怀眼中一展无余。

    浴桶中,水温好像变得更热了。

    察觉到背后那道灼人的视线,许念慌忙爬出了浴桶,却听到身后之人好像也站了起来,吓得愣在了原地。

    着了一身轻薄里衣的许怀,起身扯下一件宽大外袍,将许念严严实实地裹在里面。才稍敛气息,咬字比平时重出许多,在她耳边哑声开口:

    “不许回头,换身衣裳乖乖等我,可好?”

    许念忙不迭点头,跑得比兔子都快。却远远及不上那两颗躁动的心。

    慌忙跑到自己在许怀院中的专房,随便挑了身干净的衣裳换上,许念这才敢放任自己的呼吸。试图用手扇走脸上的热意,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

    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要闭上眼脑海中全是那张在热雾中不断放大的俊脸,还有那双诱人沉醉的温溺双眸......表兄真是太犯规了!!!

    想到自己还答应了要在此地乖乖等他,许念牙都咬碎了,这这这......该怎么解释自己今晚的流氓行径呢?不行,还是先跑吧......

    思至此,她轻轻开门仅探出一个脑袋,往主房的方向张望了一眼,发现没人后,便踮着脚从房内走出,又轻轻地合上门,准备溜之大吉。

    “念儿,是想撩拨完了就跑么?”

    那道熟悉的声音就像有魔力一般,将许念整个人硬控在原地。心里不知呼唤了多少次“救救我,救救我”,却只在四下无人的院中听到了“自求多福”的冷漠回应......

    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许念头一铁,以迅雷之速转过身,调节出最为真诚的语气,开口道:“表兄,我不是故......”

    “过来上药。”

    “嗯?”

    这才想起自己落水的原因,点了点额头处,“嘶......”,顿时疼得她两眼泪汪汪。只好听话地跟着许怀再次走进房中。

    握着上药的棉包,仔细观察她额头上那道小小的红痕,许怀一阵轻叹,似是颇为无奈。

    “看便看了,慌慌张张的,还伤着自己......”

    “我没看......”许念否认得极快,略带心虚的眼神左看右看,愣是不敢对上许怀的目光。最后还是被那落下的棉包疼得不得不看向眼前人。

    “唔,表兄你轻点儿!”

    许怀浓眉一挑,嘴角微不可见地上扬了一丝弧度。

    “很轻了。”

    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做才能缓解此刻微妙的氛围,许念只能硬生生地转移了话题。

    “表兄......今日送来的星月坠我很是喜欢,听说此物十分难得,表兄是如何寻来的?”

    “徐神医隐世前将它留在了照心观,立下规矩,只需破了棋局便可得到。”许怀动作未停,边替她上药边回答。

    许念恍然地点了点头,又问:“那表兄为何要送我这个?”

    许怀上药的动作一顿,直直看向她,“念儿可还记得,那日你饮下‘一念怀将’后说的话?”

    她说的话?那日她说什么了?无论怎么想脑海中都是一片混沌,许念摇摇头,难受道:“唔,许是醉了,全记不得了。”

    许怀继续轻柔地给她上药,淡淡笑道:“无妨,你只记着今后无论发生什么,都无需害怕。星月坠,予者如星受者月,星月相随护此生。”

    许念看着眼前待她极为温柔的风华少年,仿佛满天星辉均在他眼中争相闪耀,照得她心底那朵摇摇欲坠的小花都变得灿烂起来。

    “表兄,为何待我这般好?”

    “......我只怕还做的远远不够。”

    一滴泪缓缓从许念眼中滑落,被许怀伸手接住,那微微的热意仿佛要透过手掌融化掉他的心。

    ......

    数十里开外的竹林照心观中,徐青收到观中传书便匆匆赶了过来。看着观前石桌上,被一子破掉的棋局,眸色复杂。

    缘隐真人摸着胡子,晦涩出声:“多少年了,这一局总算是等来了有缘之人。”

    徐青长叹一口气,“缘起亦缘灭,缘灭系缘起。不知是福是祸啊……”

    缘隐真人却摆摆手,不以为意,“只要不隐不藏,缘起缘灭皆是天泽。”

    徐青闻言也露出了释怀之色,仍不免感慨:“这星月坠若想彻底开光,必以心头真血点滴。世间竟还有如此痴情儿郎。”

    缘隐真人哈哈大笑了两声,睨着徐青调笑道:“痴情者情痴,热血方可暖寒心。你这隐医如何懂得这人间情趣啊?”

    “老夫一生只知行医问道,自然是不及真人红尘百味。”徐青扬了扬眉,将手中热茶推向眼前人。

    缘隐真人接过茶,抿了一口,忽地圆眼一瞪,“你这老小子,在这挖苦谁呢!”

    徐青却抬头望起了明月,叹道:“月色甚好啊......”

    静夜无声,月光悄然袭入将军府,照在了细汗密布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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