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受了些伤,不忍见到灵儿哭,自己简单地处理后,伤养得差不多了才回杭州。只是他没想到,瞎子一个人从长白山回来了。

    不过,幸亏吴邪机智,提前安排了人盯着瞎子家。只是这小子过于鬼鬼祟祟,被瞎子当成不怀好意抓起来了。一番询问,才得知前因后果。

    张起灵一听灵儿和吴邪去了西沙,屁股还没坐热,就准备启程。

    “哑巴张,你会坐飞机吗?”瞎子笑问。

    张起灵愣住了,飞机他可从来没坐过,坐火车都是逃票才能坐的。

    “我送你去,上车!”

    瞎子开着小黑把张起灵送到了杭州机场,丢给张起灵一袋东西,“里面的东西你会用到的。咱们兵分两路,你去追你媳妇,我去调查巴丹吉林沙漠的一些事情。同样,杭州集合!”

    张起灵翻开袋子,首先看到的是一张“张德胜”的身份证。

    瞎子痞笑道:“像我们这样的人,注定游离在这个世界的规则之外。”

    张起灵会意,将身份证揣进口袋,走进机场。他只是看起来九级伤残,实际上,生活能力特别强。只简单地观察了下机场的结构,就掌握了大概的流程。走进厕所,出来就是另外一副相貌,虽然张德胜长得不是一般的不讨喜,但是顶着这秃子的脸,一切都变得很顺畅。

    瞎子的准备相当充分,袋子里面还有关于张德胜的一堆资料。这些都是瞎子自己出门在外也会用到的伪装。随着时代的发展,瞎子很清楚,他们违反了万物应有的规律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有时候只有通过伪装成另外一个人才能顺利地享受科技带来的便利。张起灵简单地浏览了一下文件,他是决定一见到灵儿就撤掉这张脸的。

    只是张起灵没想到,刚下飞机,就在机场见到了吴邪和灵儿。他们正在远处的转盘那儿拿行李,二人算不上谈笑风生,看着也是志同道合的。张起灵平生头一次萌生出些许道不明的醋意,怎的她就不要张灵儿这个名字了?这突如其来的想法袭入张起灵的脑海,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灵儿换名字大抵也是为了能在北京安身立命才是。而自己与生俱来刻进骨子里那捍不动的理性,现在竟然也由感性控制,将事情怪在一个无厘头的理由上了?

    张起灵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站在那儿看着远处的灵儿,她似乎不如他印象里那么快乐了。他在心里呼唤着她的名字,如果不是西沙吃下去的那枚不明东西,她就能感应到他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曾经多次向灵儿强调不许跟踪他的张起灵想不到,现在的他竟然很怀念她时时刻刻都能找到他所在的那些岁月。尽管那些画面在他的脑海里是片段的、模糊的,但他每次都能从残缺的回忆里感受到活着的温度。

    吴邪和灵儿走出了机场,张起灵决定隐藏身份一路尾随,常言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真是见鬼,他甚至开始不够自信,担心当年的不告而别让灵儿不愿意见他。

    根据眼下的状况,张起灵迅速找到了吴邪这次行动的主要负责人阿宁,表明了自己地宫专家的身份。阿宁雇来的吴三省不知所踪,虽然叫了他侄子吴邪来救场,但眼下也正值用人之际,看了张德胜的资料,又听这秃子言语间的确有两把刷子,索性引他来见吴邪了。

    “这位张先生是我们公司特别请来的顾问,这次主要负责这座海底地宫的分析。”阿宁介绍道。

    吴邪看着眼前这个中年发福的秃子,自己虽不在考古界,但由于家里干的营生的关系,他也一直关注着考古界的事。可从来没有听过这秃子名号,更别提好感了。于是昧着良心客套地说了句,“久仰。”

    张秃子来了劲,“不敢当不敢当,我只是运气比较好,碰巧发表了几篇论文,小小成就,不提也罢。”

    吴邪听了,心中不悦,还没夸就喘上了?什么狗屁论文,我怎么没看到过。但他表里不一,笑道:“您过谦了。”

    张秃子握住吴邪的手,暗戳戳地使了点劲,“不知吴先生这次是作为什么身份被请来的?恕我直言,似乎吴先生研究的学科比较冷门,或者是我孤陋寡闻了,我还从来没有在考古杂志上见到过吴先生的名号。”

    吴邪咬牙抽出自己那已经有些发红的手,心中的不悦转成大火,收起脸上的商业性笑容,没好气地道:“我专攻挖土的。”

    “哦。”张秃子自己也很诧异,他的醋意已经控制住理性让他说出这种话来让吴邪不痛快了吗?这显然不是他的人设。好在顶着这丑秃子的脸,他倒是自在了很多,又笑道:“建筑师啊?那也算半个同行了,你盖活人的房子,我研究死人的房子。我们还是有交集的嘛。”

    “你研究的房子得等我挖出来才行。”吴邪气得忘了自己他娘的一铲子都还没下过的事实。话刚出口就后悔了,这不等于间接答应自己要亲自下海斗了吗?于是忙补充道:“不过到时候能不能挖还要看情况,如果情况不允许,想挖也是不行的。”

    张秃子自知吴邪的青铜段位,笑而不怒,一本正经地给吴邪递名片,说什么多一个朋友多一条出路,以后去北方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他帮忙。

    吴邪被张秃子搞得一头雾水,这刚见面不到两分钟,一会嘲讽一会搞得像有十几年交情一般,再聊下去莫不是要结拜了?这秃子倒像胖子一样自来熟,但到底和胖子比起来,讨厌多了。于是吴邪岔开了话题,说要去找阿宁了解海域的情况。说着就要走开,转头向一旁的灵儿道:“清河,我去找阿宁了解下情况。”

    灵儿点点头。她的思绪随着海风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再过几天就要下斗了,不知道张起灵会不会来?她是希望他出现的,只是,他要是真来了,她该怎么解释消失的这三年?他真的能接受现在的自己继续和他在一起吗?

    张秃子的真实人设回来了。他默默地站在一旁,出神地盯着她的侧脸,就是现在在她身边了,他的思念依旧如海面上翻起的小浪,温柔地围着她打转。从他刚刚上船到现在,她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这也不能怪她,谁叫他现在的身份如此讨人嫌呢?

    太阳渐渐地消失在乌云里,金色的阳光透过云层间的缝隙撒向海面,波光粼粼。她和他已经这样站着很久了。她甚至忘了身边一直站着一个张秃子。

    吴邪从阿宁所在的船舱走出来,远远地就朝着她喊,“清河,清河!”

    她转过身,就看见吴邪朝自己走来。

    “你这样吹会感冒的。”

    “不碍事的。”她温柔地笑了笑。

    “天也晚了,回去休息吧!”

    “嗯。”

    二人一同离开甲板。吴邪扭头看了一眼张秃子,白了他一眼,叮嘱灵儿,“清河,你离那秃子远点。我看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小哥要是来了,必定收拾这秃驴!”

    灵儿扑哧一笑,“不管他,我们去吃点东西。”

    张秃子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情跟着落寞了下去。

    海上的夜来得早,张秃子兀自守在灵儿的舱门口,望着里面渐渐熄灯。

    船在夜晚的海上继续航行,远空的月亮一点点消失。顷刻间,整片大海呈现出骇人的黑色,紧接着,远处袭来滔天巨浪,整个船身随浪摇摆,几乎要被巨浪吞食一般。

    灵儿被摇晃得摔下了床,还没爬起来张秃子就冲了进来,一把将她从地上拧起来。

    灵儿大惊,连忙甩开他的手就往外跑。这秃子来得也太快了,实在匪夷所思。沙漠发生的事情如梦魇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张秃子的奇怪行径,叫她毛骨悚然。

    见吴邪和一众船员在甲板上,灵儿摇摇晃晃地就朝吴邪跑去。张秃子显然是没料到她这番可以称得上是过激的反应,但眼下外面不安全,跟着冲了出去。

    “吴邪!!!”

    海风中凌乱的吴邪好不容易抱住了甲板上一块凸起的铁环才勉强站住,见灵儿朝他过来了,卖力地大喊:“别过来!!危险!”

    刚说完吴邪就哑然了,灵儿的平衡能力明显比他好太多。应该说,这船上的每一个人都比他好太多。也不知他怎么想的,海浪一起,他的热心肠就开始作祟,脑门一拍,就不自量力地跑到甲板上来救这些拥有几年到十几年航海经验的水手们!

    见灵儿往甲板跑,张秃子不干了。冲过去拉住灵儿的手不放,“你不能去!”

    “你放开!”清河大喊,但力气哪里比得过他。

    吴邪急了,他娘的这秃子搞什么玩意儿。他心下一横,松开铁环,准备跑过去暴揍张秃子。但吴邪显然又高估了自己的实力,还没走两步,就摔在了甲板上,随着甲板倾斜,整个人重重地砸向一边的桅杆。

    眼瞅着吴邪就要被甩进海里,灵儿心急如焚,“你放手!你干什么?”

    张秃子将她塞回船舱里,“呆着!我去!”说罢转身关了舱门就冲到甲板上,将吴邪拉起了来。

    “你他妈对清河干什么了?”吴邪一站起来就开骂。

    张秃子没空搭理吴邪,一手拉着吴邪一手掌着桅杆保持平衡。

    灵儿刚被张秃子塞回船舱,就听见船上的人们纷纷大叫,“鬼船!鬼船啊!”

    紧接着,一个巨大的暗影透过窗户将整个船舱包围。灵儿一扭头,透过船舱的小窗口,就看见一艘破败不堪的船跟在他们所在的这艘船后面以疾速航行,如同爆炸就在一瞬间,她没来得及喊出口,两艘船就撞上了。

    灵儿只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死死拴住拖进了海里,等她睁开眼的时候,除了身上湿漉漉的,似乎又什么都没发生,只觉船员们的喊声远了许多。

    忽然,舱门外传来阿宁的喊声,“吴先生救我!”

    灵儿打开舱门,发现自己竟然在那艘幽灵船上,而同在这艘船上的,还有阿宁!且这艘幽灵船正在以更快的速度超过对面的船。

    看到对面的清河,吴邪大惊失色,阿宁过去就够棘手的了,怎么清河也到幽灵船上去了?张秃子的心情就更不用说了,明明是自己把她塞回船舱的,这下好了,几秒钟的功夫,跑对面去了。

    张秃子扯起船上的锚,用力一甩,一下就勾住了幽灵船的船舷,拴锚的绳子立刻被拉成直线,这艘船硬生生被幽灵船拉了过去,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大海的黑暗中行驶去。

    船上一下就炸了锅,船老大被吓得魂不附体,说什么也要叫船员将两艘船之间绳子砍断。张秃子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手枪,以别人看不清的速度冲到了船老大身边,手枪上膛立刻顶在了船老大的太阳穴上。

    “别动!再动我杀了他!”

    吵吵嚷嚷的船上瞬间噤若寒蝉,耳边只有呼呼的海风和海浪。果然,子弹的力量秒杀幽灵船。

    形势得以控制,吴邪顺着绳子下海去对面救人。谁曾想,他刚拉到阿宁的手,对面就有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将他也一并拉到了幽灵船上,灵儿也被一只不知道哪里来的枯手拖进了最底下的船舱。

    张秃子见状,松开船老大,拉着缆绳一个翻身跳入海里,朝着幽灵船游过去。

    被拖入船舱底下的灵儿刚刚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就听见外面传来接二连三的枪声,舱顶时不时掉落一些木板碎屑。随后,一声巨响,什么重物直接砸开了舱顶,掉落到这一层来。她捂着脑袋缩到一角去躲避这来路不明的灾难,隔了很久,外面枪声停止了,她的耳边还在嗡嗡作响。

    等到完全安静下来后,灵儿才缓缓地起身,扒着摇摇晃晃的船身打算找路出去。船舱里十分黑暗,海水已经淹进来了,霉烂腐朽的味道充斥着鼻腔。

    在船舱里摸索不到两米,清河耳边传来湿漉漉的呼吸声,冰凉的触感如同电流从脖颈流入全身。她吓得一个激灵撒腿就跑,却被一只充满鳞片的大手揪住了肩头,她使劲挣脱,那东西的指甲立刻在她身上划出几道长长的伤口。

    怪物还想继续进攻,突然,枪声在这间船舱里响起。灵儿抱头蹲身连忙找了个角落缩住,也不知是哪路神仙,枪法如此不准,打了三五下才听到这怪物轰然倒地的声音。

    紧接着,一束手电光线照到灵儿身上,她抬起头来,张秃子正蹲在她面前,手正轻轻拂过她凌乱的头发。

    灵儿浑身一颤,咻地站起身来,肩膀处的衣服被那怪物扯烂了,可爱的小麒麟因为流血身体温度上升而露出了一部分。她惊恐地抓起衣服破烂的边揪在一起挡住胸口。一句谢谢也没有说就转身离开。

    张秃子的手电光在她身后打起,照亮了她脚下的路。她看见那只长满鳞片的猴子怪物倒在一边,身上鲜血淋漓,原来枪枪致命,只是它命太硬。

    灵儿停住了脚步,没有转头,轻声道:“谢谢。”然后继续拖着步子往外走。她的背影还有那浑身的伤揪着张起灵的心,不管她是不是在责怪他的不告而别,他想抱她。

    “灵儿。”

    灵儿?她有多久没有听见有人这么叫自己了?她驻足愣在原地,关闭了全身的器官,只留了耳朵细细地留意着周围的声音。是自己听错了吗?太想他了是吗?

    张起灵卸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身体的骨骼又以很不可思议的形式变窄伸长。他缓缓地挪动着步子,走到她身后去。

    “灵儿。”张起灵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这一次,她有些相信自己的听觉了,转过身来,良久,喉咙里发出了微弱的声音,“小……小哥。”那声音轻得连她自己都听不到,仿佛声音再大一点,这个让她心心念念的身影就会像梦一样烟消云散。

    张起灵温柔地抬起手,将她单薄脆弱的身子拥入怀里。那一刻,她所有的悲伤都从心底涌上眼眶,眼泪流啊流啊,流不尽这十三年没有他在身边的痛。她想起了那个她不敢想起的孩子,想起了每次醒来空荡荡的家,想起了窗前的梧桐树,想起了风铃和月光。

    小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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