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日记本实在眼熟,那封面上的笔痕像裴临去世后嘱托徐扬交给她的那本。

    她就是因为日记本穿越到这里,那么系统所说的“关键物品”是否就和这个日记本有关?

    纪榕停下手中动作,回过头发现裴临还没换衣服,手上拿了个黑色吹风机。

    她有些干巴巴的转移话题:“你还有写日记的习惯?”

    裴临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但还是耐心的回答道:

    “没有。”

    “我不喜欢写日记,而且也没什么好写的。”

    一天到晚都泡在学习里,不参加课余活动,他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可以记录的素材。

    裴临没再追问,扬了扬手里的吹风机,说:“你裙子湿了,吹一下吧。”

    说到一半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不然会感冒。”

    被他一提醒,纪榕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自己膝盖处的凉意,刚才跑过来时踩到了水坑,污水溅到上面留下几大块脏的水痕,在一片纯白的蕾丝裙边上格外扎眼。

    “啊,好,谢谢。”她动作缓慢的上前接过吹风机,走回了客厅。

    裴临又进了浴室,里面响起水声,十分钟后他擦着头发走出来,纪榕也刚好吹完。

    他换了件短袖,站在门那里都快和门框顶部一样高。

    纪榕不自在的移开眼,想起包里的书,于是打开书包一本一本的给他拿出来:“这是老师布置的作业,还有听力书。”

    裴临看着她在那里忙活,觉得有些好笑的说:“我就住学校旁边,你怎么还帮我拿?”

    她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但她一向是不得理也不饶人的性子,于是不服气的说了一句:“因为我良心未泯,行了吧?”

    裴临失笑,靠在门框上看着她的动作出神。

    这两天对于他来说不算顺利,昨天奶奶给他送衣服的路上摔跤进医院,而今天下午,他听见庄莲和奶奶打电话,说自己要回趟家,他赶回来却不见她身影。

    此时门突然被人敲响,裴临眸光一紧。

    来的真不是时候。

    “谁呀?”见裴临没反应,纪榕先出言询问道。

    门外那人不回答,只是不断地敲着门,“框框”声在寂静中不间断响着。

    他犹豫数秒,步子缓慢的上前下按门把手,庄莲那张带着明显疲态的脸庞出现在他面前。

    裴临将身子侧了侧,刻意挡住了沙发上坐着的纪榕,冷声道:“来这么晚?我还以为你回去了。”

    庄莲的名字和本人相差甚大,颇有种“货不对板”的意味,她今年刚过四十,脾气却比更年期的还要暴躁,她年轻时当过歌手,嗓音清脆堪比百灵鸟,而裴临觉得,她到了这个年纪就只剩下尖细。

    她身上也湿着,正急着回家洗个热水澡,见裴临挡在门口,声音带了些不耐烦:

    “我花几个小时赶回来,你小子门都不让我进?”

    见裴临没动,她索性的把裴临往旁边推了推,跨进门槛就看见了沙发上正乖巧坐着的女生。

    纪榕没听清母子两在门口说了什么,看到长辈便礼貌性的站起身朝她问好:“阿姨你好,我叫纪榕,是裴临的同班同学。”

    裴临把门关上,步子加快走到了庄莲旁边。

    庄莲掩饰住脸上疲态,看见女生湿漉漉的头发,话里带了些不欢快:“这么晚了,你在我们家有什么事吗?”

    深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确实容易让人误会,纪榕察觉她语气不对刚想解释,旁边的裴临先一步开口:

    “奶奶在医院,我没带钥匙,她托纪榕来给我送,我看外面的雨太大不好打车,就想着让她在这里呆一会再走。”

    庄莲显然不满意这个说辞,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继续说道:

    “你也好意思提奶奶?如果不是因为你,她怎么又会摔的粉碎性骨折?”

    纪榕没敢插话,只敢在心里腹诽,觉得这亲妈堪比后妈。

    她想起刚才在电梯里的对话。

    “奶奶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摔了?”

    他沉默了许久,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和纪榕说。

    “没关系,你不想说的话,就不说了。”

    察觉到他情绪不对,纪榕也没打算继续问。

    “今天降温的厉害,她来给我送衣服,不小心摔伤的。”

    他声音很轻,回答的却很快。

    那还是纪榕第一次听他说那么多话,亲人在他心里占着一片柔软,藏在很难被触及的深处。

    他眼里情绪复杂交织,在一片寂静里,纪榕听见外面的雨滴落下的声音,随即他清越的嗓音夹杂在其中传来。

    “......对不起。”

    纪榕并不觉得这件事该怪罪到他,但看着裴临母亲的愠怒神色,她只能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目睹他充满负能量的家庭环境,纪榕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久留,但此时两人间的气氛却将她想要离开的话硬生生堵在嘴边。

    庄莲仿佛当她不存在似的,身上还沾着雨水,就自顾自的坐到了白净的沙发上,继续开口问道:“说说你最近的学习状况?”

    “我听说你报名了数学竞赛,考的怎么样?”

    纪榕看向裴临,后者神色犹豫,沉色道:“我没去。”

    庄莲刚翘起的二郎腿立马就放了下来,神情严肃的质问道:

    “为什么不去?你们班主任不是说这次是很好的机会吗?只要你夺冠了进入市队,再进入省队,以后在国际大奖上拿奖,那就是保送生了!”

    “这样也不用太花钱,我和你爸爸天天在外面辛苦,不就是为了能供你上学?你就不能省点心,努力学习吗?”

    裴临后面半句就这样卡住了没说出来。

    他声音很轻的为自己辩解。

    “妈,我有在努力。”

    “暑假时我就自学完大部分高一的内容,现在的数学课对我来说很轻松,我能考到很好的成绩。”

    他竭力想证明自己的优秀,这一切似乎在她面前还显得不够好。

    庄莲似乎没听见似的,继续自顾自的嘟囔着,开始转移话题。

    “要我说,这个学校就不怎么样,要不是你当初不肯去上那个省重点,也就不会这样。”

    江沅一中在市里的口碑仅次于二中,后者是省重点,本科率达到90%以上,其中的一本率更是高的吓人,家长们常和孩子们说,踏进了二中的校门就相当于踏入了大学的门。

    不过裴临自己不去上省重点这事她还真的没怀疑过,单纯认为校长是以免学费的条件把人给抢到这来了。

    纪榕绞着双手,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却还是被庄莲敏锐的注意到,她把目光投向纪榕身上。

    “这个同学成绩好不好?我听你们班主任说了,你现在的同桌江楚悦的成绩可是和你不相上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应该和她多接触!”

    庄莲并不是什么高知分子,但总是喜欢引用成语来彰显自己的文化底蕴。

    本来纪榕想给阿姨留一个好印象,在看到阿姨时赞美之词都想好了,但是时机实在不成熟。

    “够了。”

    这时沉默许久的裴临却突然抬起了头,眼底是被压抑许久的不解与愤怒,声音降至冰点。

    “不用你操心了。”

    他放弃了解释,选择缄默对待。如同刺猬将自己的刺如数展出,叫人敬而远之。

    他拉着纪榕,如同脚底生风般向玄关走推开家门,随即把门重重摔上,巨响夹杂着女人的怒喊声在楼道里回响。

    “我这是在和你讲道理,你怎么就不听呢?这么晚了你要干什么去?知不知道这样耽误学习!”

    纪榕迷迷糊糊的就被拉出来,双肩包都快滑掉。裴临背对着她,整个人都埋没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下。

    雨默契地停了,喧嚣的世界突然变得万籁俱寂。

    纪榕走上前去,拍了拍少年的肩。

    她不打算细问,因为知道他不会轻易说,他习惯将自己陷入内耗里,迫切需要有人拉他一把。

    裴临调整好情绪,故作镇定的转身看向纪榕,第一句话就说:“对不起。”

    这是她短短几小时内听到的第二个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

    她的眸子里缀着星星点点的温柔,声音被刻意放轻,却字字句句都让他听的清清楚楚。

    “你会教我数学题,带我来避雨,你有哪一点对不起我?”

    “虽然有时候确实冷冰冰的……”

    纪榕忍不住补上这一句。

    她耐心等待着他的反应,半晌后,裴临将目光移回到她脸上。

    借着月光,她才发现裴临的瞳孔是浅棕色的,原先他一直都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如今与他近距离对上眼,才发现他也不像传闻中那般冷淡。

    纪榕想了想,还是补上了一直想说的那句话。

    “你很好,不要自责,老师和同学,还有奶奶,大家都很喜欢你。”

    裴临又盯了她一会儿,像是要把她的心思洞穿。

    纪榕笑的脸都快僵了,他才嗤笑一声偏过头。

    “矫情。”

    纪榕的手机震了震,以为是林女士的消息,她按亮屏幕划开,上面是徐扬给她发的。

    【你在哪?吃夜宵不?把大学霸带来,上次说好了我要请他的。】

    下面又弹出一条位置共享。

    她心里有了个主意,忙出声询问道:“心情不好,吃顿夜宵去?”

    想起他身上可能没带钱,纪榕又补上一句:

    “放心,徐扬组的场,他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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